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樊氏八卦

    这个突然出现挡住李存义的人显然是个满人，年约五十上下，身材魁梧强健，头戴凉帽，穿着棕色的马蹄袖袍褂，裤腿扎青色的腿带，脚穿皮靴，腰上佩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古玉饰物，左手大拇指上还戴着一块又厚又大的祖母绿板指，右手掌中却在不停的转动着两颗如鸡蛋般大小的铁胆，典型的恶霸模样。

    只不过这人不但满脸横rou，双眼凌厉无比，颈脖粗壮得有如牛颈，一双手掌更是大如蒲扇，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估计实力还很强横。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此人的身后也跟着四男一女，年纪也大都跟李存义身后的王若道五人相若。那个十四岁左右，穿着旗袍的满族少女虽然没有卓婷婷秀丽，但也姿色不俗，只是她的目光却无卓婷婷的温婉，而是凶巴巴的，挑衅性的瞪着黄柏年。

    王若道心中奇怪，禁不住的低声问黄柏年道：“二师兄，那女孩子干吗要这么瞪着你，你欺侮她了？”

    黄柏年闻言苦笑道：“别胡说，那女孩子凶得很，她不欺侮人就不错了，谁敢欺侮她？她瞪我是因为我伤了她的几个师兄，但我那是为了救三师弟，三师弟被她的师兄弟们打成重伤了！”

    “什么，三师兄受重伤了？”王若道闻言不由一惊，尚云祥、张城和卓婷婷也不由色变。

    却见李存义眉头微皱的瞧着眼前这批人，拱手道：“志涌兄，劣徒打伤你弟子们的事虽说是他不对，但事情却是你的弟子先挑起来的，何况劣徒也被你的弟子们打成重伤，现在都下不了床，你何必斤斤计较，不如彼此都退让一步，就此作罢如何？”

    “你说得好听！”却听这位叫“志涌兄”的冷哼道：“你的三弟子博剑秋先打伤了我的弟子敖庆，然后你的二弟子黄柏年又将我另三个弟子给打伤，现在京城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人人都认为我樊志涌的弟子不如你李存义的弟子，更认为我的樊氏八卦掌不如你的李氏形意拳，这让我颜面何存？”

    李存义说道：“志涌兄，首先，我李存义的形意拳乃是家师刘奇兰所传，我传授给弟子们的也是原汗原味，从来没有称其为李氏形意拳。其二，你将这问题看得太严重了，只是几个小辈在打打闹闹，又怎么会损失你的颜面？再说了，劣徒剑秋与令徒敖庆相斗时用的并不是形意拳，而是八卦掌。这八卦掌乃是程廷华师兄传给我，我又传给他的。这八卦掌跟志涌兄你的八卦掌是同出一源，并不存在优劣之争。”

    经过这位志涌兄和李存义的一番对话，以及黄柏年在一旁低声的解释，王若道等人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更明白了这位志涌兄是谁。

    这位姓樊名志涌的满清汉子却也是近代武术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他不但是满清正白旗的世家子弟，还是樊氏八卦掌的创始人，八卦掌祖师董海川的八大弟子之一。据说因为他的性格有点颠狂，疾恶如仇，故京城武术界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樊疯子”。

    樊志涌的樊氏八卦掌以“瓦垅掌”为基本掌型，其拳势紧凑，轻捷灵活，以“三角步、打四面、踩八方、穿九宫”为主，走转圈为辅，具有独特的风格，在后世的名气不下于尹福的尹氏八卦和程廷华的程氏八卦。

    至于博剑秋与樊志涌弟子敖庆的冲突，却并不是博剑秋挑起的，错在敖庆的身上。

    这个敖庆也是个满族八旗的子弟，祖上因为有军功，世世代代享受食禄受到朝廷的照顾，在京城不但有很大的地，还有豪宅一座。跟其余的八旗子弟一样，敖家的子孙也凭借祖宗福荫，领着朝廷的“月钱”，不知进取，不从事劳动，整日只会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沾染恶习，腐化沉沦。敖庆也是这样的人，每天赌博，斗蟋蟀，放风筝，玩乐器，坐茶馆，一天到晚只会吃喝玩乐或是找刺激。除了吃喝玩乐外，敖庆还天性好斗，仗着一点祖传的摔跤功夫，经常恃强凌弱，与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只是京城乃是藏龙卧虎之地，而且家世在敖庆之上的也不少，这些人可不是敖庆欺侮得了的对象，反倒令敖庆受到欺侮。敖庆可是很好胜的人，为了扭转这局面，恃着同为“八旗子弟”的身份和机灵的口舌，获得了樊志涌的青睐，拜他为师，不但学得了一身好武艺，还花言巧语的得到了师兄弟们的支持，再一次的在京城横行霸道，渐渐的在京城恶少们中混成一霸，将以前踩在他头上的恶少们全打压了下去。

    当然，敖庆虽然从樊志涌处习得一身好武艺，但也只能在京城的纨绔子弟们中称霸，京城真正的武术名家可没人把他放在眼内，只不过，鉴于樊志涌的威名和护短的性格，这些武术名家们大都不愿跟敖庆计较，对他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免得会无意间得罪樊志涌。

