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 山涧寺慧能说禅
不久，平静的深潭冒起了阵阵气泡，一股森寒之风吹起，“咕噜”一声，一道白光冲天而起，有条白色蛟龙从潭底冒了上来，龙鳞闪闪，泛着银光。它对着六祖慧能，宽大的鼻孔猛喷大气，张牙舞爪，极尽凶相 六祖慧能见蛟龙冒出水面，作挑衅之状，却是临变不惊，大喝一声：“孽龙，休逞猖狂！” 白色蛟龙被叱喝镇住，圆睁的眼睛盯着六祖慧能。 六祖慧能泰然自若地双手合十，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知道六祖慧能要到深潭来降伏蛟龙，有些胆子大的老百姓远远地躲在大树后面，伸头窥看热闹，如今见深潭里突然冒出这么一条大蛟龙来，吓得双脚发软，打着哆嗦，双手紧抓着树木，不敢作声。 白色蛟龙见一位高僧坐在潭边，面对自己的兴风作浪却是不惊不慌，神色安然，问道：“看样子，你该是宝林寺的住持六祖慧能吧？” 六祖慧能：“正是慧能。” 白色蛟龙觉得奇怪，问道：“四周的人见了我都害怕得发抖，你为什么见到我却是若无其事呢？” 六祖慧能双手合十，正色而答：“阿弥陀佛，心底无私天地宽，我心中没有邪恶，面前的一切便不是邪恶。那么，害怕又是从何而来呢？” 白色蛟龙：“啊，果然是佛门高人，出语不凡。” 六祖慧能：“我寺前的深潭历来浪静风平，一派升平。但你来了以后，弄得四周鸡犬不宁，怨声载道。敢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色蛟龙大笑起来：“我行不改名，走不改姓。本龙乃是南海龙王第四公子敖小炳。” “啊，原来你是南海四龙子。”慧能的声音表面似是平和，但话里却藏有锋芒，“寰宇那么大，五湖四海，大海茫茫，浩瀚无边，可以任你遨游，大展乾坤。况且你父王已经给你们几兄弟划好了各自分管的辖区。你为何不远千里而来，到韶州这偏辟山野，在我佛门清净地搞风搞雨呢？” 敖小炳傲然地回答：“我生性桀骜不驯，喜欢挑战，不甘于在海中过那平静但却平庸单调的生活，所以就专门到曹溪这里来。” 六祖慧能：“我曹溪宝林寺是僧人念佛修禅的静养之地。你若前来学道修禅，就应安份守纪，诚心礼佛，勤于修行。但你却霸占着这深潭，为非作歹，究竟所为何因？” 这个敖小炳，历来生性孤傲，在行云播雨后，变身来到凡间，听人们说曹溪宝林寺有一位得道高僧六祖慧能法力无边，心中不忿，此时直剖心声：“我自信法术无边，听闻大师法术高超，四海扬名。我特意前来，与你一比高低。” 六祖慧能得知它的来由后，眉毛往上一挑，把脸一沉，叱责道：“既然你是冲我而来，也用不着在这里搞风搞雨，为害百姓。须知我宝林寺四周的百姓一向安居乐业，生活安宁。” 敖小炳显得满有理由：“我若然不将宝林寺四周搞乱，又缘何将大师你从寺院请到这里来与我一较高下呢？” 六祖慧能正色道：“立身处世，应以慈悲为怀，如果立心不正，法术越高，给世人危害则越大。如果立意为民造福，法术越高，对世人的贡献则越大。” 敖小炳没好气地：“我身为龙类，不想听你连篇累牍的大道理。我这次来到曹溪，只想比试法术，挑战你那至高无上的权威而已。” 六祖慧能征询地：“好，我同意跟你比试。请问，你想比试什么呢？” 敖小炳将五爪往空中划了几划，岸然地：“要比什么，任你挑选。” 六祖慧能伸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深潭，说：“上天入海，行云播雨，这是你们龙类的天性。我们人类怎能够跟你们龙类来比这个呢？” 敖小炳声大如雷：“那么，我们来比比力气吧。” 六祖慧能：“比力气？” 敖小炳：“我不怕先告诉你，我光是用尾巴就可以卷起上万斤重的大石，将它扔出百丈之外。” 六祖慧能不屑地：“光有蛮力又有什么用呢？那不过是粗汉莽夫所为。我们宝林寺不会请你这样的搬运工。” 敖小炳昂起头来，大笑：“我知道你在力气方面是无法跟我比试的。” 六祖慧能直视对方：“不知四龙子你还有什么高超法术？” 敖小炳想了一下，一脸傲色地说：“我已经在南海修练了三千年，法力非凡，自信可以摇身百变。” 六祖慧能听它这么说，略作沉思，使用个激将法：“摇身百变？你是自吹自擂吧。” 敖小炳一脸认真：“我是一位可以上天下海的神灵，怎会空口讲大话呢？我可以变大，也可以变小。” “可以变大，也可以变小？”六祖慧能皱起眉宇，瞳仁凝定，思索了好一会，“你能变大，可以大到什么程度？” 敖小炳讲话还是那么的傲慢：“我可以将身躯变得十丈长，光我的脑袋就可以变得比箩筐还要大。” 