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千军蓄势 瘴疠先行
易天行随着被他救过的那个沃族人，穿过金水城密密麻麻的民居，直奔城中心。沃族民居与城墙一样，也是红土修筑而成，上面满是重复修补的痕迹。易天行沿途所见的沃族人，个个面带病容，比较强壮的青壮汉子还在强撑着病体、忙进忙出、服侍体弱病倒的家人，老弱妇孺则多半斜靠半躺在门口，以虚弱的目光瞥着易天行穿城过户。 易天行心中一酸，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不过随即便收敛激荡的心情，安然自若地一直前进，来到城中心的族主王居。那也是一个红土房子，与普通民居的区别一是面积较大，二是没有红土垮塌的痕迹。易天行一面揣度着这个房子的坚固是靠符咒禁法还是特殊的筑造工艺，一面在那个沃族人的带领下走进屋内。 沃族王居外面没有守卫，想不到门的内侧居然站着两个手持金矛的高大汉子，猝然之下，倒把易天行吓了一跳。领路的沃族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那两个汉子才让易天行二人继续前行，进入内门。 王居大厅之中有七个人，一个相貌威严的白须老者坐在正中，旁边则坐着三个女人，一个老妪、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一个眉目流波、怀抱婴儿的少妇。侍立在后的是两个少年男女，男的身形魁梧，双手持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锤，女的矫健英武，拿着一把桑木弓，背负箭囊。除了那个婴儿看不到面目，其余诸人脸上都隐隐浮现出疲惫的神态，特别是那个老妪，眉心的桃花印记已经清晰可见。 带路的沃族人对着老者一阵说话，老者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望着易天行一阵呼喝。易天行明知自己听不懂对方说话，根本就没有打算理会，一进屋就自顾自地打望四周，终于发现王居内部竟然以黄金为骨架，那些红土依附其上，所以不畏风雨侵袭。 老者见易天行对自己不理不睬、四处张望，不禁勃然大怒，猛然起身走了过去，一把抓向易天行肩膀。 手爪及身，易天行肩头一耸一卸，便令其滑到一边。老者见状大感恼怒，呼的一拳击向易天行鼻梁。他身后的少年男女亦同时出手，少年金锤横扫，夹击而至。少女挽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矢如流星，射向易天行左腿。 易天行一听风声，便知道老者少年都留有余力，并不想杀掉自己，只是想打断自己几根骨头，不禁心头暗怒：“想不到沃族人如此凶顽野蛮，若非要我给他们治病，恐怕现在便要下杀手。”立意要教训一下对方，剑眉一挑：“放肆！”左腿一抬，踢在飞矢箭杆上，接着右手一翻，抓住老者的拳头，使劲一握，左掌如刀，劈在少年的锤头之上，汹涌的真气透体而出。飞矢中腿，登时冲天而起，插在屋顶，颤悠悠地摇摆不定。少年虽然武勇，但是天赋蛮力，怎么抵得住易天行的深厚内力，掌锤相接，登时狂喷鲜血，踉跄后退。老者的拳头被易天行握住，只觉五指传来一阵剧痛、骨骼欲碎，不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门口的侍卫闻声冲进内屋，持矛挺上。易天行寒声喝道：“倒下！”左手屈指反弹两记，凌空点住二人xue道，然后瞪着对面的老者，恶狠狠地道：“服了没有？” 老者虽然听不懂易天行说话，但是看见易天行的神态，亦知对方动了怒火，连忙转头喊叫两声。少年男女闻言，纷纷丢弃兵器，俯身于地。 易天行稍微了解一些沃族的风俗，知道对方已经服输，手下用劲，推开老者，径直走到少妇面前，伸手检查那个婴儿的身体，接着从包裹内取药，对着那个带领自己来此、躲在角落里吓得脸色惨白的沃族人，指了指他腰间的盛水竹筒。 