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痴心（1）
珑娘走了一会儿，傅青竹才有了时间回想起最后荆不夜的话。 她听得不是特别清楚，隐约觉得他好像叫了她青儿？难道她知道她是谁了？还是她听错了而已？或者他说的是请什么的而已，没来得及说完？傅青竹左思右想也不能判定，她认为最坏的结果是荆不夜确实是叫的青儿，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了！ 可若他真知道是她，他是何时知道，又是怎么知道的？傅青竹不否认自己并非没有破绽，或者说在他面前她一直就有很多破绽，他们毕竟一起在山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她相信以荆不夜的细心会发现不少问题，但很多问题只要不信要自圆其说也是可以的。 思来想去，傅青竹也不能得到一个确切答案，不过她仍没有多浪费时间想下去。如果荆不夜真叫的是青儿，他一定会很快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十分确信！ 夜风习习，无月星繁，岸边秋枯草丛中，雾渐浓露越清。 “荆大哥？” 荆不夜睁眼的瞬间，只看到周围草木高深，四下黑压压的，风拂过身都是冷意，觉得不在船上了。 “这里是哪儿？”他不由得问。 “我们在岸上了。”就在他身旁的独孤情回答到。 荆不夜回想了一下，记起了发生的事，急问道，“青……我师傅呢？” “你师傅？船上其余人都走了，只有我陪着你留下来……” 荆不夜根本没多听独孤情后面半句话，立刻就要起身。 独孤情聪颖，立刻明白他的意图，又说到，“来不及了，船已经走了很久了！” 荆不夜已经半起身又跌坐回去，他坐在地上，埋着头，肩膀微微抽动，之后动作渐渐剧烈，声音从闷闷的辨不清变成了明显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荆大哥，你笑什么？”独孤情忍不住问。 荆不夜抬起头来，又笑了一阵才停歇，他用手用力抹过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才说到，“我知道她一定会抛下我!对她来说，这是最仁慈的对待了！” “荆大哥，你……” “独孤姑娘，你为什么要留下来？”荆不夜问这话有部分好奇，也有是借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我……” “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荆不夜是觉得自己又失误了想挽回。他一直是别人不愿意说的话他绝不会逼迫，别人不愿意透露的事他就是知道也不会挑明说，就像他其实早知道了她是谁，她在他面前伪装他也一直配合当作不知道。 “我喜欢你！” 荆不夜怔了好片刻，没太敢确信，“独孤姑娘……” “我喜欢你！”独孤情说得更清晰，“如果不是我因为喜欢你，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陪你？” 荆不夜再惊愕了小片刻之后又经历了不短的沉默，之后才不禁说了一声，“抱歉！”他确实不该问，荆不夜觉得。 “你抱歉什么？”独孤情语气微虚了些，莫名已经感到泄气，但还是忍不住想弄个确切明白。 “我不该多问。” “你……”独孤情又有了点希望，但也略有些懊恼，自觉是否太着急了，“我……” “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荆不夜抢白了独孤情未出口的话，因为他觉得不能让独孤情多说下去。他从来都不希望让一个姑娘家下不来台，但这次他没办法退步—— “抱歉，独孤姑娘，你的情意我只能辜负了！” “可是她已经死了！”独孤情说出来后略有后悔，毕竟那个人死了没多久，她是太急了。 “她没有死！” “她没死？”独孤情很是惊愕，“可是苏姑娘和云姑娘说……” “就算她死了，她也会一直在我心里。” “那她到底死还是没死！” “她还在。”荆不夜虽语气平稳但透露出坚定，略缓，他接着说到，“无论她是生是死，她都是我这一生最怜爱也最敬慕的唯一一人，所以……抱歉，独孤姑娘，纵使她真不在世间了，别的人无论是谁也都无法再和她一样进入我心里！她若活着，我的心会跟着她活着，她死我的心也会跟着一起死！” “她有那么好吗？”独孤情语含憋屈道，“她待你分明不如你待她那么在意。” “谁待谁更好这件事很难衡量，端看个人的心怎么分辨了，何况真心喜欢一个人，她就没有哪里不好。我和她之间，在我看来是我不够好，也是我欠她诸多，就是要我拿命还给她也是应该的！如果没有她，就不会今日的我！”每一字每一句荆不夜都是真心实意，这些话他都不曾对那个人说过，但此时他知道自己最好说出来，绝了独孤情的念头。 “你那么喜欢她？” “她一直是我最怜惜的人，也是我最敬仰的人，是让我最无可奈何的人，也是让我最理解和相信的一个人。她不在眼前时我会时时牵念，她在一起每多一刻我都觉得此生足矣！” 独孤情半晌都是悄无声息，但目光一直望着荆不夜一瞬不瞬，直到忽然传出一声用力的抽吸，荆不夜这才知道她哭了。 “独孤姑娘……”荆不夜心有愧疚。 “没事，我哭一会儿就好了！”独孤情背过身去，避过荆不夜的关切。 “抱歉。”荆不夜良久也只能再度重复这两个字。