第十三章 幕僚阁
晨起，萧瑟的冬风涌入了揽月城，天气阴冷，不见阳光。 马车缓缓行过宽阔的官道，停在了一座阁楼前，楼高百米，黑曜石布满墙面，给予阁楼阴暗深沉的感觉。 穿过古铜大门，曲啸虎带着龙尘来到了阁中。 很朴素的摆置，一张檀木桌，几把黄花椅，五个老头坐在椅子上品着茶，茶香缕缕，绕人心弦。 当头椅上的黑袍老者闻脚步声抬头一望，威猛的曲啸虎带着一位清秀的白衣少年站在门前。 “吆！”黑袍老者站了起来，“武人九境，好天赋啊，曲大统领，这是送与我们的？” 曲啸虎脸部抽搐了一下，一脸不情愿的说道：“是，这是我女儿的一位朋友，想参加你们的幕僚阁，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 这时候，其他四个老者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黄袍老者急忙道：“同意，一百个同意！” “哎！”旁边一个灰衣老人拿胳膊肘顶了一下黄袍老者，“你这个老家伙也太急了吧，就算这小子天赋高，那也得走一下正常途经，我们四个都还没同意呢！” 闻言，桌旁的白眉老者捏着胡须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又一老者道。 黄袍老者举起手：“我同意！” 灰衣老人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我也同意！” 在场的人都像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无奈的摊开双手：“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按照规矩办事的。” “行啦行啦！”黑袍老者扶额道，“别在外人面前丢脸了，都坐下吧，那个小兄弟，以你的天赋参加幕僚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有些事情我还得问一下，你，不用紧张，走个过场而已。” 白衣少年，也就是龙尘，很淡定的点了一下头。 几个老者立马把龙尘拉到桌前坐下，纷纷感叹到，幕僚阁还从未招过能与大门派的精英子弟相媲美的新人。 接着，黑袍老者问了龙尘一些问题，譬如出身，师承何处，家在何方。都是一些基本信息，主要是用来确定龙尘是不是其他府派来的卧底。 龙尘一通乱编：我叫慕尘，青州人氏，家住夜华府子爵城附近，要再精确点？好吧，是在子爵城偏北的戈云镇。 黑袍老者翻开《大秦州城录》一查，果然有这么一个镇，镇上确实有个没落的慕氏家族。 确定了籍贯后，龙尘继续编：因无父无母，故自小与堂兄弟慕尧四处漂泊，又受上天眷顾，得到了淮山三老的指导，并捡到了一枚破凡丹，与兄弟服下后，藏于山中，修炼多年，出山后，继续流浪，无意间发现了堂弟的后人，便带着侄子来到了云州寻亲，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五个老者经过一番商量后，觉得龙尘的话有七分不可信，这段信息看似简单，就是一个山野小子天资卓越，又得高人指点，苦心修炼数年后，带着侄子来寻亲人。 故事很普通，但是，里面有很多讯息都无从考证，除了那一个地名外，而且，那个地名有可能是龙尘提前找好的。 五人难以抉择，本以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没想到却这么烦人。 最后，黄袍老者提了一句：只要他不是其他府城派来了就行，这年头，谁没点秘密啊，我看慕尘这小子就挺好的，有情有义，天赋又好，说不定啊，是哪位高人教出来的，只不过那位高人可能不让他以师门名义行走江湖，这小子没了办法，才虚构了一些信息。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位老者皆认为黄袍老者说得对，像龙尘这么有天赋的少年，要么，是大宗派中的精英子弟，要么，是隐世高人的亲传弟子。只有这两种可能。 