那人总算没有笨得连这个都理解不到，立即转身跑出门去，不一会儿便拿来一筒清水。易天行瞥了一眼，眉头大皱，暗自恃道：“妈的，水里含有瘴气。”只得把水放在一边，将干药粉给那婴儿服下，呛得婴儿哇哇大哭。 老者和少年男女见状，又有异动，幸好此番那个带路的沃族人早有准备，拦住他们一阵解释，三人才安静下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婴儿的呼吸渐渐粗壮起来，抱着他的少妇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老者身边给他看。老者满脸欣慰地摸着婴儿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向易天行俯身趴倒在地。屋子里面，除了两个无法动弹的侍卫，其余诸人纷纷随之俯身趴倒。 易天行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走上前去给那中毒最深的老妪搭脉。 ※※※ 是夜，易天行悄然离开沃族族主替他安排的住所，潜行到城外可以俯瞰全城的山坡，把手一扬，一朵焰火冲天而起，当空爆散。 过不多时，三道黑影急速逼近易天行所在的位置。易天行从隐身的大树上飘然落下，拦在三人面前，轻声笑道：“姬团长好毒辣的手段。乌桓旅长此次动用了多少瘴疠散？” 来者正是姬电、乌桓鹰和滕邳，见到易天行，俱都又惊又喜。姬电当先拱手：“盟主过奖了。盟主多日不见，功力似乎又有精进啊？！” 乌桓鹰笑着道：“我们桃花旅这段时间采炼配制的瘴疠散全部用上了，效果不错吧？” 易天行拍着乌桓鹰的肩膀：“当然不错。整个弥水都沾染了瘴气，沿岸的巫族恐怕无一幸免，就算保得不死，也都失去了抵抗能力。”说着望向姬电：“这个计策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姬电道：“是末将想的。此计不好？” 易天行摇头叹道：“好，好得很。”接着徐徐道：“仔细说说你这边作战以来的情况。” 姬电躬身道：“末将率部抵达弥水上游，发现弥水流域的巫族不会打井引渠，绝大多数巫族都直接从弥水取用饮水，登时想到从水源下手。在整个大江之中下毒虽然不可能，但是如果使用瘴气，造成疫病，则并非不可能。所以我派荼赫择火速赶回九连城，向司马请示。司马随即请动虎符，派遣桃花旅来援，而且还劳动滕司药和穆老先生，分别率领了一百名医官、一百名粗通弥水附近部落语言的翻译过来。” 易天行毫无感情地道：“在江水中下瘴，等到沿岸巫族病倒，先以大兵围困，胁之以威，复以翻译沟通，派遣医官治疗瘴毒，施之以恩，最后以翻译劝降，不战而降服百巫，姬团长用兵可愈来愈老辣了。” 姬电道：“盟主料事如神。” 易天行笑道：“这叫什么料事如神？结果已经出现，如果我连原因都推论不出，未免也太差劲了点吧？唔，本来还有些挂心，现在我总算可以放心了，有你们三个军团在，我基本可以不再理会率军远征、扩疆纳众的问题。穆前辈呢？” 姬电道：“穆前辈在军营里面，忙着教授弥水附近诸部落的语言，他此次带来的那一百翻译从学时间太短，还不能独挡一面，只能应付自己学过的几种语言，穆前辈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在末将军中不停地挑选士兵、培训简单的翻译能力，然后遣往有翻译需要的各处巫族，哪里还能分身外出？” 易天行露出可以想象的神情：“真是难为穆前辈了。弥水地域广、种族多，你们竟然已经逼近此地，难道已经把上游的部落全部收服了？” 姬电摇头道：“没有，江水湍急，瘴疠散药效很快就会被冲淡，为了赶时间、争取最大战果，末将下令将军队分成六队，由末将、荼赫择、邛玧、羖冠天尊、石狴和邛环率领，全面铺开，末将率领主力军队全速向下游挺进，直扑弥水下游最强大的部落沃族，邛玧率部收服弥水上游最强大的部落萌巫族，而其余四支军队则按照末将划分的区域，负责征服各自区域内的部落。