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立志（第四更
程钺自然不会追赶，望着溃兵们快速消失在夜幕与森林里的身影，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地上的那些尸体，包括还有一口气的曹天寿在内，忽然血光一闪，化为一片血雾，飘入了程钺挂在腰间的小塔里。 程钺盯着小塔看了良久，若有所悟：“他们都成了你的食粮了么？” 当初与李青蛟大战时，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李青蛟被斩断的手臂和双腿也同此时一样，化作血雾，飘入了小塔中。 “你还真是挑嘴，只吃人，从不吃野兽妖怪。”想起最近捕猎妖怪野兽时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程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除此之外，小塔再也没有其他异状了。 程钺没有关注小塔很久，在原地休息了一阵之后，将三个装模作样逃入附近树林里的夺舍鬼唤了回来。 三个夺舍鬼规规矩矩的立在程钺面前，和忠诚的下属没有任何区别。 程钺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它们夺占的rou身，很快打消了让它们此时就散去的主意。 “这三个兵体还能派上些用场也说不定。” 程钺想了想，让三个夺舍鬼继续占有三个哨兵的身体，跟在了自己身后。 在离开军寨前，程钺在没被点燃的帐篷里找了身较为干净的军服替换下了身上的血衣，又找了个面还算完整的雪国军旗，用敌人的鲜血在上面写下了“破军者程钺”几字，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去。 “你们这些家伙啊，啥都好，就是智商低了点，竟然连屯粮的军帐都烧了，不然我就不需要再去村镇里面找盐巴了！”程钺一边顺着官道向最近的村镇走去，一边向身后的夺舍鬼们抱怨着，不过不管怎么看，他的语气神态都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味道。 三个夺舍鬼表情僵硬，神色木讷的跟着，只是一言不发。 程钺用眼角瞥了它们一眼，颇觉无趣的撇了撇嘴。 …… 一路无话，第二天早上，程钺来到了一座小村庄之前。 这座小村庄处于尨阳东北，距离蔚水隔着整座尨阳城，因此前阵子并没有被秦军祸害到，村民们此时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泰日子。 见到程钺等人穿着军服，村民们都不敢怠慢，连忙将村长叫了出来。 程钺恨透了依仗权势欺压良善的狗官，因此与村民们交流时十分和善，让村民们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听说程钺想要采购盐巴与香料，村长一声令下，全村动员，各家各户都送来了一些，并且还主动声明不要钱。 感受着军服带来的好处，程钺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再向村长说明自己只想公平交易，然而村长却像是胆小怕事的兔子，说什么都不肯收程钺的钱。 程钺无奈，最后几乎是用武力强迫村长收下了三个哨兵随身携带的银两，这才算是完成交易。 得到了想要的食盐与各种调味品，程钺没敢在这个村庄多呆，三言两语与村民们告别之后，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将整整一麻袋的食盐与调料都塞进了小塔里面。 接下来，程钺没有急着返回尨山，而是带着三个跟班继续顺着官道朝东北行去。 并不是程钺想作死，而是此行他可不单单是为了盐巴与各种调料来的，那口从董村洗劫来的大锅已经不足以供他修炼了，他还要搞个炉鼎一类的专业道具回去呢。 说起炉鼎，自然只有豪门世家与寺庙中有了。 尨阳接近边境，豪门世家可没兴趣在这里安家，于是程钺便只能去寺庙中搞。 说是搞，其实和抢差不多，因为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不可能将自家的丹炉或者药鼎卖给他，程钺也没有那么多钱去买，不做贼的话，是注定搞不到手的！ 不过程钺此时已经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在乎那么多就是了…… 凭借记忆，程钺带着三个夺舍鬼一路急赶，于第二天下午来到了一座有道家大观坐落的县城之外。 