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回峡聚首 入林结缘
辰时将近，易天行、仵冥二人分别背着赤甲邪神和单于貔来到仇天刃昨日扎营的地方。负责向南追击敌将的青莲老妖师徒以及率众向东追击敌军的洪卫彦等人均已等候多时。 “战果如何？” “他们怎么了？” 甫一照面，易天行与洪卫彦几乎同时开口。 略一迟疑，易天行先回答道：“赤甲谷主受了重伤，不过他功力深厚，加上我已经替他止了血，只需调养一阵子就可以复原。单于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战斗并没有带给他什么伤患，临到晚上却莫名其妙的陷入昏迷，经我诊断，元气竟有衰竭之相，情况不容乐观。” 洪卫彦待易天行说完，方才开始回答：“我这方面斩杀了不下三百人，而且俘虏了一个副将。向南追击的青莲老妖师徒则生擒那个金钱门高手，但是那个骑追云犀的军官无法追上，让他给跑了。” 易天行点头道：“已经不错了。我们这边也漏网了一个家伙。对了，缴获的飞星传恨和毒药瓶怎么样了？” 洪卫彦道：“我已经组织人手制造了一些箱子，将它们放置在内，毒药瓶之间的空隙全部用草叶塞满，运送方便了不少。” 易天行嗯了一声：“走，把俘虏和战利品带上，立即赶回剑齿峡。” ※※※ 待到易天行等人回到剑齿峡，由红锦坪突围出来、分散各地的泗西各派人士大多已经聚集在峡谷内外，人数虽众，却毫无乱象，一切显得井井有条。 戴振雄等人首先迎了过来，与易天行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原来剑涤尘亦已突围到达当地，不仅在治疗伤者方面作了很大贡献，并且将赶到此地的众多门派安排得妥妥当当，俨然已经成为了剑齿峡的领袖。 谈及突围过程中又添了不少伤亡，易天行不禁叹息一声，低沉着声音告知了徐道人的死讯，然后叫戴振雄等人帮忙接收缴获的飞星传恨和毒药瓶，同时照顾伤重的赤甲邪神和单于貔，自己待会儿再去照料伤员，说罢按照戴振雄的指点，走向剑涤尘的居处。 易天行走出不到十丈，便听到背后人声鼎沸，寻声望去，只见戴振雄等人与洪卫彦起了争执，洪卫彦面红筋涨地持斧拦在运送战利品的箱子面前，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易天行只得转身走过去，刚走两步，便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耳边响起剑涤尘温和的声音：“去看看。” 易天行心中一凛，自知自己的功力尚不足以与剑涤尘抗衡，随口应了一声，心绪杂乱的与剑涤尘一同走了过去。 洪卫彦见到剑涤尘过来，气冲冲地道：“他们想把白象王朝的厉害暗器和毒药占为己有！” 剑涤尘呵呵一笑：“不碍事的，让他们拿去。你把俘虏带给王欢，问点事情。” 洪卫彦微微一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不说，猛一跺脚，气鼓鼓地跑到队伍后面，将两名俘虏拖了就走。 剑涤尘笑着望向易天行：“师弟，我们走走？”说罢也不理会易天行是否答应，径自向剑齿峡外走去。 易天行心中亦有问题要问剑涤尘，闻言向满脸担忧的戴振雄等人以目示意、表示无妨，然后纵身跟了上去。 剑、易二人一路无言，快步穿过各派驻扎的营帐，一直走出峡谷，来到峡外的松树林。剑涤尘当先开口：“师弟好像有问题要问，请。” 易天行目光炯炯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生巫之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还有，为什么叫我师弟？” 剑涤尘呵呵笑道：“师弟的问题未免太多了吧？”说着面容一肃，正色道：“我叫剑涤尘，乃是剑平西第十六代孙。现在师弟知道我为什么要统一生巫诸族了吧？” 易天行讶然道：“你说你祖先是神州战国时期，建立贤国的剑平西？我听说当年贤国亡国之时，剑家已经族灭了？” 剑涤尘黯然点头：“本族在战乱中幸免的人的确不多，不过总算还有一丝血脉，能够流传至今。” 易天行心念飞转：“你想利用生巫诸族的力量，自立为王？” 剑涤尘傲然道：“不可以吗？我们剑家亡国之后，无论何朝何代，神州当政者都没有放过对我们的剿杀迫害，逼得我们只能背井离乡，躲到蜀州来。我自懂事起，就发下重誓，一定要重建贤国，取回我们剑家失去的一切。” 易天行心中嘟哝道：“妈的，又不是蜀州人迫害你们，有种去神州复国，跑到这里搅和什么？”口中嗤道：“十三年前，蜀州烽烟四起，你怎么不振臂一呼，与元家争夺天下？