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外探敌情 校场秘练兵
环环巫祭坛前的空地上，二百余名青壮男丁正在练习易天行教给他们的平乱拳，这是蜀州军旅间流传的一种拳法，创自孟渊，复经蜀州历代将领改进，可谓千锤百炼，刚猛简洁，适于实战，不过此拳法目的十分明确，只是针对普通士兵，搏击技巧相当粗浅，所以除了士兵，甚少有人习练，易天行从兵学课上学到后，从来没有练过，想不到在这里派上用场。负责监督他们练武的重冠背负双手，双目凌厉地四处巡视，不时上前纠正那些巫人的动作。 远处的大树浓荫下，易天行席地而坐，倚着树干，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对着空地上辛苦训练的环环巫。 穆沛满面风尘、急步走到易天行身边：“这些家伙训练得怎么样了？” 易天行头也不抬：“还可以，他们有投掷飞环的基础，练习飞镖上手很快，就是身体弱了点，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总算小见成效，要击溃千来个乌合之众易如反掌。”说着微微一笑：“当然，我不会蠢到舍长取短，叫他们去rou搏。你呢，收获怎么样？” 穆沛就地坐下，右腿单屈，左腿盘膝，斜对着易天行：“长于巫顸所提供的资料基本正确，山后是黄毛巫和白蛇巫的势力范围，这两个巫族跟环环巫实力差不多，都属于比较小的部落，若非所处环境恶劣，生巫大族没有多大兴趣侵占，加上都各自拥有隐蔽的巢xue，他们早就完蛋了。” 易天行微笑道：“查清楚他们的老窝没有？” 穆沛道：“白蛇巫藏在一个庞大的地洞之中，其中歧路纷繁、满布蛇蟒，不过章郎已经去探过路，知道他们的方位。黄毛巫昼伏夜出、胆小机警，我只远远见过一次，待我追过去，已经没有了踪影，我估计他们的出入口就在附近，章郎现在正在查找。” 易天行道：“唔，山外面的情况如何？” 穆沛道：“距此南面五十里外的野牛峒，是都庞族的地盘，都庞族乃是巫族中罕有的崇尚力量的民族，人数约在七万左右，民风悍勇，不过最近他们西面的沮熙族出了个了不起的领袖，实力大增，正在逐步并吞他们的地盘，这点长于巫顸不清楚。”说着微微一笑：“环环巫不敢离开居所太远，信息相当有限。” 易天行眼睛一亮：“沮熙族？传说中唯一进行耕作的生巫？” 穆沛点头道：“不错，沮熙族是生活习惯最接近赤帝族的生巫，他们自古以来便生存在群山环绕、气候适宜的盆地之中，受到的外部侵扰不多，但是猎取食物也相对困难，所以很早就想到了耕作农物和驯养牲畜，在生巫中算是非常舒适安康、无忧无虑的民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单纯以人数而论，沮熙族绝对可以位列生巫诸族三甲之内。不过近百年来，他们的富裕已经引起了周围那些强大巫族觊觎，时常冲进他们的聚居地劫掠财物粮食，饱受战乱之苦。所幸沮熙族虽然不够强悍，又不擅长法术，族中传统却异常团结，一遇侵袭，立即全族动员、奋力自保，因而才得以屹立不倒、屡退强敌。自他们现在的领袖出现后，改变了沮熙族一体同工的传统，将族中分工细化明确，分化出专门的耕农和工匠，编制出专门的军队，使得沮熙族财物粮草充沛有余、战斗力骤增，反过来对周边诸巫族造成威胁，现在他们已经并吞了好几个小族，势力进一步扩大，从去年十月开始，他们便已向蜀州著名的强族都庞展开攻势，一路上势如破竹、打得都庞族毫无还手之力。” 易天行沉声道：“你去沮熙族调查过了？” 穆沛摇头道：“我只在沮熙族营地外打探过，沮熙族的营地布局得力、警戒森严，稍一靠近，便会被发现，继而遭到攻击。我所了解的资料，基本上是从都庞族那里打听到的，都庞族素以悍勇自居，能够说出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想来是吃尽了苦头，完全失去了锐气。” 易天行嗯了一声：“另外几面呢？” 穆沛闻言，继续说明周边形势：“我们北面是桃花山，整座山谷瘴气弥漫，除了桃花巫和几个传说中的高手，没有人在那里出没。西面是盛产九色玄晶的玄晶岭，居住着冥晶、密瞳、玄宛、石蛊四族的支系部落，各自占领着一些玄晶矿，互有顾忌、相持不下。而东面是我们来的方向，由于缺乏险峻的地势，不利于巫人在凶险恶劣的环境中求存，所以没有人烟。” 易天行沉吟道：“穆兄对巫族了解深透，不知道你对我们附近的这些巫族有什么看法？” 