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槐里情变（四）
初平四年（193年）六月十八日午时槐里岸亭侯府 里面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嘻嘻！将军，看您乐得眼都笑没了！”陶成笑嘻嘻凑过来，对着我打趣。 “去你娘的！”我赶紧停止了傻笑，对他训斥，旁边人听了都笑。 “将军，有诏书到！”徐陵进来报告，我和堂上的宋大哥、庄灿、原绩、张既等****重要军官和士孙萌对视了一下，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赶快起身去换官服，准备跪迎圣旨。 “制诏尚书：《易》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镇西将军杨飞、羽林中郎将李应二人勤劳王事，东西征战，婚姻弗治，朕心甚不安，谓何以安忠臣之心，定男女之义？故右中郎将蔡邕女琰、尚书仆射士孙瑞女蓉系出名门、贤淑多才，今特赐婚二人，着少府治办婚事，以示荣宠！”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听得十分高兴，为李应和我同时赐婚而高兴，觉得蔡琰这样的才女能嫁给李应，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想来她肯定会生活幸福的，不过生活太好，那个《胡笳十八拍》可能是做不出来了。而且觉得李傕对我确实不错，竟然请皇帝赐婚，并专门派尚书、宣义将军贾诩来宣诏，那可是极大的荣宠。 “来人，赶紧大排宴席，好生招待钦使君！“说完我热情地上去对着贾诩一拱手：“多劳先生费心了！里面请！” “呵呵，分所当为！蔡伯喈天下大儒、海内知名，蔡琰也是有名的才女，得此佳偶，可是人生幸事啊，谢谢我可是应该得喽！” 边陪着贾诩往里面边说笑，贾诩说完了我还一个劲点头称是，走了没几步，我回过味来，宋大哥他们也都停止了脚步，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了，张既上前说道： “钦使君说笑了，将军聘定的是士孙大人的爱女士孙蓉，这在长安附近人人皆知！蔡琰是赐的李将军才对！” “呵呵，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弄错呢！诏书名文说了的，士孙蓉是赐婚于李将军，才女蔡琰是赐婚于杨将军！” “贾尚书，我父亲也在尚书台，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事，不会是你假传诏书吧？”士孙萌也拥挤了出来问道。 “文始言重了，我身在尚书台，深知朝廷法度，怎么会做出这种悖逆之事呢？” 听了这话，我满脸充血，眼睛中如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贾诩，一步步向他走过去，贾诩吓得退了几步，叫道：“子云，子云，你要干什么？” 这件事情肯定是贾诩搞得鬼，这个老狐狸！ 宋大哥和庄灿几个抱住我，宋大哥也很生气，但还是抑住怒气。 “贾先生不要害怕。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穿了，这个诏书是怎么拟定的谁都清楚，贾先生怎么敢如此在里面胡乱颠倒作为呢？” “宋校尉什么话？好像是说我矫诏似得，这个罪名诩可不敢承担。你们不会是要抗命吧？” 贾诩此言说完，大家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看的他好不尴尬，这时鲍出过来禀报：“将军，宴席准备好了，开始嘛？” 我大声咆哮道：“全部倒了喂狗！德容，送客！” 说完带头大步而去，其他人也纷纷离开，把个贾诩晾在当场。 六月二十二日丑时槐里岸亭侯府后花园 一棵亭亭如盖，绿叶曼翠的大树下，一个身上只穿中衣的男子坐在树下，头发散乱，婚礼服胡乱扔在一边，不顾露水滴在身上，正手里拿着一个酒瓶不停地喝着。后面几丈远有十几个亲兵互相看看，只好摇摇头站在那里，领头的在一个亲兵耳边轻语几句，他点点头翻身离开。 “子云！”宋大哥轻轻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从我手里取下酒瓶，自己饮了几口。 两人靠在树上，看着天上的闪烁的星辰半天不说话。 “子云，你还记得我们在太华山时，晚上喝酒的情景嘛？” “嗯！”我眼睛也不睁，只是轻轻点点头。 “每次想起咱们在太华山的日子，就感到特别亲切！” 我真不知道宋大哥没来由的说这些干什么。 “我跟着段太尉走南闯北，刀光血影里滚进滚出十几二十年，把自己的前半生都耗在了和羌胡人的作战上。当时年青的时候还想着拜将封侯，最后都死了那分心了！” “大哥！”一听大哥说这个话，我忘了自己的烦心事，睁开眼睛正要安慰他，大哥挥手制止。 “没想到偶然救了你这个弟弟，竟然实现了大哥一生的理想，看到你和阿昌一个将军、一个校尉，虽然对你们做的那些事很不高兴，但心里我还是很自豪的。”大哥叹口气，仰头望天。 “其实我跟着段将军在司隶校尉任上的时候，也没少干坏事，随着中常侍王甫那帮宦官杀害了不少义士朝臣和太学生，尤其痛心的是和司隶校尉府从事张贤一起杀害了武功苏坊的苏不韦一门良贱五十多口人，每每想起都是内疚神明，这次和你到苏坊去，看到苏家的人，心里实在愧的晃。” 