现在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民心已经安定，再想造反恐怕是灯蛾扑火。” 剑涤尘眼中露出不甘心的神情，洪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十三年前尚是一个少年，无论武功谋略、名望财富，都难以与元家抗衡，如何争夺天下？” 易天行笑道：“时机稍纵即逝，失去了就永不回头，剑兄既然已经错失良机，现在又何苦如此执着？” 剑涤尘嘿的一声：“师弟又何苦执着？” 易天行肩膀一耸，一脸轻松地道：“我不会主动挑战白象王朝，只会等待时机来临后，在元成邑一家的灭亡之火上面添一把柴。如果我判断错误，元成邑一家能够保得民心始终不失，我会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帮助生巫诸族改善生存状态，就此罢手。剑兄会吗？” 剑涤尘愣了半晌，摇头道：“不会。大丈夫立志，百折不挠。你未免太过听天由命。” 易天行仰天打了个哈哈：“我自幼就不喜欢当官的，更不用说自己去当皇帝。人生有那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我不会为了区区权力放弃它们。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替人做嫁衣而已，终须放手的东西，又何必孜孜以求呢？” 剑涤尘眼中精光一闪：“此话当真？” 易天行笑容一敛：“你不会告诉我，打算说服我将赤龙联盟并入你的沮熙族吧？” 剑涤尘道：“为什么不呢？由我领导，你的心血才不会毁于一旦。否则我们双方迟早会一决高下，届时无论谁胜谁负，都只不过令亲者痛、仇者快而已。除非你刚才所言不过是虚言诳我，其心仍在问鼎天下。” 易天行嘿嘿笑道：“剑兄不必激我。我的心迹，你以后自知，此刻如再多言，未免矫情无聊得紧。其实，我倒想劝剑兄率部加入我们赤龙联盟。” 剑涤尘饶有兴致地道：“说说理由。” 易天行双目精芒闪烁，徐徐地道：“现在我们二人的势力，我在东、北，你占西、南。白象王朝如果向生巫动兵，我的势力首当其冲，而你却丝毫不受影响。就算我的整个势力都溃败下来，你仍然可以借助巫郡铁屏偏安一隅。这种形势之下，我投靠沮熙族，以前一切的努力都付诸流水，我如何面对信任并追随的部落和朋友？而你加入赤龙联盟，却没有这个顾虑，巫郡铁屏以西、以南地区仍然在你掌握之中，我无法实际接收，这样我们就可以放下戒心、通力合作，你只需帮助我收服东、北方面的生巫部落，就可以完成统一生巫的大业。届时位于巫郡铁屏西、南方向的军队，虽然名义上属于赤龙联盟，到底是你的嫡系亲兵，就可以在你的领导下养精蓄锐、扎稳根基，并且为了实现你的理想而奋斗；而位于巫郡铁屏东、北方向的赤龙联盟军队，对于你来说，守可以作为缓冲，攻可以作为先锋，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另外，就算我统一了整个东、北方面的生巫部落，势力大增，要想背盟攻击你，也要面对难以逾越的巫郡铁屏，与此同时，我还要防备白象王朝趁机从后方偷袭，这种不智之举，在下誓所不为。”说着露齿一笑：“最后，我们一旦结盟，互相进入彼此的势力便是常事。以你的武功，我就算设下埋伏，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杀掉你；而我，恐怕你一个人就可以结果掉性命。与其我往，不如你来，这样我们合作的互信度也要高一些。” 剑涤尘静静听完，忽然仰天长笑：“呵呵，果然不愧是我师弟！我真的心动了。” 易天行皱眉道：“我的武功得自家传，并未拜过师父，我们不可能有同门之谊。剑兄口口声声叫我师弟，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剑涤尘笑声渐止：“师弟真的这样认为？难道你忘记了卫非、赤阳子、无相大师……”随口说来，尽是久任琅环仙府老师的蜀中名宿。 易天行瞠目结舌道：“你在琅环仙府读过书？” 剑涤尘眼中露出缅怀向往之色：“若非琅环仙府，我怎么可能学到如此庞杂精深的学识和武功？可惜……”说罢唉的一声长叹：“教过我的老师们大多已经仙逝了。” 易天行忽然想起什么：“不可能！以你的资质，定能在琅环仙榜留名，我不可能没有听过你的姓名。” 剑涤尘笑道：“但是你一定听过陈致知。” 易天行讶然道：“你就是陈致知？！” 剑涤尘徐徐点头：“不错，陈致知是我的化名。” 易天行喃喃道：“怪不得。”