现在末将后方的战火并未平息。” 易天行目露满意之色：“干得好。”说着面容一肃：“你以后要多向叶司马请教，当年风帅用兵，也是如你一般神速凶狠，叶司马心中所藏的神风之术，对你有帮助的。” 姬电闻言一愣：“怎么司马以前没有教过我们？” 易天行呵呵一笑：“夫擅奇兵制胜者，不能大胜，必将大败，奇技yin巧，足以克敌，亦足以亡身，当慎人而传。叶司马教导过的人里面，耿团长有大将之风，用兵刚而不燥、稳守兵法，可以领大军决胜疆场，却无法出奇制胜。长于豹人多谋略，却不能cao练精锐、跋险涉危、动于九天，神风之术也不适合他。至于偃谓之、林媞，非大将之材，习之无用。你用兵劫掠如火、其行如风，最是适合神风之术。不过当年风帅百战百胜，一败而亡，你习得神风之术以后可要谨记，凡事要留有后着，不可过求诡诈迅捷。” 姬电抱拳地道：“盟主的忠告，末将会铭记于心。” 易天行负手望向山坡下的金水城：“这就是金水城，沃族的老巢。城防等同虚设，城中人口大半丧失了战斗能力，明日你们就攻占这里吧。” 姬电轻声道：“盟主适才发出焰火，恐怕沃族已有觉察。” 易天行微笑道：“金水城中没有哨塔，看来沃族人没有放哨的习惯，加上城中瘴疠盛行，年轻精壮之士虽然底子厚、元气足，但是经过白天照顾病人，夜晚恐怕也难以支撑。所以，在这里放焰火虽然招摇了点，但是被发现的可能不大。”说着声音一顿：“就算被发现也改变不了什么。金水城的城墙，乃是纯粹的红土堆砌而成，没有设法加固，根本不能抵御外力猛攻。沃族现在体力较弱的人连站立都成问题，身体强壮的人也已虚弱憔悴，本来就没有多少抵抗力量。加上他们的铸造工艺很差，他们的兵器，看起来金光闪闪，其实是提炼不纯的黄金，脆而易断，所以除了箭矢，大多都是锤棍之类的钝器，平日倒没有什么，一旦生病体虚，拿着都是件困难的事情，何况持以作战？弓箭也是需要臂力才能及远，体弱之人，不足为恃。” 姬电仍然忧心忡忡地道：“但是沃族不仅性情凶残彪悍、而且擅长妖术，横行弥水多年、并非等闲，加上人数众多，虽然现在人困体虚，一旦困兽之斗，我们难免付出不必要的代价，而且沃族伤亡太大的话，也大悖盟主收服为主、广纳人口的初衷。末将以为，我们既然已经找到沃族的驻地，不妨围而不攻，昼夜sao扰，直到对方疲惫不堪、无以为继，再派人劝降，大局可定。” 易天行含笑点头：“姬将军现在深明兵家要旨，而且能够心存仁义、体恤将士，日后必能上下一心、无往不利。不过今天我好不容易才替沃族首脑人物治过病，如果不趁明日沃族群龙无首之机进攻，恐怕时机过不再来。” 姬电喜道：“盟主你乘机加重了他们的病情？”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疯子，在沃族人的老窝，加重他们首领的病情，不引起全城围剿才怪？而且，这样最多可以解决几个首脑人物，怎么能够把沃族精英一网打尽？我把他们的瘴毒解了。”迎着姬电愕然的眼神：“乘他们把我当神医的当儿，我今天给超过两百名的沃族勇士和巫师解了瘴毒，不过呢，治病总要收酬金的，所以我顺便给他们下了点药，只要一用药引触发，立时可以让他们瘫软如绵。届时你只要派遣足够大嗓门的翻译，大喊神灵显圣、降祸于沃族，所以他们会身染重病、他们的首领会不明不白的瘫痪，如果不遵从神灵的旨意，必死无疑，投降我们的话，神灵将解除对他们的惩罚、赐予圣水给他们祛病。沃族人感受到威胁和恐惧，再不济也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试试圣水。只要圣水一奏效，他们的抵抗信念便会立即崩溃，拜服可期。至于那些沃族首领不药而愈的神迹自然交给我来办，呵呵！” 滕邳闻言一愣：“圣水？” 易天行笑道：“把解瘴气的药物放在水里，那水不就是圣水了？你和乌桓旅长回去，立即调配大量的“圣水”备用，神灵可不能失信。我先回去了，明天神灵施法制瘫，少了我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