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伤一个人的心，还是一个姑娘家的心，但他只能这么做，而他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和安慰。 “你挺笨的，都不会安慰人！”独孤情带着哭腔道。 “是。抱歉！” “你除了会说抱歉就不会说别的！”独孤情又添了些怨恼。 荆不夜思索了一下，“独孤姑娘，你……”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独孤情抢过了荆不夜的话。 荆不夜不知道如何回答，半天只嚅嗫出两个字，“谢谢。” “我喜欢你你又不高兴，你谢什么？” 荆不夜再一次无言以对。 “喜欢你我很高兴，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喜欢过你！” “独孤姑娘，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以后你一定会遇见那个对你一心一意的人。” “你也很好，你就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只是不是对我！下次我希望遇见你说的对的那个人！” “你一定会遇见的！” “我不想再错一次，喜欢错人真的很难受！” “……”荆不夜心中再次愧疚加深。 “你别再说抱歉了！”独孤情再次抢在了荆不夜思量好要开口前，她用力地摆头，“你不用觉得抱歉，你那样爱傅姑娘让我觉得我没喜欢错人，你专情于你爱的那个人并没有错，这样的你才更让我觉得我喜欢过你是值得的！” “独孤姑娘……” 独孤情终于转过身来，她笑了一声，“我比我娘勇敢，也比我娘幸运，我娘到现在都不曾对她喜欢的人说过喜欢，而我说过了，虽然我也落败了，但我还比我娘幸运，我喜欢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他不喜欢我，但他对我还是很温柔！” 荆不夜不太明白她莫名扯到她娘，而且她说的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既然她说他姑且做个好听众听着，他不知道如何答话就暂时不搭腔。 独孤情望着荆不夜，夜色里她也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但她很用力在看，也许是因为太用力，所以眼泪还不停地滚。 又一阵沉默中时间过去，荆不夜隐约察觉了她还在哭，不及出言劝慰，独孤情忽然用力地一把抹去了泪，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像我娘一样，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让自己累了大半生，我以后一定会找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一定不会比荆大哥你差！“ “嗯，我相信你会找到！”荆不夜这话不止是客套也不止是祝福，他是相信，相信独孤情这样的话好姑娘一定不会被命运辜负。 缓和了一阵，独孤情双腿一盘坐了下来，双手捧脸，低头唉了一声。 半晌独孤情又不说话，荆不夜不由得关切地问，“独孤姑娘，怎么了？” “为了你，我放弃了跟娘去不夜门治脸的机会，现在你都已经告诉我不会喜欢我了，那我自然要考虑离开了啊！可是不夜门怎么走啊，我还要好好考虑！” “不夜门？” “我娘投靠了不夜门，以后我也是不夜门的人了！”独孤情微微得意片刻，很快收敛了，语带关切，“荆大哥，你原本是不夜门的少门主，但你现在被逐出师门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不夜门！” “你还去不夜门做什么？你师傅是真的不想见到你吧，否则她不会丢下你在这儿！” “除非她真杀了我，否则她别想轻易摆脱我！” “你真不怕她真杀了你？”独孤情反而替他担忧道。 “我说过，她就是要我拿命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独孤情怔愣了片刻，终于机敏地反应过来什么，但仍有不确信，支支吾吾地问吗，“你的意思……你师傅……她就是那个……那个和你成了亲的傅姑娘？” 荆不夜略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回答，“是！” 独孤情惊诧得险些站起来。 “她是你师傅啊！” “对。”荆不夜还是给了肯定的回答，语气很平静，“是她和江姑姑收养我将我抚养长大，也是她教我读书，教我武功，教我做人……” “不是！我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你师傅吗？这样你还和她成亲？”独孤情真惊站起来了。 “和她成亲的时候我知道她是我师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怎么都是你的长辈，你们……怎么能成亲？” “我始终是敬她的，不曾变过，愿意结为夫妻我是真心，当时的她我想也不是假意，所以有什么不可以？” 荆不夜是很平静地说出这话，独孤情被堵得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