而龙尘应该属于后者，从修养中便可看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见谁都和气的微笑，气息像是不染凡尘的谪仙。唯有隐世高人才能教出这般清秀的弟子。 这么细细一想，几人放心多了，龙尘的身份没有问题，可以进幕僚阁。 黑袍老者咧嘴一笑，满心欢喜的拉着龙尘跟曲啸虎道了个谢，曲啸虎一脸不舍的离开了。 龙尘心里唏嘘道：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雪藏十年，光顾着修炼，脑子都不好使了，差点就被别人看出了破绽，要不是那傻兮兮的老头脑洞大开，解了危机，自己肯定得打道回府。 义父啊，龙尘心里念道，您让我来云州查此事，更多的是想历练我吧！ 黑袍老者是幕僚阁的阁主，名叫俞佘，脱凡七境的修为，在这揽月城中名气很高，给林琅天出过不少好计谋，与曲啸虎同为林琅天的左膀右臂。 午宴时，俞佘在众人面前介绍了龙尘，武人九境的天才少年，众人惊叹，幕僚阁的谋士大都是武人境的武者，只因幕僚阁招人从来不看修为，只看智慧。 这次为了龙尘，破例了，因为以龙尘的天赋，五十岁通玄完全不成问题，这种天才，幕僚阁很需要，沧琅府也很需要，在实力面前，一切谋略都是苍白的。 众多谋客中，龙尘看见了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俊俏，眼睛很是明亮，感觉此人充满了智慧。龙尘很好奇，便向俞佘问了青年的名字。 “他叫乾仕宇，前年加入幕僚阁的，这小子可了不得，破了不少奇案，是我们这群人中最聪明的，你小子眼光挺毒的嘛，一眼就瞅到了最好的。”俞佘打趣到。 龙尘握着酒杯淡淡一笑：“巧合，纯属巧合！” “瞎扯，依我看那，是你俩有缘分，乾仕宇这小子脾气怪，就不爱与人交际，你脾气好，这才刚来几个时辰，就跟我们这群人打成一片了，一个极冷一个极热，你们俩肯定能合到一块去！” 闻言，龙尘有些无语，这是什么鬼逻辑，乾仕宇再冷，能冷的过青衣人嘛，我再热，能热的过慕白嘛，也没见那两家伙关系有多好。 “或许吧。”龙尘笑着回道。 俞佘没有再回话，与众人喝酒去了…… 幕僚阁的生活很是轻闲，都没什么事做，除非沧琅府内发生大事，府衙解决不了后，才会送交幕僚阁，由俞佘他们来处理，所以，平日里，俞佘他们都会喝酒聊天，吟诗赏月什么的，像乾仕宇这类人，会躲在屋中修炼。 因此，在龙尘问及自己需要做什么时，众人回道：修炼！我们不需要你的智慧，这里聪明的人太多了，我们要的是你的修为，早日踏进脱凡境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龙尘心里暗道：笑话，我是来查事的，怎么能在这修炼呢！ 使劲的摇了摇头，龙尘恳请俞佘安排他点事做，不然他不好意思在这幕僚阁待下去了。 俞佘无奈，便答应了龙尘，缓缓道：几日后，各郡城的折子与年报都会呈上来，府主一般会让我们批阅，看在人手不够的份上，允许你小子来搭把手，但是，这事完了后，你得赶紧回去修炼。 嗯嗯，龙尘直点头，要的就是你们这份奏折与年报，等我从中看出端倪，找出羽华宫所谋之事后，我保证回太和殿好好修炼！ 午宴散去后，龙尘闲来无聊，便提出想好好逛逛揽月城，俞佘失望的摇了摇头，只给龙尘批了半天假期，因为他觉得龙尘现在要以修炼为主。 出了幕僚阁，龙尘心念道，不是我不修练，实在是你们这的灵气太低，我就算打坐修炼一个月，也修不出一丝玄力。 武人入脱凡，可以内力大增，寿命延长，但，脱凡入通玄，是质的改变，内力化为玄力，可以直接从天地元气中吸取灵气，化为己用，而不是像脱凡境那样，修出内力后再去炼化灵气。 走在宽广的大道上，龙尘小心的用神识一点点探过去，这里的封神之阵很强大，神识的范围有限，最多只能探出去三米。 倒不是说龙尘神识弱，以他那宗师巅峰之境的灵魂力，探半个揽月城都不是问题，但是会触碰到封神大阵，激活阵法，引来雷劫，暴露龙尘的身份，这就不好玩了。 