穆沛声音一提：“冥晶、密瞳、玄宛、石蛊这四支巫族俱都是生巫中精通巫术的大部落，分布范围甚广，居住在玄晶岭的只是其中一部份，不仅实力强横，而且有庞大的族群作后盾，胜可攻伐、败有援兵，我们贸然与之冲突，有百害而无一利。桃花山瘴气弥漫，缺乏占领的价值，生活在那里的桃花巫人虽不多，武学法术却自成一格、相当厉害，加上那几个传说中的高手，进军桃花山恐怕会得不偿失。都庞族彪悍勇猛、人多势众，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无异以卵击石。沮熙族虽然来势汹汹，到底隔了个都庞族，暂时可以不考虑。黄毛巫和白蛇巫人少式微，我们可以拿他们开刀。” 易天行徐徐道：“我同意先取黄毛、白蛇二巫。我们现在实力有限，的确不宜冒进。不过对于其他诸族，我有别的想法。” 穆沛道：“说来听听。” 易天行淡淡地道：“如果不能解决掉黄毛巫和白蛇巫，这些想法都是空谈，待收服黄毛、白蛇二族再说。这两个巫族有何特长和缺点？” 穆沛道：“黄毛巫耳目聪明、身手敏捷，更生具利用自身浓密长毛滑翔于山崖林间的本能，但是胆小力弱、不擅搏斗，很容易对付，唯一麻烦的是不容易抓到他们。白蛇巫擅长御蛇和挖掘地洞，崇拜巨蟒毒蛇，缺点倒不清楚。” 易天行大笑道：“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崇拜本身便是一种缺陷，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的。”说着目光射向祭坛下面的巫人：“等章兄探明黄毛巫的藏身之所，我们便出发。” 穆沛亦望向场中：“长于巫顸和长于豹呢？” 易天行嘿嘿一笑：“我教了他们一点蛊术，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寻找合适的毒物，可能快回来了吧。走，我们去看看环环巫制造的飞镖。” 易天行与穆沛且说且行，不一会儿便来到环环巫的屋群，屋外的空地上，环环巫族中的妇女和孩子围成一个大圈，正在用紫星竹制造飞镖，人圈中央，整整齐齐地排放着无数制好的竹镖。紫星竹乃是蜀州特产异竹，因其表皮上满布星形紫色斑纹而得名，质地坚韧，是制作竹器的上品，不过这种竹子生长在生巫横行的巫郡深山之中，外界不易获得。 穆沛看着眼前忙碌的环环巫妇孺，狐疑道：“竹镖？” 易天行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环环巫纷纷停下工作，施礼道：“大神使。”易天行作了个继续的姿势，顺手拿起一支竹镖，扬手射向穆沛。 穆沛眼见竹镖来势凌厉，不敢怠慢，连忙将头一侧，呼的一声，镖风刮得穆沛脸颊生疼、从他耳旁电射而过，接着身后传来扑的一声。穆沛连忙回头，只见竹镖深嵌在一棵大树之中，直没其柄。 环环巫们见状，立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易天行徐步走到穆沛身旁，望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穆沛，低声道：“此地缺乏铜铁矿石，开炉冶炼、大量打造金属兵器并不可行。竹是一种集韧、坚为一身的植物，以其制作武器，比一般的木材要好得多，而紫星竹坚韧之处更是远在普通竹类之上，加上我教他们将乌梗黄花整株捣烂成汁，涂抹后用火炙烧，令乌梗黄花的毒性深入竹质，见血封喉，威力绝对不在铁镖之下。” 穆沛正欲答话，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呐喊之声。易天行与穆沛毫不犹豫，一面招呼环环巫收拾竹镖成品、避入屋中，一面转身飞奔而去。 易天行轻功较高，几个起落便将穆沛抛在脑后，风驰电掣般跑向祭坛。尚未到达，便见前面黑压压跪着一片巫人，重冠长身独立其中，显得甚是特别。他们面前盘踞着一条大蟒，乌鳞碧目，长信吞吐，神态狞恶已极。 易天行一眼便看出那条巨蟒乃是蜀州巨蟒，这种蟒蛇在蜀州山区十分普遍，并无毒性，对于重冠这样的高手，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因此易天行虽见眼前这条蜀州巨蟒比寻常蜀州巨蟒长大得多，心头大石却安然落下：“妈的，一群废物！一条大蛇吓成这个样子！” 这时发现易天行到来的环环巫纷纷欢呼，让出道路，赫然现出长于巫顸和长于豹两师徒来。 