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输瑜

    所谓匠作坊在历朝历代也都有着类似的衙署，虽然名称不同但其职能大多都是主管百工杂器、军械舟船乃至专供皇室的金玉珠翠等物品的锻造加工，而方翎此去边地，若是战事一起，身边最紧缺的就是高明的军医和工匠，而这匠作坊中至少会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大匠坐镇，这可就是一份天大的助力。

    作为一个生活在那个信息爆炸年代的后世之人，方翎从不缺少奇思妙想，他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只能把这些绝妙的想法变成现实的巧手。

    别的不说，赤云帝国如今虽然由那些炼外丹的方士们发明了火药，但受困于威力，其主要用途还是作为节日里助兴的烟火，但在方翎那个年代，各种大威力炸药的精确配比可是在网络上随手一搜就能找到的，若不是自己手太笨，早在侯府中时怕是就能将它们复原而出带着护身了。

    心情变得很好，脚步也顺带着轻快了许多，方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走向那匠作坊，片刻后一座和城镇大厅内宅大小相仿的四合院式建筑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隔着数十步远，方翎就能听到其中传来的一阵阵铁锤敲击铁砧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方翎正准备进去拜访时，转念一想那位大匠此刻正在锻造物品，自己冒昧去打扰恐怕会惹得别人不快，索性就在匠作坊的窗边驻足偷偷摸摸地向院里看去。

    庭院正中一个巨大的火炉摆放在那里，火炉旁一头古怪的青铜小兽正飞快地拉动着风箱的拉杆，强劲的风力注入火炉，使得火炉中的赤红火焰顿时暴涨，逼人的热浪让小院里刚刚抽出新芽的花草也渐渐发软发蔫地倒在了地上。

    而让洛云惊讶的是，那巨大的火炉旁除了那古怪的青铜兽之外，仅有一位身穿轻薄单衣围着一袭皮质围裙的少女，那少女生得眉眼如画，看上去年纪也不过与方翎相仿，但一只纤细的小手中却仿佛提着根画笔般抓着一柄巨大铁锤，疾风骤雨般地锻打着那铁砧上一团婴儿头颅大小的金属胚胎。

    铁锤一锤重过一锤地不断落下，不过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锻打了那已经渐渐成型的金属锭上百次，每一次都发出震天的巨响声，无数金属锭中的杂质被捶打而出，在那巨力的作用下化为漫天迸溅的火星，整个匠作坊的小院内都笼罩在了那子弹一样闪亮而灼热的火星中，看得窗外的方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铁锤至少有三四十斤重，但这身材纤细的少女每次呼吸都能砸出五锤，而刚才方翎也注意到每次那少女一锤砸下都会巧妙地借助那金属锭的反弹力，下一次锻打时顺势而为不仅省力，打击的力道也会更强三分，这哪里还是寻常的打铁，分明就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卸力借力的攻击法门。

    而若是她能以这打铁的架势去打人怕是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毕竟就算莽荒那些一等一的战将使用的狼牙棒也比这铁锤重不了多少，但他们抡起狼牙棒的频率铁定是比不上这少女的，而且他们的脑袋也绝对没有这铁锭结实，这么大的铁锤招呼上去绝对是一下就碎了。

    而专心致志的少女倒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偷窥的方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香汗，那婴儿头颅大小的金属锭又被她用火钳夹起重新扔进火炉中的赤红火焰中，而趁着金属锭重新加热的功夫，少女也将几缕调皮的发丝重新塞进脑后一个用厚实布料制成的兜帽中，而这时方翎才发现那少女的满头青丝正被那兜帽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那火炉如此高的温度，若是不加保护，那一头青丝若是万一被高温或是迸溅的火星伤了那可就造孽了。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那火炉中的金属锭也在风箱的呼啸声中重新化为半透明的状态，而等到它渐渐变软进而变成如同岩浆般的灼热金红色之后，少女手中那巨大的铁锤再度挥动起来，那金属锭不断地在铁锤下翻动、扭曲、折叠，周而复始。

    小半个时辰过后，等到那金属锭已经化为一根金红色的颀长骨骼后，少女方才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用火钳夹着它放进了一旁的水槽中淬火，只听“滋啦”一声脆响，那水槽中大片水汽升腾而起，而少女也没再管那水槽中古怪的金属骨骼，随手在那依然飞快拉着风箱的青铜小兽脑后一拍便让它渐渐停了下来，接着掩上风门熄灭了炉火，顺带着摘下了那厚实闷热的皮质围裙，这才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抓起旁边一罐加了青盐的清水猛地喝了几口。

    可能是因为不怎么喜欢那盐水的缘故，少女秀气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但她似乎也知道大量流汗后自己必须补充盐分，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将那罐盐水全部喝了下去。

    而此刻窗外的方翎目光却是略微有些发直，少女在脱掉围裙后上身仅着一件纯白色的轻薄单衣，而早在先前她的衣物就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此刻那单衣下的水蓝色胸衣却是影影绰绰地露了出来，这时恰有一颗调皮的汗珠顺着少女修长的粉颈一路滑下最后竟然滑进了那已经略有些规模的蓓蕾间，看的方翎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似乎是听到了这意外的声响，刚刚放下水罐的少女霍然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连带着匠作坊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

    心中一凉，方翎干巴巴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哈，你好啊。”

    少女猛地尖叫一声，一手掩住胸口，另一只手抓起身边能拿起来的所有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那些围裙水罐什么的也就罢了，眼看着那柄三四十斤的铁锤也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砸了过来，方翎惨叫一声飞快地蹲下身体，他感觉那铁锤带起的劲风似乎就擦着他的头皮掠过，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少女丢光了身边所有能丢的东西，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方翎轻咳一声问道：“气消了？”

    “怎么可能！”

    喘了几口粗气压抑住了心头的怒火，少女看着方翎目光流转，轻声问道：“你是长安城领主？”

    “长安城领主方翎见过姑娘。”

    “匠作坊大匠公输瑜。”

    眉头微微一挑，方翎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公输瑜，但少女的那位老祖宗他可是如雷贯耳。

    战争狂人公输班，木匠的祖师爷，和那位墨子斗了一辈子的大宗师级人物，据说还曾经发明过许多早已失传的神奇机关兽，而眼前这个叫公输瑜的小丫头若真是那位公输子的传人，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宗师级人物。

    有她坐镇，也就难怪这匠作坊在城镇大厅的徽记能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金色了。

    而公输瑜见方翎正在发呆，也不由有些头疼，身为长安城治下子民，她不可能真的把方翎如何，但若是就这么随便地放过他岂不是白白地被他占了便宜，想起自己先前在资源转换站里发现的任务，公输瑜有些不甘地轻声说道：“我带你在这长安城里逛逛吧，权当是你给我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