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斩情（1）
傅青竹静心凝听，外面的异响更大了，而且明显不是一两个人，是许多人，从四面围了上来。 莫非云袖和苏姚都出事了？傅青竹正想着，外面已经有上墙的声响，而且已有火光从外面投了进来。 傅青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墙头上齐刷刷一色服黑，衣摆有金色花纹。 “又是你们！”傅青竹不禁感慨叫什么天诛，叫阴魂算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如说怎么又是你！既然死里逃生不早点离开还逗留在此，而且还让人掌握了你的行踪！” “哼！”傅青竹冷笑了一声，不多辩。不过心下有些疑惑，楚逐东的意思，莫非不是他们找到她的，是别人告诉他们的？那么是谁？难道苏姚或者云袖出卖了她？不可能！她们不大可能知道天诛的存在，而且也不可能知道她不是人的事！ 楚逐东也不再多言，挥了下手，瞬间火箭如从四面飞来，傅青竹身无长物，只得运功抵挡，四面飞来的火箭纷纷被挡开，如烟花散落各处—— 天诛的人并不曾攻上前，只是不停地从四面放出火箭，待傅青竹觉得情况不对之时，才发现四周都起了火。因为正是初秋落叶时节，院中又不曾好好打扫四处是枯草落叶，此时遍地都燃烧了起来，此处房屋也颇为粗陋，窗门也有沐浴在了火中，而她已经被困在了火里。 因为当年被烧的记忆傅青竹本能地惧怕着火，尤其面对眼前这样入目满眼都是火光，她就仿佛回到了当初被人用铁链锁在柱上火火焚的情形，分明没有被烧到，但她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将那时候的疼拉回了感知，而她无比惧怕这种疼痛，所以用尽了力气去抵抗疼痛，一时间便再次陷入魔怔。 火箭再次纷如雨下，她甚至都忘了出手去抵抗，火已经束缚了她的心魂，让她根本没注意到势越来越大，大得真正将她彻底包围。 “咳咳——” 一连串呛咳声将傅青竹拉回眼前，她回头发现李碧华竟然凭着断手断脚从屋内挣扎着爬了出来，而就在此时房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塌陷了下来。 火仍熊熊燃烧着，以要吞没一切的态势肆意着，四周陷入沉寂，已无人观望，忽然，哗啦一阵声响，破火而出一个黑影，人的身子却拖着长长泛着光的尾，尾上缠着什么东西，飞快地飞入夜色之中划出一道亮光消失…… 夜色仍寂静，月映中天，流水潺潺，偶闻鸟鸣。 她坐在水边，一根长长的银白色的尾浮沉在水中，露出的部分泛着月色的光华，她慢慢地梳洗着一头银发，又再清洗身上的脏污。 “你为什么要救我？” 傅青竹稍停下擦洗伤口周围的专注动作，瞥向旁边躺着的人，“你想被烧死吗？” 李碧华默了片刻，又道，“你没有必要救我！” “我不过是知道被火烧的痛苦而已。我和你并没什么深仇大恨，如果我要你死，会简单利落地解决你的，而不会让你受火焚之苦！” 傅青竹看着李碧华，其实如果没有她，也许她会死在那儿也不一定！先是她呛咳的声音惊醒了她的魔怔，之后是她求生的样子激励了她。那一刻她觉得她不会输给她，她要活下去，不计一切地活下去，她有大仇未报，她不能死，更加不能再次死在火里！她不能输给这火，绝对不能！之后发生的事她自己也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的腿为何就化为了蛇尾，只知道她当时唯一的念头是要活，她除了想起自己未完成的复仇还想起了荆不夜，她还想见他一眼，如果要死，她更愿意死在他怀里或者他手里，而不是这样悄无声息地默默死去。 李碧华撇开头去不再说话了，傅青竹又继续擦洗了许久，听到李碧华忽而又开口道，“你和江湖上传闻的确实不太一样！” “江湖上怎么传我我无所谓！”傅青竹心下一思量，“倒是你，看起来你并不想死啊！”在手足被废的情况下还挣扎着爬了出来，明显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念，那她之前又为何要往她手上来找死？ 李碧华再次磨了一阵，但最终还是开了口道，“我不想死，但是又觉得活着……太难过！” 傅青竹笑了一声，“你活着有什么难过的？”年纪轻轻，花容月貌，有桃李庄撑腰，又无负累责任，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她活着会有什么难过的？傅青竹心下嘲讽了一番，但很快又转换了思想，想着也许她是有什么难过吧，毕竟活在这世上许多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难处！ 傅青竹随口说到，“虽然你是收养的，但桃李庄这样明面功夫做得十足的门派不至于对你太差，而且你不是要嫁人了吗？”就算她不喜欢桃李庄，换个地方也可以有个新开始。这话，傅青竹算是安慰她。也许因为共同经历了之前的大难，所以两人此时的关系有些莫名的近，所以傅青竹才对她说这些！