易天行来到长于巫顸面前，抬头望了望蜀州巨蟒，皱眉道：“你带回来的？” 长于巫顸连忙点头，陪笑道：“弟子找的原蛊体。” 易天行听得无名火起，恨不得踹他两脚，沉声道：“重兄，让这些士兵休息。” 重冠闻言，立即下令解散回家。众巫得令，登时一哄而散。看得易天行眉头一皱：“重兄，从明天开始，练拳之后，由我来规范军纪。” 重冠憨厚地一笑：“好啊。” 易天行望着环环巫士兵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爆发怒气，一脚把长于巫顸踢了个筋斗：“cao！你是猪变的？炼蛊三大要素：秘诀、功力、原蛊体，你有什么？！秘诀只学到皮毛，功力浅薄至几乎没有，找的原蛊体居然中看不中用！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还有，谁允许你自称老子弟子的？再让我听到，我活劈了你！”说着怒目瞪向长于豹，厉声道：“你找的原蛊体呢？！” 长于豹闻言一个哆嗦，战战兢兢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是……” 易天行不待他说完，一把抓过匣子，翻开盖子。匣内嘶的一声，窜起一道黑影，射向易天行头面。易天行面含冷笑，右手敛指一翻，便将黑影夹在两指之间。易天行正欲呵斥，忽然感到指间传来强劲的震动，心中微感奇怪，埋头望去，只见一只形如蟋蟀、通体黝黑、平头金眼的虫子在指缝间不住挣扎。 长于豹颤声道：“对不起，我……” 易天行将那虫子翻转过来，令其嘴朝上仰着，接着左手一探，将长于豹手臂拖至虫子上方，顺手一带，立即划破长于豹中指，所有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长于豹眼睁睁看着自己中指滴下的鲜血落入怪虫嘴中，然后一脸茫然地望向易天行，嘴唇张了张，却不敢说话。 易天行淡淡地道：“这只魔蟋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长于豹终于听出易天行没有怒意，声音一下子平稳起来：“我和师父出去寻找毒物，可是真正剧毒的东西我们对付不了，所以只能在外游荡，好不容易才用迷药麻倒了那条蜀州巨蟒，师父害怕它醒来无法控制，所以立即用你教的蛊术加以炼制。昨天师父炼蛊成功，我们估计难以再找到合适的毒物，便开始往回走，回来的路上，偶然发现了这只虫子，当时它正在猎食风蜘蛛，那许多剧毒无比、行动如风的毒虫，根本不敢还击，只是一味躲避，被它追上轻轻一咬，即告毙命，还不到一盏茶工夫，百余只风蜘蛛便被它全部咬死。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害怕它发现我们，好在它吸饱风蜘蛛的毒液后，立即状若僵死，师父说曾经听过许多厉害的毒虫有饱食后醉眠的特性，所以我就趁机把它装入匣子，带了回来。” 此时穆沛业已赶到，歪头瞥了鼻青脸肿的长于巫顸一眼，劝道：“易老弟，以他们的本事，碰见厉害的毒物跑都来不及，你别要求太高了。怎么，这只蟋蟀来头不小？” 易天行听完长于豹的叙述，亦已明白长于巫顸能抓到蜀州巨蟒就不错了，怒火骤熄，却也不愿意道歉，冷冷地对长于巫顸道：“今夜带着你的蟒蛇来我的住所，我教你一些增加巨蟒威力的办法。” 长于巫顸闻言大喜，连连点头不迭。 易天行待长于豹的指血喂得那只魔蟋肚皮高高鼓起，将手一伸，递到长于豹手中，望着身体微震的长于豹：“不要怕，魔蟋吸饱了人血，没有六个时辰绝对醒不了，它现在吸了你的心血，又处于醉眠状态，正是炼蛊的大好时机，你马上用我教你的方法，将原神与之相合，等炼蛊初成，再来找我。” 长于豹还在犹豫，易天行已经很不耐烦，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快去！”说罢瞪着长于巫顸：“你也去！看着他炼蛊！” 望着长于巫顸师徒骑蟒远去，穆沛低声道：“我有个想法。” 易天行徐徐道：“白蛇巫？” 穆沛面色凝重地点头道：“不错。”随即悠然一叹：“唉！可惜蜀州巨蟒没有毒，威力有限，很容易穿帮。” 易天行微笑道：“要它带毒还不容易？这点交给我吧，我又不是只会蛊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白蛇巫什么蛇都崇拜，还是只崇拜白色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