    博剑秋第一次跟李存义来京城，自然不知道这潭子的水深，而李存义因为博剑秋一直跟在身边，料想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故没想过要告诫他这些事情，这一时大意之下结果却让博剑秋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当李存义将“镖”送到李莲英的府上后，即带着二徒来四民拳社拜访耿继善等师兄弟和几位朋友。没想到初来京城的博剑秋的心思却不在此，他在四民拳社只呆了一天就受不了，趁着李存义没注意，溜了出去玩耍。

    将京城的繁华街道晃了个遍后，博剑秋来到一家名为“同福”的酒楼欲吃喝一顿，正好遇到了敖庆和其师兄弟一行人。因为这家同福酒楼的生意兴隆，楼上楼下都已经没有了桌位，敖庆横行霸道惯了，见博剑秋在楼上一人占了一桌，而且衣着普通，还是个汉人，当下就不客气的上来叫博剑秋让出来桌位，语气十分不堪，还对博剑秋冷嘲热讽的，说他是“下等贱民”，没资格上二楼。

    博剑秋又岂是能忍受得住这种气的人，立即就回敬了过去，语气更加不堪，将敖庆等人比喻成“猪狗”。

    这一下就点燃了战斗的导火线，先动手的自然是敖庆，他见眼前这个汉人穷小子居然比他更嚣张，禁不住的动了杀心，出手狠毒了一点。不过博剑秋可不是软柿子，一出手就将敖庆的攻击挡下，又因为恼怒敖庆出手狠毒，反击一掌打中敖庆的腰下，结果将敖庆打下了楼，摔断了腿。

    这一下，跟着敖庆一起来的师兄弟自然不干了，踊跃而上。这些人都是樊志涌的弟子，实力大都不在敖庆之下，有两个更在敖庆之上。以博剑秋的实力，对付一两个还可，三个就有点力不从心，何况他们一共有四人。结果一场恶斗之下，博剑秋虽然又打倒了一人，自己却也受了重伤。眼看博剑秋就要被余下三人给打死，应李存义之命出来找他的黄柏年及时的赶到。黄柏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这么多人打博剑秋一个，而且还出手招招狠毒，欲把博剑秋给打死，当下不由勃然大怒，出手也不由重了一点。

    黄柏年的实力在李存义的众弟子们中只弱于尚云祥，比博剑秋强很多，这些纨绔子弟们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结果人人都被他打伤。

    要是两人就这么走了，估计也就没事了。问题是博剑秋见二师兄帮他报了仇，心下大快，不但报上了名号，还将李存义和万通镖局给抬了出来。这样一来，有福在同福酒楼目睹了这场恶斗的来客们就知道了打败樊志涌弟子的两人是形意门李存义的弟子。几经传播之下，就演变成了：樊志涌的五名弟子被李存义的两名弟子打败，樊氏八卦掌的实战性远不如李氏形意拳。

    事发当日樊志涌并不在京城，直到三天后才回来，听到这样的传言，生性高傲的樊志涌又怎能受得了，再加上敖庆颠倒黑白，将由他挑起来的事情说成了博剑秋主动挑衅，羞耻樊氏八卦掌。恼羞成怒之下，樊志涌即带着众弟子来找李存义算账。

    而李存义和黄柏年却因为博剑秋受了重伤，得卧床治伤，不得不留在四民拳社，结果被樊志涌带领众弟子找上门来。

    李存义虽然很恼火博剑秋溜出去惹事，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也不全是博剑秋的错，主要还是那个敖庆惹出来的。故才耐心的向樊志涌解释事情的因果，希望能息事宁人。可惜樊志涌又岂是能说得服的人，他此时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弟子和李存义的弟子谁对谁错了，他在乎是那条“樊氏八卦掌”不如“李氏形意拳”的流言。故只想向李存义挑战，击败他夺回“樊氏八卦掌”的声名。

    只不过还没有等到他提出挑战，李书文突然上门与耿继善较量大枪技艺，这两人出神入化的大枪技艺倒令樊志涌看得有点吃惊，一时之间倒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待李书文和耿继善的战斗结束，李存义与弟子们要离开，樊志涌才醒悟过来，再一次的挡住了李存义。

    弄明白事情的因果后，王若道却放下心来。虽然樊氏八卦掌的创始人樊志涌非一般人，不过王若道却对义父李存义更有信心。因为在后世的历史资料上，李存义可是一生公开比武，唯一的败绩是败给了“千斤神力王”王子平的师父，查拳名师杨洪修，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而且那个时候的李存义都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而杨洪修却正值壮年，故这一战李存义虽败犹荣。而在此之前，李存义可是从没有过败绩的。这个樊志涌虽然很强，想必也不能令李存义落败。

    王若道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在后世的拳史资料上，从来没有记载过李存义与樊志涌之间的较量，这两人要是真的较量过，必会轰动武术界，怎么可能毫无记载。难道是因为历史上的李存义从来没有与樊志涌较量过，只是因为自己的穿越，令历史改变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很快，王若道就明白了这并不关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