换做以往，她多半不会搭理！ “我不想嫁！”李碧华说得很坚决，而且这次回话回得也很快。 “哦！”她的反应让傅青竹觉得这是她的真心，略思索她再问，“为什么不想嫁？就算不想嫁，你也没必要找死！”李碧华怎么也算是个武林女子，不是被束闺阁奉行父母之命的大家小姐，至于为了这点问题就钻牛角尖？ “桃李庄对我有恩，无论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不能拒绝。” 傅青竹能理解她，就像当年如果她的义父要她做什么她也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你要嫁给武修业的儿子是吗？” “是！” “武修业的儿子很差吗？” “他是武林盟主的儿子……” “我不是问你他的身份背景，我只是问他这个人，他的为人不好吗？”论背景，他们是门当户对，没什么可说的！ “并没有不好！” “那……”傅青竹本来的问话吞了回去，她想起了什么了，很重点的问题，“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傅青主留意到李碧华明显目光一亮。 “我……” 李碧华支吾了一下，但很久都没说出完整的话。 “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这里只有我和你，不会有人别的人听去！” 李碧华犹豫了很久，但在沉默中煎熬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可是我喜欢上我不能喜欢的人！” “是吗？”傅青竹发现她们之间竟然还有不少地方想象。“那又如何？” 李碧华愣了一下。 “你喜欢上的人是你的仇人吗？” “不是！” “和你有亲缘关系吗？” 李碧华又明显顿停了一阵，“算有！” “我记得听人说你是孤儿，被桃李庄收养，所以你喜欢的人是桃李庄的人吧！” 李碧华又拿捏了好一阵，终于回答了一个字，“是！” “你只要没喜欢你们老庄主那老头，就没什么问题！” “我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父亲？” “那就无所谓了！”傅青竹一笑道。仍然和她不能比，荆不夜是她仇人的儿子，又是她的徒弟，低她一辈，而且她还害他从人变成了妖，他们之间的种种实在难以清算，但她喜欢他就是喜欢了，否认不了，自己的心最清楚！ “从你说的来看，桃李庄待你应该不差，既然如此，你不如跟他们说明你有了喜欢的人，也许会有转机！”傅青竹只能说是也许，因为毕竟涉及两个门派联姻，桃李庄不一定会为一个养女的幸福改变！ 李碧华摇头，越摇越用力。 傅青竹看着她又思索了片刻，又有了想法，“你莫非喜欢上了你的两个哥哥之一？” 李碧华立刻被定住了一般僵住了。 傅青竹原本就只是胡乱猜测来了这么一说，看她的反应不由得略吃了下惊，不过很快便不当回事了，毕竟她看来怎么也不如她和荆不夜之间那般不可思议！ “那你那个哥哥对你呢？他喜欢你吗？” 李碧华闷了一会儿，“不知道！” “他待你好吗？” 李碧华点了下头。 “要分清楚他对你是对meimei的好还是对女人的好，那很简单！你多注意他看你的眼神，也许你就会知道答案了！”这算是傅青竹的经验之谈，她是在知道荆不夜对她有情后反思才确认的，荆不夜看她的目光其实一直没完全藏住对她的不同！ “就算知道答案了又如何？他喜不喜欢我都不能娶我！” 傅青竹想了想，忽然哗啦一声，长尾甩起水浪闪着月光白条条一根落在李碧华面前。 李碧华吓得抽吸了一声，如果不是她不能便行，很可能已经逃走了。 “看见了吗？”傅青竹问。 李碧华点了点头。 “我这个模样……荆不夜还是说他喜欢我，他还是愿意娶我，甚至他愿意离开他家和我在一起！” “荆公子他……”李碧华不无羡慕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腰身往下的蛇尾又怯吞了口口水，再问，“他真不怕你这个模样？” “他说他起初也怕，但因为知道是我所以他就不怕了！”傅青竹不禁含起少女的笑。荆不夜最打动她的就是这点，她早见识过人心的善变，她这幅模样，她自己都偶尔会觉得可怕，可他还一样喜欢她，一样初心不改，所以他是那样难能可贵！傅青竹笑着笑着忽然有些悲从心来。但可惜……可惜他那么好她却没办法珍惜！ “你怎么了？”李碧华似乎察觉了她的黯然。 “你之前说我救了你，那你还我一次，帮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如果你想让我去伤害桃李庄的人，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傅青竹轻笑，“你还认识荆不夜吧！” “当然认识！” “如果你以后遇见他，就告诉她，我烧死在那场火里了！” “什么？”李碧华惊诧得半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