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傅姑娘，不要
荆不夜没有多一刻逗留，苏姚、云袖去接傅生的同时，他和柳意准备好了马车，等人到了，用过早饭后，一行人收拾准备妥当了便立刻上车离开了。 朝阳的金辉洒落云霄，开启了这一日即将来临的忙碌与熙攘。 马车驶出了这座城，往东南方向而去。马车内的荆不夜终于有了闲暇将仍旧昏睡不醒的傅生看得仔细—— 荆不夜觉得相比离开时候傅生似乎消瘦了些，他不自禁伸出手想抚上她的面容，却莫名克制住了。 “傅姑娘大概多久能醒？”荆不夜问。 “不确定。”陪在车内的云袖回答了他，“昨日正午醒过一阵，夜半再醒过一回。” “好。”荆不夜抬眼看了眼云袖，“多谢你和苏姑娘这段时间的照料！” “少门主……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云袖说完略顿，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问，“少门主，这次回来你为何一直带着帷帽？” “没事，只是在鬼谷遇上了一点事，所以脸上出了点问题，不便见人！” “哦。”云袖也没再多询问。 傅生在正午时候醒来了，她很快从身体感应的颠簸猜测出自己是在马车里，同时也感觉到了身边的那个迟归的人。 “荆不夜——” “傅姑娘——”之前一直在期待她早些醒来，临到荆不夜却竟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才让傅生先出了声，此时到喉头似有许多话却偏不知从何说起。 傅生先要坐起来，荆不夜立刻出手扶了她，坐好后，傅生闷声不吭。 荆不夜寻思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先是一句，“抱歉，傅姑娘！” “你哪里需要道歉了？”傅生装作一脸迷茫。 “我走得匆忙，没与你好好道别！”荆不夜已经从云袖那里知道她不让人念那封信给她听，她要等他回来解释，这让荆不夜心底莫名说不清来由的复杂。 倒是挺会说话，理由都说明了，因为走得匆忙。“你何须和我道别？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傅生语中不掩嘲讽。傅生这段时间窝在心底的火终于找到了发泄——这段时间除了昏睡不醒的时间，她除了替他担心根本没有别的可想，可这种感觉在心底的积淀让她越发恼火。她何必担心他？虽然他是为她去的，但又不是她叫他去的，如果他轻易死了，也不配当她徒弟，但她还是忍不住时时想起他，担心他一去不返…… “傅姑娘，我……当你是我的朋友！” 这话倒让傅生有一会儿没话来怼，她总不能现在说她是他师傅。 “手……放开！”闷了许久傅生才憋出这话来。 荆不夜这才意识到，立刻被烫了手般张开了手指。 一瞬间，傅生却又忽然改了心思，反手握住了荆不夜已要收回的手。 荆不夜微惊，“傅姑娘？” 傅生手一移，手指按在了荆不夜手腕的脉搏上，荆不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有挣脱的意图，但最终握紧了手却没有做出挣脱的举动。 片刻后，傅生沉声问，“你怎么回事？” “我……我不小心被毒虫咬了！” “就是说你中毒了？”傅生的声音微扬。 “是。” “找过大夫了吗？” “还没有！” “你是嫌自己命硬吗？”傅生斥道，更恼得用力丢开了荆不夜的手。 “这毒不会要人命！”荆不夜解释道。 “不会要命你就留在身上养着当宠物是吧？”傅生有要敲开荆不夜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堵住脑子了的冲动。她为什么会教养出这样一个蠢徒弟？ “我打算等替傅姑娘你找到大夫再看。” 傅生心头一震一时无声了。他这个举动还是蠢，蠢到极点，但她似乎喉头哽着什么而无法说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傅生才又问，“那个毒你只说不要命，有别的影响吗？”不再有怨气的声音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只是脸受了点影响！” “脸？脸面不重要是吧？”傅生还是没忍住嘲讽了一句，一点影响又是什么样？“你全身上下最让人看得过眼的也就一张脸而已！” 傅生说着朝着荆不夜伸出了双手。 “傅姑娘？”荆不夜面对她的双手身体不至今往后靠了些。 “你躲什么？我能把你怎么样？”虽然看不见，但傅生知道他的举动，“当着你的人的面，我能吃了你还是咬你一口吗？”她知道这马车里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是……只是……” “那就别废话！”傅生双手招了招，“是个男人就别这么啰嗦！” “好！” 荆不夜身体稍稍往前倾了些，傅生的手撩起帷帽的黑纱，之后摸上了他的脸，如当初他离开前那样，细致地抚过他的轮廓…… “可惜了！”