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蝉时节心意乱，不尽繁华锦帐间（九）

    那碗药膳竟比前些日子的苦了，他皱皱眉，一口吞下。轻轻摩挲了碗沿，竟出神了好久，“若是...”他摇摇头，痴人说梦罢了。

    只那一次，赵缃便在没有去过那间书房了，除了必要的时候便再也没有遇见他了，一个回廊拐角，一个回廊那头，都不愿先开口。

    一连数日。

    “夫人，这日头是越发热了”慧儿刚从外头回来，“东城那边都没有几个人了，只剩有店铺的商家，那些小贩，蒸发了似的”

    “是吗？你跟厨房说，最近添一道绿豆汤吧！”她掂量着，厨房最近添了不少人手，绿豆汤也不是什么精细活，也没有多麻烦。

    “好嘞”慧儿高高兴兴的去通传了。

    “公主，该喝药了”香兰端了药上来。

    “以后不是外伤的汤药都不要熬了”她冷淡的嘱咐了一句。

    “公主，当真”香兰的心被提起来“三思啊！”

    “我自然是明白的，我决定了，这样的其实也少了麻烦，不是？”她有些苦涩地吞咽下刺鼻的汤药。

    “好，王后那边”香兰有些犹豫。

    “母后那边只字不提”她用帕子沾了沾唇角，“香兰，若是有办法，在府里，还有宫里安排些自己人，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早早得到消息”也好过被瞒的像个傻子一样。

    “奴婢记下了”香兰有些担忧，现在就开始打算以后的事，是不是太早，或是已经出了什么差错。将来，还有将来吗？神色暗伤，早就没有了吧！从送亲的车队离开赵宫时，就已经再没有了，痴心妄想罢了。

    “你怎么了？”赵缃看到香兰有些出神“若是身子不舒服，那就回去先歇着吧！”

    “没有，奴婢想若是真要安排自己的人，那和赵国通信也该方便多了”

    “说来也是，那也要多辛苦你”赵缃微微垂眸，她有多久没想起她真正的世界了呢？她或许有一天真的会忘记，她的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甚至连一些地方都记不清了，“香兰，你说若是有一天我们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你会去哪里？”

    “我想，我应该回到赵国”她说着竟微微笑起来。

    “也是，你的家在那”赵缃起身，推开靠里的窗子，抬头看着天空“我想去那里，穿过大风，云层，还有湛蓝的天空，在那一端，我的归宿，没有战乱，没有分离，更没有悲伤。也会有清晨的光，夜晚的星，春日的花开花落，秋季的雁去雁归，大海的潮起潮落，月亮的阴晴圆缺......”

    “世上真的有那样一个地方吗？”香兰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一片湛蓝，甚至有些刺眼“如果真的有，公主，那您就去！再也不要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赵缃拉了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在时空的那一端，我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白起愣在了门口，不知要不要进去，他抬头看了看天，穿过风，透过云，天的另一端，是什么样子？真的像她所说的一样么，那她该是天上的人吧！总有一天她会回去的吧！怪不得，她与旁人不同，就像是坠落人间的精灵。

    当她说她想去那边的时候，他的心真的狠狠撞了一下，当她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又无比的心安。她应该属于那里，她在那里应该是很开心的，不会老是蹙眉，心里总是装那么多事。

    他后退了一步，默默离开。

    “最近怎么都不见香芷出来”赵缃往里屋走去，顺手拿了没有绣完的帕子。

    “她呀，最怕暑气，整天整天的窝在房里”

    “是么，最近确实热了”她穿了线，继续做着活计漫不经心道，“对了，我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请王夫人来家里吗？等日头晚一点的时候请过来吧！”

    “公主，王夫人她...”香兰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意思，做不过那些年少时候的荒唐事”她轻轻勾了勾唇“如今都各自嫁娶，两家都是有头脸，要脸面的人家”

    “可是，公主，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是他们早就断了，我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顿了顿“若是真有什么藕断丝连，我给它斩了也就结了”说着把手里的丝线捻了一个结，小刀划断。再仞针的时候怎么也穿不过去了，也就心浮气躁起来，索性放下活计，推门而出。

    “你叫人往外面设几张桌子，煮上茶，把王后赏的药包上几份，请她的时候就说新得了好东西，叫她瞧瞧。再备上些点心，要那些花样多的，想着小孩子应该喜欢。”赵缃想起张琪那张俏生生的小脸，跟张瑾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这么小都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张家说来也是奇怪，儿子都其貌不扬，五大三粗的，但是女儿却都又俊又俏，也是好福气。

    “好”香兰应了，匆匆收拾去了。

    她静静望着水渠发呆，偶尔落下的柳叶泛起涟漪，今年许是看不到荷花的，毕竟才刚种出来。她抬头，浓密碧绿的柳叶越发好看了，“长得这般快”她又想起了那个自称公子柳的男子，他是公子芾，是世人眼里目无王法的蛮横子弟泾阳君。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人前风光，人后凄凉而已，没有人懂他，他的世界独柳一枝，“折柳问君安”只此一句，道尽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