这座县城名叫颐县，乃是雪国颐侯的封地，人口有七八万，不算多，也不算少，城池修的马马虎虎，算是有一定防御力，但比尨阳那种重镇还是差得远了。 此时饭点刚过不久，老大的日头还悬在天顶上，城外的官道上有不少人马在排队，等着入城。 秋老虎凶猛，为了乘凉，行人客商们都在城外的茶铺子里面歇着，只让手下伙计仆从在外看着装货的马车。 程钺不想引人注目，并没有进入这些公共场所，而是带着三个夺舍鬼排在了长长的队列之后。 光天化日之下，夺舍鬼们十分虚弱，本来就十分不自然的表情更加僵硬呆板了，程钺怕出现什么意外，只是紧张的看顾着它们。 好在日头较烈，人们都没精打采的，无人关注他们这四个军汉。 程钺心中稍安，立刻便察觉队列前面有一股中人欲呕的恶臭飘来，他皱了皱眉头，向坐在前面一辆大车上打瞌睡的商铺伙计打听。 那伙计是个话唠，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正无聊间，见有人搭话，立刻滔滔不绝的诉说了起来。 经过话唠伙计的讲述，程钺不仅知道了这恶臭的由来，更知道了自家在尨山避祸这段日子里，尨阳周边到底出了多么大的事端！ “尨阳镇守使派大军搜山，结果被秦军所乘，烧了粮田？沿河村庄还被抢掠一空，不少民众更是惨死在秦军之手？！”程钺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伙计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小哥，你是军兵吧？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道？” 程钺干笑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兄弟我前两月被上司派往外地公干，最近才回返，尨阳诸军都讳莫如深，不肯谈起最近发生之事，因此并不知情。” “是这样啊？”伙计狐疑的打量了程钺几眼，若不是这个少年穿着军服，身后还跟着三个军兵，他都要怀疑这个少年就是那杀了周家小侯爷的凶犯了！ 程钺并不知道自家的底细差点被人看透，见伙计将信将疑，生怕夜长梦多，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前面那个飘出恶臭的车队道：“好臭！那就是周节帅遣往平京表功的车队？上面装的都是秦军首级吧？不是听说那一仗没打起来嘛？怎么会有如此多斩获的？” 伙计听他提起这个，立刻忘了刚才的茬，满是雀斑的脸上浮现出了讽刺的笑容，小声道：“什么秦军首级？都是那一役里被害百姓的脑袋，照着秦人模样重新挽了个歪髻，便斩下来充作秦军首级，指望拿去糊弄京里面的国王老子呢！” 程钺大惊，旋即大怒，全身上下都因怒火而颤抖了起来：“周伯龙丧尽天良了吗？伪败为胜不说，还侮辱死难百姓残骸，尨阳诸官都由得他如此胡来吗？！” 伙计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笑容中的讽刺味道更浓了：“尨阳诸官？在秦军手里吃了这么大亏，若让上面知道了，少不得要被夺职问罪，好不容易混到这人上人的位置上了，如何肯被撸下来？只是些百姓尸体而已，侮辱便侮辱了，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损失？只要能保住他们的官位就行了！而且，有周伯龙这个权势滔天的外戚在上面顶着，王上就算最后发现事情有假，多半也会捏着鼻子认了，根本不会治他们的罪！”说到此处，伙计年轻的脸上适时浮现出了愤世弃俗的表情：“这世道啊，就是如此，权贵相护，民贱如草，只要不触碰到皇帝国王们的根本利益，达官贵人们就哪怕丧尽天良也无人去管！” 程钺紧紧握住了拳头，胸中怒火翻涌：“这狗屁世道，我早晚有一天要掀翻掉！” “你说什么？！”程钺声音较小，伙计没听清。 见伙计动问，程钺连忙摁下胸中的怒火，笑容满面的回答：“我在说我早晚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让狗官们再也压不到的我的头上。” 伙计闻言看了看他身上的军服，笑容有些揶揄：“于是你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新的狗官？” “不！”程钺断然摇头，目光坚定，语气铿锵： “绝对不会的！” 言罢，程钺再不跟伙计浪费口舌，转身走回了三个夺舍鬼身边。 “嘁！真是个怪人！”伙计看着程钺的背影撇了撇嘴，又吊着脑袋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