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结
傅青竹终究还是来了荆不夜的房里，荆不夜如今被安置的地方仍是他以前住过的傅青竹所居仙居阁的对面。 进屋前，傅青竹就发现屋里很安静，进屋后才发现屋内没有多余的人，只有荆不夜一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进来后也没见有反应。 可儿是说的假话吗？他到底醒没醒？傅青竹抱着疑惑来到了床前—— 傅青竹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到了床前见荆不夜仍是毫无反应，就那样安稳地闭着眼躺。傅青竹看了荆不夜的睡脸片刻，怀疑可儿是故意戏弄了她，便打算要离开了。最后看了荆不夜一眼，就这一眼，忽见荆不夜乍然两眼一睁，吓得她心虚地倒抽了一口气。 “青儿——”荆不夜看见是她立刻笑了。 傅青竹缓过神来，没好气道，“你醒着？” “是啊。” “那你是装睡？” “不算是，只是很累！”睁开眼都觉得很花费力气。 “既然很累，那你好好歇着吧！”傅青竹转身又要走。 “青儿，别走！”荆不夜立刻急了。 傅青竹已经跨出去几步，闻声又停了下来，略犹豫了片刻才回过身来面对荆不夜。 “青儿——”见她回头，荆不夜又忍不住欣喜，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坐起来。 “既然身体不行，就别折腾了！”傅青竹口中抱怨着回到床边，将挣扎着要起身的荆不夜按回床上，“躺着别动！累的话就闭上眼睛！” “青儿——” “也别说话！”不能老老实实休息吗？ “你不离开我就闭上眼！” “你这是威胁还是谈条件？”傅青竹瞪去一眼。 “请求可以吗？” “这么大人了撒娇吗？”小时候他倒是不撒娇的，这会儿是要补回来吗？傅青竹挨着床边坐下了，“我在这儿呢，你闭上眼吧！” 荆不夜仍旧没有闭眼，反而被子底下有些微动静，傅青竹瞥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将手伸进被子里与他的手挨碰着。荆不夜没力气握住她的手，勉强将手掌抬起再落下，压在她的手背上，感应到她在。 她的手和他的一样冷，没有暖意。 不久，傅青竹感觉到荆不夜的视线还盯着自己，她略有些恼了，“你还想怎么样？” “能把面具拿下来吗？” “你闭上眼又看不见！”这算是得寸进尺吗？怎么要求这么多？再啰嗦，干脆她打晕他算了！ “我看一眼！”荆不夜弱声弱气地哀求。 听着他的声音傅青竹没能继续硬着心肠，轻吐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再用空闲的一只手动作取了面具。 面具从面上褪下，面容得以见到光亮，但傅青竹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荆不夜，有意侧开脸不敢往床上的人望去。 再见到她的丽容，荆不夜欣喜之余柔情地唤了一声，“青儿——”她原名叫傅青竹，是带一个青字，所以叫青儿。 傅青竹看向他的同时一声喝令，“闭眼！” “好！”荆不夜在她眼下乖乖地缓慢闭上了眼。 看着他好乖的样子，傅青竹不禁微微弯了下唇角。 “青儿——” “也闭嘴！”笑意只保持了一瞬就恢复成冰冷了。 “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等你好了再说！”至少精神好点，不是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傅青竹已经忍不住皱眉。 感觉傅青竹鲜明的不悦了，荆不夜没有再多说话，慢慢地实在撑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荆不夜丝毫不曾责问傅青竹出手不留情的原因，五日后，他精神已经大好，只是仍被要求在屋内安养。傅青竹大半时间都陪着他，及户荆不夜每次醒来，傅青竹都在床边，几乎让荆不夜有受宠若惊之感，但这几日两人也没多话，许多时候静静地相对无言，傅青竹不让荆不夜说话他就不说，而傅青竹自然也不会自言自语。 直到见荆不夜精神大好，面色也不差了，傅青竹先发了问，“你何时知道我和傅生是一个人的？”陪着荆不夜这段时间她几乎是百无聊奈，就将这个问题她思虑了好几回，但最终都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 “在……我爹那里。” 傅青竹微微回想了一下，只想起那天夜里她去和白娘子会面回来之后，他的反应确实有些不寻常，不过她当时以为是因为白日她和他爹他们起了冲突让他担忧她受不住气而离开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当日与我爹会面，你的表现就略有奇怪，而且后来胡先生和江姑姑出现了。” “胡肆和雅言并没有认我！” “但我爹认出你，所以你至少应该和师傅形貌十分相似，但胡先生和江姑姑见你后毫无惊诧，若非认识你，否则这很奇怪！” “就算她们认识我，也不代表我一定是你师傅！” “确定你身份的是你在马车里写的那些东西！” 傅青竹心头一惊，“你看了？”如果看了，他为什么还要紧追着她不放？是找死吗才要回来！当时一连串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顾上那些东西。 