傅生能确定他五官还在原来的位置，但脸肿了两倍，她估计他如今这模样几乎就是毁容了，可惜了他那英俊的脸。 “我并不在意！” “你现在变这么丑，恐怕你的小桃姑娘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了！” “我和小桃姑娘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她看不看我并不重要！” “哦？”傅生收回了手，“你认命了？这么轻易放弃她了？” “傅姑娘，我对小桃姑娘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在看到卫道和胡依依之后，他理解了男女之情与朋友的差别，他对小桃绝不会像卫道对胡依依一样。 傅生略相信了他，“最好真是你说的这样！”无论是他对小桃并未有多重的情意还是他不会再和那个小桃见面。 “确实是这样！” 荆不夜再度肯定，傅生却没有再回应他。 荆不夜以为傅生又犯困了，便道，“傅姑娘，你困的话就安心睡吧！” 傅生此时其实毫无睡意，但听了荆不夜如此说，便应了一声，“嗯。”又倒下躺平了。 “荆不夜，我们去哪儿？”马车晃着晃着，傅生都快又要睡了才想起这件正事来。 “我们去藏金洞府！” 藏金洞府？傅生对这门派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特别有钱，长于火器。 荆不夜见状解释了一番，傅生对这个藏金洞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藏金洞府是武林名门之一，如其名，是一个以财力支撑着的门派，数代的积累，广泛的人脉与非同寻常的交际手腕，让它在江湖拥有特别的地位。“要到藏金洞府，先到金楼。”这是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藏金洞府的名号在江湖上极为响亮，但他们的主子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只有在金楼被选中的人才有那个机会，而要找藏金洞府帮忙办事就一定要要见到他们的洞主。 “你对这个门派已经都了解了？” “这些是云袖和苏姚姑娘之前告诉我的！”荆不夜在启程前对她们说明了去向，所以她们对他解说了一下藏金洞府的情况，也一并将卫道提供的关于珠儿的事告知了商红玉，让她通知给不夜门，希望不夜门继续帮他寻找珠儿的下落。 “那你想过没有，藏金洞府是名门正派，而经过武林大会那件事，你现在恐怕是被整个正派视为仇敌，你去找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想过了，云姑娘和苏姑娘也提醒过了！” “那你找什么死？” “但胡姑娘说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你的毒解不了，但有救你命的办法需要去无忧岛，而要去无忧岛，我们需要一个向导，这个向导就在藏金洞府！” “无忧岛？”傅生对这个名字也略有印象，但想不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云袖姑娘告诉我，南海无忧岛岛主虽然号称三大神医之一，但她自从与丈夫归隐无忧岛后已经近三十年没有出现在武林中，这些年前去寻医的，许多人都无功而返，少部分前去无忧岛治好病的回来后说那里如洞天福地，因此引得更多人想前去一探究竟，可这些寻找的都以无果告终。” 云袖禁不住接着荆不夜停下的话说到，“无忧岛神秘得不可思议，据说就算是常年在南海捕鱼的渔夫也根本不知道无忧岛具体在哪儿，那些去治过病的人说起去无忧岛的线路也都口径不一，可无论谁说的路线，后面人去试都根本找不到无忧岛。” “如果真的没人能找到无忧岛，那荆不夜所说的向导是怎么回事？” 云袖也不由得持疑道，“以前我也从未听说有无忧岛向导这个说法！” 傅生和云袖一样对此有怀疑，荆不夜却斩钉截铁道，“胡姑娘说藏金洞府有向导，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一试！” 傅生朝着荆不夜的方向望了望，他看不见他，但领会到他为她的用心让她心头有无可言喻的波澜起伏。 “荆不夜，你为什么要为我这么做？”他还并不知道她是他的师傅，此外他们的关系有深到值得他冒着性命危险吗？ “我……我只是认为这是我该做的事！”荆不夜从没想过，被傅生这一问他想了想，也只觉得自己该这么做而已。 傅生并不太懂他这样的用心，“如果今日换做是任何人你都会这么做吗？” “只要我遇到都会！” 傅生心底的波澜顷时歇了，闭上眼，并翻了个身留下后背给他。 “傅姑娘？”荆不夜唤了一声，傅生没搭理他，荆不夜隐约觉得她是不高兴了，却想不出她不高兴的原因。 云袖忍了下笑，傅生很快睡过去了，荆不夜还一直在苦思反省自己是否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