我听得越来越不明白了，大哥这什么意思，猜了半天猜不出来，只好问道：“大哥您是什么意思啊？我真不明白！“ “我是说人生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人要在世上活命，经常都得做许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都得忍耐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要善于隐忍，待机而动才行，智慧的一半精髓都在其中了。” “大哥怎么能不知道你和士孙蓉两个人两清相悦啊？那些天看着你和她在一起，大哥和你大嫂、狗蛋、阿昌，一家人都高兴。但这明摆着是李傕、郭汜、樊稠、贾诩这些人搞的鬼，你要为这些事情和他们翻脸那肯定不行啊。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记得忍耐啊！” “你今天没有圆房，我担心会有人回去汇报给李傕他们，你三天后记得带着新妇到长安去给李傕谢恩，一定不要露出什么不豫的神色啊。 事后我仔细寻思了，也和子茂他们商量了，为什么士孙瑞会这么急着把女儿嫁过来？恐怕也不是没有目的的。我跟着段将军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深知政治斗争的阴险、黑暗和危险。你现在手绾重兵，朝中各种势力都想拉拢或者陷害你，你自己一定要特别小心啊。” “不是大哥说你，你在军事确实很有天赋，用兵许多地方都和段太尉暗合，但在政治上还是太幼稚了点，听阿昌给我说，你几次和李傕发生冲突。哎，你不想想，宋果、杨奉那些将领为什么不说话，鼓唆你去出头，去和李傕请愿啊？到时得了好处，少不了他们的，但李傕的怒火都会发到你一个人身上啊。 我看李傕这个人和董卓一样，不是一个有容人之量的人，你现在手握雄兵，他无可奈何，而且现在还需要你，他可能会暂时忍耐，但等到那天不需要了就可能下手铲除了，这时那些将领们可不会为你说话的啊。 你做人真诚义气，这是你的优点，所以从皇甫将军以下，都真心的关爱你，将士们也乐于跟从你，但你一定要切记，对于君子要用君子之道，对于小人要用小人之道。象贾诩这种人，你那天当众给他难堪，他回头肯定会怀恨在心的，而且这些人我深深的了解，他们一旦知道自己得罪了你，为了防止你的报复，就会先下手为强的，当时那些太监们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你切切要小心啊！” “好的，大哥，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宋大哥自从来到我军中后，很少给我说这么多话，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酒宴上喝多了吧？不过却很有用处，大哥给我说完的时候，我已经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了，心里除了冷冰冰的思虑没有剩下多少东西。 六月二十五日戌时未央宫金华殿 “呵呵，看来子云新婚很快乐嘛？贾先生，你一石三鸟的计策算是成功了！” “嘿嘿！”贾诩听着李傕的话，也不置可否，等李傕笑完了才说道。 “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自从结婚到现在，子云都没有和蔡琰圆房啊！”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这种事情？子云这家伙不会真象军中所传的是天阉吧？” “将军说笑了！我只是感觉他很不正常！” “贾先生不知道，子云就是这样一个怪人，不好声色和金钱，得了美女金银都赏赐给部下，在我军中是出了名的。他的部下能这么有战斗力和凝聚力，这可是一个重要原因那！”李傕若有所思的看着黑洞洞的殿门。 贾诩心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知道还这样敛财和吝啬，闹得下面怨声载道，害我一天到晚给你擦屁股。当然这种话可不敢直说，他只是接口道。 “我不是说这个，第一次结婚的男女刚开始不愿同房，这我也见过。我说得是他的态度，那天我去槐里宣读圣旨，在将军府邸里他满眼杀气和愤怒，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拉住，他肯定会当场杀了我的，他的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但是”贾诩话音一转。 “今天他却和我亲热非凡，言语周到，好像那件事根本就没有过似得，我心里感觉实在不对劲。” “你呀，太多心了，子云是这么一个人，不记人过，他经常当面顶撞我，当时两个人都怒气冲冲，但过后他就把这事给忘了，下次你让他干什么，他还是毫无怨言的去做，而且会做的很认真。象我今天顺便让他派兵去剿灭嵯峨山的羌匪，他不是就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嘛？” “将军知人至深，令人敬服！”贾诩看李傕如何难以说动，也不多废话，客套几句拱手告辞。 