说着眼神一黯：“无相大师还曾经专门向我提到过你，感慨你可能丧生乱世，否则一定会名扬天下。” 剑涤尘神情亦变得严肃起来：“无相大师……”接着一阵沉默。 “大哥！”一声高呼打破易、剑二人的缅怀追忆之情。一个嘴角微含笑意、一身黄衣的矮胖子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显示出与其身形一点也不相称的卓越轻功。 剑涤尘侧头对易天行道：“他叫王欢，也是出身琅环仙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王欢嘻嘻一笑：“我当年顽劣不堪、不求上进，老师们忘之惟恐不及，怎如大哥和易师弟二人天才之名，可传后世。” 易天行这才猛然想起一个人来，暗自恃道：“原来是他，我刚才听到王欢的名字，居然没有留意。”心中一面转念，一面笑道：“当年笑煞星所到之处，众人侧目、闻风让路，前辈风范，我这种末学后进敬仰久矣，幸会幸会。” 王欢呵呵笑道：“你这小子，第一次见面就挖苦我。” 剑涤尘忽然话锋一转，向王欢问道：“招了吗？” 王欢嘿的一声，脸上笑容不改，却一下子透露出阴狠的味道：“落到我手中，就是铜浇铁铸，也得乖乖开口。”易天行这才发现他天生嘴角上翘，就算发狠之时脸上亦带笑容，怪不得有笑煞星之名。 王欢继续道：“此次元成邑亲自出马，是因为收到消息，元成功的两个儿子得到了轮回教庇护的缘故。” 易天行心头一震：“元成邑既已班师……” 王欢点头道：“轮回教遭到重创，教主无始尊者、第一护法藏灭被击杀，第二护法藏生被俘，其余的轮回教弟子几乎全军覆没。” 易天行急声道：“元世英、元世雄兄弟呢？” 王欢摇头道：“据被俘的轮回教弟子说，无始尊者事先于入定之时已有警兆，所以预先把他们支走，没有与元成邑打上照面。” 易天行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 王欢瞥了易天行一眼，忽然道：“师弟方面似乎不太好。听说师弟一直看好元成邑的二儿子元世盛，但是此番元世勋随父出征、大建功勋，看来元成邑心中早有安排，师弟怕是估计错了，是不是该早作对策呢？” 易天行嘴角一撇：“现在元世勋深得元成邑宠信眷顾、气运正隆，元世盛人再强横，也不得不韬光养晦、避其锋锐吧。不过元世盛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界形势左右的人，我还是对他有信心。” 剑涤尘接过话头：“不要理会元家内部的琐事，说说其他情况。” 王欢道：“是。白象王朝政权更替不久，局势仍有动荡，元成邑一击得手，便立即率军还朝。只有仇天刃请命留了下来。跟随他作战的，还有西禁卫军骁将军墨石和无墨……” “等等。”易天行插嘴道：“你们二位入学比较早，可知道墨坚、墨石可有其他兄弟？” 剑涤尘道：“听说他们还有个弟弟叫墨白，天资聪慧，昔日年才十六，武功已在两位兄长之上，不过后来不知何故与父亲翻脸，离家出走，再后来便没有了他的消息。” 易天行把无墨逃走之时的情况一说，道：“那么这个无墨很可能就是墨白。”说着一叹：“本来以为杀掉墨石，就可以减缓白象王朝对于机关暗器的运用，看来达不到效果了。” 剑涤尘唔了一声，对王欢道：“回去后立即联系我们的探子，调查这个人。” 王欢答应一声，继续道：“除了这三名军官和东郡、西禁卫军的将士，还有一些宫中高手和元世勋新近网罗的高手参战。比如那个被俘的金钱门高手，名叫潘侨，连同已经伏诛的纳嘉、瞎密耳，都是元成邑手下的一品侍卫。而那个使用扫雪腿法的高手叫荀凇，刚刚投靠元世勋不久，这次还是第一次奉命出马，听说他是风雪老人的侍者，此言如果属实，恐怕会有后患。” 剑涤尘缓缓摇头：“雪山派弟子从来不在大雪山之外走动，而且那个荀凇只会扫雪腿这种雪山派的入门武功，以风雪老人狂傲的性格，不会派这样的人出来走动、以免折损雪山派的威名，所以他多半是个被逐甚至私逃的侍者，虽然风雪老人量狭护短，却也不会专门为他远赴万里、找我们麻烦。”说着哈哈一笑：“只要我们不去大雪山、被那老怪物碰见就是了。” 王欢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个骑追云犀的军官也是新近才投靠元世勋的，名叫桂显，来自代郡，听说是原芙蓉王朝北喉关总兵桂阗之后，颇通兵法，一入元世勋门墙，便得重用，授了一个芙蓉城偏将的虚衔，所以作军官打扮，其实并无兵权。” 王欢刚说到这里，忽然远方传来呼唤易天行的声音。易天行听出是郃飞的声音，其声惶急，不禁心头一紧，立即向剑、王二人告辞，循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