荆不夜留意到了傅青竹的表情，想到她原本就并不是一个喜欢隐藏的人，所以她戴面具倒是恰好到底遮掩了一些情绪，若不戴怕是他很早前就会发现一些她的本性可爱之处吧。 荆不夜语气平和地回答道，“没看！我只是让楚霆放回原处，但楚霆说里面写了一些东西，信的落款都是傅无颜或者傅青竹，说明你们是一个人，也说明你就是我师傅！” “你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楚霆只告诉我，你让人在你死了之后杀了我！” 傅青竹心头咯噔了一下，他还是知道了！她吩咐了花满蹊杀掉荆不夜，再由她继承不夜门，之后不夜门的一切就真全权交由她决定了，但同时她也打算在给江雅言的信中嘱咐她让她按照她自己的心意行事，不用再顾念她的想法，而以江雅言的心思，她相信她一定会想办法保住荆不夜的命，不过江雅言的能耐不如花满蹊，而且没有不夜门倚靠，但江雅言也许会借助胡肆帮忙，胡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不会愿意插手她并不确定，之后会如何发展也只能的预留，但这个安排里她已经是给了荆不夜不同的路，但他是死是活就得听由命数安排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是真傻还是犯蠢地以为她真不会下手杀他？ “因为你在这里。” 傅青竹避开他深情的视线，理了理心绪，沉下声，“荆不夜，你如果要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和你爹之间你只能选一边。我不用你帮我报仇，但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插手，即便我杀你爹你也不能插手，你如果做得到，我就留你在我身边。” 荆不夜神情为之一凝，片刻后文，“青儿，你想过你报了仇，杀了你所有仇家之后怎么办吗？” “没想过！我只想要报仇，报完仇之后的事我根本不多考虑！” “会有更多人来杀你！” “我预想到了。”那又如何？她不在意！ “那些被你杀了的人的亲友会和你如今一样怨恨，然后他们也会穷尽办法来找你报仇，不死不休，就和你现在一样。” “都杀了就好了。”傅青竹轻描淡写道，“斩草除根！” “除得尽吗？你灭了千针堡和火雷门，但你真杀尽了这两门的人吗？” 荆不夜这个问题倒是问得恰好好处，因为千针堡她留了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花满蹊。不过这事她暂时不打算说。 “千针堡和火雷门只算是开端吧，之后你要报复的还有更多的人，但你真能杀尽他们相关的所有人吗？即便你真做到了，你杀孽过多，恐怕会让更多无关的人也对你的行为有异议，到时若群起而攻之，你杀得尽天下人吗？” “无关的人插手我一样杀！”傅青竹仍显得淡定。 荆不夜微叹一声，“青儿，杀人真是快乐的事吗？” “不是！” “既然如此，你何必……” “我要报仇！为了报仇，我已经连你都可以杀，别的人算什么？” 这话听来，荆不夜不知是该喜该忧，“青儿……” “荆不夜，你是我的徒弟，虽然我对你照顾不算多，但你的性子我多少有几分了解，你伤好后就离开吧！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用说他们之间隔着他爹，就算没有林楚，他们的许多心念也不合，勉强在一起，以后怕也只会更痛苦，不如早断！ 傅青竹起身要离开，荆不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青儿！” “还有一件事，不夜门打算和火云山庄联姻！”荆不夜养伤这些日子她也在想，到底怎么才能和他了断干净？她下不去手杀他，不能作死别，一了百了，所以她只能另想它法。他们之间一直是他一方太执着，她现在处于被动，为了不让这个状态继续，她决定要绝了他的心念！ “什么？”荆不夜一怔，脸上颜色登时褪尽。“不会的！”他以为以她的性子是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但他又想到，为了报仇她恐怕已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了！ “之前，石白帮了不夜门一回，所以我打算感谢一下他。” “所以你要嫁给石庄主？” “这件事和你无关！”傅青竹冷漠道，“你已不是我的徒弟了，也和不夜门无关，不夜门的事还有我的事都和你毫无关系了！” “你不能嫁给他！” “我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你是我的妻子！”他怎么没权说话？ “原本就是无媒无聘的事！如果你非得要执着于此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休书！” “休书该是我来写的！” “那你可以写！”傅青竹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 “青儿——” 荆不夜的话被打断，“笔墨我会让你给你送来，但你写不写其实都无所谓，不夜门和火云山庄联姻的事已经定了，不会更改！”傅青竹挥开了被捉住的手。 “青儿——” 荆不夜的呼唤没能留出人，出手也没来得及再抓住，傅青竹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