我以后可要小心这个小竖子了，他虽然对我亲热，但他的眼光告诉我，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哎，好好的一石三鸟之计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六月二十五日亥时长安尚冠里车骑将军府 “哎！看子云这么高兴，我也开心啊。不过可惜了我和士孙大人的美人计。贾诩这个贼头确实jian猾，我们还没开始就让他发觉了，使出这么一个狠招，我真是太小看他这个老乡了。” 皇甫将军在密室里对着两个儿子皇甫坚寿和皇甫郦在谈今天杨飞和新妇蔡琰过来的感慨。 “呵呵，父亲大人，恕孩儿直言，我看贾诩和李傕完全是弄巧成拙，您策反子云的计划不仅没有因此停滞，相反因为贾诩的帮忙，有了更大的进展呢！”皇甫郦含笑着应道。 “哦，郦儿，怎么说啊？” “我和子云相交日久，深知他的为人。他这个人十分重情重义，不仅表现在和朋友交往上，而且还表现在男女关系上。 “说了您和大哥可能不信，当时在雒阳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到咱们家的爱春堂去玩乐，但每次酒后，所有人里面只有子云从来不要婢女的侍寝。” “我听人说子云是天阉！不会是真的吧？”皇甫坚寿也在旁边问道。 “呵呵，那是瞎扯淡！我听陶成说，他在陈留的时候还和一个女子有过一夜情缘呢。我看他是有洁癖，不愿意和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发生关系。” “这些我也知道点，不过郦儿，这和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联嘛？” “大有关联。女子虽然好像衣服一样卑贱，但用的好，就能发挥奇效。王司徒他们是正用美人计，我们可以反用！” “哦，此话怎讲？”皇甫嵩一听来了精神。 “子云和那个士孙蓉两个人确实是两清相悦，上月我到槐里去的时候，他给我这个知己好友亲口说过，我看子云当时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对于李傕、贾诩等人乱点鸳鸯谱，拆散他的美好姻缘，他肯定恨之入骨，他今天到我们这里来表现的很快乐，我看一则他是不想让您和我替他担心，二则就是‘骘鸟欲击，先敛其翅’，他准备要对贾诩等人实施报复。” “哦，如果这样，那我们不是现在就可以和他谈了嘛？” “您还是不要cao之过激的好，我想以子云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出来这是贾诩的阴谋，而他这种隐蔽的做法明显是针对贾诩的。您不知道他这个人总是自诩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我看他现在还是对李傕没有变心，您现在直接给他直说，我担心欲速则不达” “那你说怎么办？二弟！” “我和他麾下的军官都比较熟，可以先从他们入手。等摸清了子云的具体想法后再找子云说，您看这样是否更稳妥一点？” “对，你说的有理！子云部队不像李傕其他将领的部队主要军官都是董卓的凉州将士，他的部队是在北军射声营和步兵营的基础上组建的，和步兵校尉赵岑有点相似。他军中重要将领都是以前北军将士，策反他麾下将领的可能性比较大！”皇甫嵩点点头，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好，孩儿就借着到槐里、茂陵的机会和他部下进行交流，探察他们的想法，相机取事。不过我感觉子云的兵马太少，就是策反了也难以和李傕等人对抗，所以这点还请父亲大人想办法解决才好。” “士孙大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自有办法，不要cao心这个了，好好探探子云麾下的口风吧！” “是，父亲大人！” 六月二十五日亥时槐里镇西将军府 “夕军侯，请坐！”夕彩对我三更半夜把他请到将军府的内堂住处大惑不解，但还是听从命令坐了下来。 “夕军侯，我听说你们板楯族人善于使用毒药，是吗？” “是的，我们会饲养毒蛇毒虫来取毒，和草药汁液混合熬制后涂在箭簇上制成毒箭！”夕彩看我问这些，没有歹意，逐渐安心下来。 “你们的毒药有解药嘛？” “没有，毒性太强烈了，见血封喉，只要中了根本不可能活命。” “人吃了会死嘛？” “那就毒性大减！” “哦，那有没有服用的毒药，那种无色无味，而且是无药可解的！” “有，就是鹤顶红了！” “你现在有嘛？” “没有，其他的可以嘛？” “行，你尽快弄好交给我！要求无色无味，并使得毒性尽量减缓发作，人死的时候很痛苦，很难堪。” “是！将军，请问您要这样的….” “哦，我自己服用！” “啊，您？”夕彩听得目瞪口呆，思索一下接着说：“那不如用鹤顶红，死的痛快点！” 什么混帐话，你真以为我神经啊？要死何必这么麻烦，自己抹脖子就是了，但不好对她明讲，就说。 “这样死，比较潇洒一点！” “您真有个性，真痴情！” 听了她的话，我瞪了一眼，厉声说道：“记住，绝对不许泄漏给第三个人，以免动摇军心！” 夕彩摇曳的灯光下看见我阴森的目光，吓得赶紧答应，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看她走后，我走到窗前，看着月关下的木楼，想到已经人去楼空，恨的牙根痒痒，牙齿咬的咯吱吱响！ 老贼，有你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