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磨刀霍霍

    当方翎端着火锅专用的铜炉子走进帐篷中时，就看到公输瑜正襟危坐地跪坐在火塘边的条案前，神情肃穆犹如在参加只有祭天时才能歆享的太牢宴。

    “吃火锅不是这么严肃的事情，没必要绷着脸，另外你如果没事做的话可以来帮我把配菜拿进来。”

    见方翎将铜锅子放在桌案上后，笑眯眯地转身就走，公输瑜也知道自己可能做了件蠢事，连忙脸蛋发红地站起身跟着方翎出了帐篷。

    门边的一张方桌上此刻正摆着四个食盒，同方翎一起将食盒拿进帐篷后，公输瑜听到营地中心传来的阵阵欢笑声，不由轻声问道：“营地那边大家正在庆祝吗？”

    方翎一边从那食盒中将一大盘羊rou、一盘百叶、一盘毛肚，连同几碟青草菌菇之类的配菜一起摆放在铜锅子的四周，一边笑着说道：“不错，昨天凯旋之后还要进山伐木安置那些牛羊，今天才算是正式的庆功宴。”

    “你就不去凑个热闹？”

    “我如果去参加庆功宴，整个营地可不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轻轻瞪了方翎一眼，公输瑜有些玩味地笑道：“这话倒是听得让人开心，但是实话呢？”

    方翎笑道：“要陪你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另外如果我去了，恐怕包括张冷张凉兄弟俩在内所有人都放不开，如今好不容易打了场胜仗就让他们好好放松一晚上吧，大家总要互相体谅不是？”

    “这还差不多。”轻轻点了点头，公输瑜这才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看着方翎紧接着拿出来的六个拳头大小的白瓷罐问道：“这些也是配菜？”

    “火锅的蘸料而已。”摇了摇头，方翎将那六个白瓷罐的盖子揭开，逐一介绍道：“红油、麻酱、干碟、油碟、韭菜花、豆腐乳，如今想找到这些可不容易，有好几种还是拿食品点数购买的呐。”

    有些发愣地看着众星拱月般围着自己那套碗筷的酱碟，公输瑜低声道：“需要这么多种吗？”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们在关外过得这么辛苦，饮食上还是尽量不要亏待自己得好，况且如今我们击败了那十二个回鹘部落，有些人总是要带点东西来扶风城慰问一下的。”

    “你是说那位征西大将军顾明棠？”

    “不错，他主持雁门一线的防务，每年四季都要前往各处关隘巡视，如今我们将回鹘人赶出了渭水流域，他于情于理都会来扶风城视察一番，而人家这样一个马上就要封侯的奢遮人物总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吧。”

    “有个问题我有些想不明白”眉头微微一皱，公输瑜道：“既然你说顾明棠在封侯一事上有求于你父亲，但这次回鹘十二部来袭，他为什么只派了五十名精兵支援，他就不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到时你父亲这位强援会直接成为他的拦路虎吗？”

    见铜锅里的骨汤渐渐沸腾起来，方翎用筷子夹起一片羊rou放进了滚汤中涮煮，低声说道：“的确，如果我战死在扶风城，那只要我父亲在位一天，顾明棠就永远别想封侯，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只派了程竹这位嫡系亲兵领着五十人前来支援，那就只能说明，他非常笃定无论战况有多么恶劣，我都不会出任何意外。”

    眨了眨眼睛，公输瑜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五十名定西军士卒前来支援时，黄忠还没有被召唤出来，而典韦暴露在人前的实力只是后天境巅峰，而且他还被你派去支援沙石口，显然不具备护你周全的能力，而那时我们身边除了你的那位亲兵纳兰笙之外，就只有那些在扶风城附近扎营的官农，嗯，那些官农……”

    公输瑜眼睛一亮，低声道：“那些官农中有你父亲派来保护你的高手？”

    “聪明，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吧。”方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可是我爹的亲儿子，不是从大街上随手捡来的，打个比方，将来我们的孩子像我一样要远行数千里赶去关外这种虎狼之地屯边，你会放心只派一百精兵护送吗？”

    公输瑜红着脸轻啐一声道：“谁要和你生孩子。”

    “假设一下而已。”清了清嗓子，方翎笑道：“就算我们的孩子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总之就是一团人形垃圾，但终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也是我们一点点教他牙牙学语，看着他蹒跚学步，最后一点点长大成人，开始横行乡里，欺男霸女……”

    狠狠瞪了方翎一眼，公输瑜嗔道：“你就不能盼他点好吗？”

    “好好，总之就算我们的儿子是这种人，你舍得将他送到关外让他自生自灭吗？”

    “当然不舍得。”

    “这就对了，都说父母心古今同，你不舍得，我爹就能舍得吗，况且我从小到大除了不怎么爱搭理人之外可是一点坏毛病都没有。”

    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方翎一眼，公输瑜道：“这么说来，你的护卫除了那明面上那一百玄甲军士卒之外，暗地里还有一位神秘高手，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没有，扶风城治下可是有整整一千户官农，外面随随便便一个蹲在墙角吃饭的大叔就是那位高手也说不定，反正我们只需要知道那人会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就可以了，他是谁并不重要。”

    此刻营地中点着的几十堆篝火旁，十多个工作了一整天的官农青壮正一边烤火，一边大口咀嚼着今晚特别供应的卤煮牛杂饭，突然间一个意态懒散的中年人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顿时引来了一片善意的哄笑。

    冲一旁的工友们歉意地笑了笑，中年人揉着鼻子暗道这喷嚏来得实在邪性，但在发现喷嚏没有波及自己手中的牛杂饭后，顿时露出了一脸安心的神色。

    帐篷中，公输瑜拄着脸蛋问道：“这么说来，顾明棠知道那位高手的身份？”

    “这是当然的，顾明棠是定西军主帅，我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那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见见这位雁门一线的地头蛇。”

    看着滚汤中的羊rou渐渐变色，方翎夹起羊rou在麻酱碟中蘸了蘸，随即放进了公输瑜面前的小碗中，见她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方翎自己也从汤锅里捞出一截牛尾边啃边说道：“总之咱们就等着吧，或许明天，最迟后天，那顾明棠一定会来扶风城巡视，听程竹说他家将主近来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封侯的事情不大顺利，如果真是如此，到时候我就送他一场造化。”

    轻轻咀嚼着方翎夹给她的羊rou，公输瑜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会这么平白无故地给人送好处？”

    “也不能叫平白无故吧。”方翎夹了一片牛百叶放进锅中涮煮片刻，随即蘸饱了红油送进嘴里，顿时露出了满脸痛并快乐着的神色：“十多年没吃辣椒，现在倒还有些不习惯了……顾明棠如果把我给的东西送去赤龙城，只要稍稍运作一番，就算那些文官集体磕死在崇政殿上也阻止不了官家给他封侯，而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他总是要表示表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