龙尘慢慢的极为小心的探过去，偷听到不少人的谈话，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什么王姨又生娃啦，灵兽rou又涨价啦，酒坊卖假酒啦，打铁的李师傅跟小姨子跑啦，如此种种，听的龙尘头都疼了。 无奈，龙尘放弃了这种沿街偷听的方法，还是等几天看折子吧，那样省事多了。 依着湖边的栏杆，寒风轻轻的撩起了龙尘的鬓发，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慕尘兄不待在幕僚阁修炼，来着湖边做甚，吹风吗！” 龙尘能听得出话语里的讽刺，回头一看，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是乾仕宇。 “你不也出来了嘛。”龙尘不屑的回道，“还以为你有多刻苦呢，说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没想到这么的不警觉！” 龙尘看着嘲弄自己的乾仕宇，微皱眉头道：“什么意思？” 乾仕宇朝着龙尘走来，一步一句的说道：“我在跟踪你，你没发现吗！” 闻言，龙尘竟冒出一身冷汗，怎么可能，一个武人七境的武者跟踪我，我不可能没有察觉。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乾仕宇放慢了脚步，来到龙尘跟前，“跟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而你只认定了神识追踪。” 冬风拂过，寒冷刺骨，龙尘看着面前的乾仕宇，心中不是滋味，他说的没错，龙尘每次跟踪人都是靠的神识，多年的苦心修炼，让龙尘认定，打架靠修为，跟踪靠神识。没想到，在今天，这种固定思维被一个蝼蚁般的武人境武者打破了。 “你很聪明。”龙尘抛去了惊讶之色，淡然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跟踪我没被我发现的人。” 乾仕宇点着头笑道：“我相信，看来我猜的没错！” “猜？”龙尘嘴中嚼着这个字，猜什么，难道自己暴露了？ “对，猜！”乾仕宇凑到龙尘耳边小声说道，“我猜你的修为不止武人九境，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何种方法遮掩了修为，但你肯定已经脱凡了。” 阴沉的天空打了一个响雷，狂暴的寒风刮来，掀起巨浪，砸向岸边，湖边的行人纷纷往回赶，不一会儿，岸边只剩下两个消瘦的身影。 龙尘眯着眼睛盯着乾仕宇，体内的玄力有略微的涌动，只要龙尘一个念头，面前的乾仕宇就会灰飞烟灭。 “你想杀我！”乾仕宇笑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神！” “我的眼神？”这个回答让龙尘有些吃惊。 “对，你的眼神中有无畏与不屑，刚才还闪过了杀气。” “就这些吗？” 乾仕宇微微点头：“就这些！” 龙尘静静的看着乾仕宇，看了许久，同样的，乾仕宇也在看着龙尘，目不转睛。 渐渐的，龙尘笑了，体内的玄力消散了：“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帅呢！” 乾仕宇也笑了：“你不杀我了？” “杀你？”龙尘摇了摇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杀你，是不是？” “不是知道。” “那是什么？”龙尘好奇道 乾仕宇一脸正经的说道：“猜到！” 雷声又起了，比刚才大了些，乌云已经开始翻滚，压向地面，天越来越暗，这是一场罕见的暴风雪，或是暴风雨，反正是一场灾害。 这小子，有意思！龙尘笑着拍了拍乾仕宇的肩膀：“要变天了，走吧，找个地方喝酒去。” “能喝茶吗？”乾仕宇耸了一下肩，“我酒量不太好。” 龙尘挑眉道：“那就更要喝酒啦，第一次见面就被你摆了一道，我必须要找回场子。” “好吧。”乾仕宇叹了一口气跟龙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