六祖慧能摆手表示不相信：“我看你没有这么的大的本事？” “哼，你不相信，我马上变给你看。”敖小炳言罢，浑身猛地一抖，嘴里吹出了口大气，叫了一声，“变大！” 随着一阵罡风卷过，风云大作，潭水飞溅，随着“格、格”之声，那蛟龙的身躯果然不断膨胀，没有多久，就变成了一条身躯有水桶般粗、足足十丈长的巨龙。光那个龙头，就比箩筐还要大。两只大眼有如铜铃一样。 六祖慧能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果然了得！善哉！善哉！” 听到了六祖慧能的称赞，敖小炳“咭、咭”地笑了起来：“大师，本龙子我说的并非虚言吧。” 六祖慧能点了点头：“变大的功夫你确实行。但这只不过是空有躯壳，能将身躯变小，这才是真本事。不知你变小的功夫怎么样？” 敖小炳还是那么骄傲：“变小的功夫，对于我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六祖慧能：“你能够将身躯变得最小时有多小？” 敖小炳：“我可以将身子变得只有一尺多长。” 这一次，慧能摇了摇头，用手比拟着：“不会吧，四龙子，你这么个庞然大物，怎会变得如此的细小？刚才你说的是实话，但这一次，我看你是在讲大话骗我的。” 敖小炳朗声地：“我从来讲话都是算数的，这不过是一个小法术而已。” 六祖慧能跟它硬撑着：“我看你未必有这个法术。” 历来处世骄矜自傲的敖小炳见慧能轻蔑自己，冷笑一声，道：“你不信我能变小？好，我现在就马上变小给你看。变过之后，再跟你一齐算那总账！” 六祖慧能：“那么，你就变给我看一看。” 敖小炳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厉喝一声：“变小！”它施法使用了缩骨法。 随着“滋、滋”的响声，本来巨大无匹的蛟龙身躯马上往里缩，并且是越缩越小，最后，缩到仅有一尺之余，变成了一条小龙在深潭里得意洋洋地游弋着，不时激花浪花。 小龙抬起头来，向六祖慧能道：“我现在已经变小了，我讲话是没有诳骗你的吧。” 六祖慧能走到潭边，将带来的金钵放进水中，对着游到跟前的小龙道：“四龙子，你能够变得比这金钵还要细小吗？” 敖小炳仍然在水里游来游去，回答道：“我用法力将自己变得这么细小，如今已经到极限了。若然想变得更小，就需要再修练三千年。” “啊，你能够变得这么细小也是不简单的了，”听敖小炳这样回答，六祖慧能更是心中有数，将金钵在水里荡了荡，说，“我现在问你，你有本事游进我这金钵里面吗？” 敖小炳跃跃欲试：“好，那就让来我试一试。” 那小龙身身躯有一尺多长，而慧能的祖传金钵口径只有六寸宽，那小龙在金钵上转来转去，试了几次也游不进去，有点泄气：“咳，为什么这样难进你的金钵里面呢？！”。 “你变来变去，变得身躯还是长了一些。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来，待我帮你一把吧。”慧能弯腰伸手，将小龙一把抓住，往上一提，将它提离水面，再将它的身子弯曲，强行装进金钵里， 敖小炳在金钵里面昂起头来，得意地说：“大师，我如今已经用了法术进了你的金钵。你该服输了吧？” “你要我服输？”六祖慧能忍不住仰头朝天大笑起来。 敖小炳眨着眼睛：“怎么啦？你输了还笑得如此开心？” 六祖慧能用左手指着敖小炳的脑袋，笑了起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四龙子，这一回比试，不是老衲我输，而是你已经输了。” 敖小炳不明所以：“什么？我已经输了？” 六祖惠能点了点头：“对，你已经输了。” 敖小炳大惑不解：“你看着我使出法术来，可以将自己变得那么大，现在又变得那么小，明明我是胜券在握，怎么你竟然说我已经输了呢？” “的确，你运用学到的千年法术，可以将自己变大，也可以将自己变小，”六祖慧能咧嘴笑了起来，“但如今，你被我收在金钵里面，蜷曲着身躯，再也动弹不得，试问，现在你能够从我的金钵里逃得出来吗？” 六祖慧能手持的金钵乃佛门中至高无上的祖传圣物，法力无边。其权威性等同于俗世中皇帝的国玺。自从初祖达摩携带袈裟金钵从天笠东来，将这衣钵传给二祖慧可，再传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最后传至六祖慧能。禅宗法脉，由此代代相传。 敖小炳试图运功腾飞，从金钵里逃出来，但金钵里的水已被六祖慧能倒掉了一大半。常言道：“龙逢浅水遭虾戏。”敖小炳挣扎了好几回，无奈金钵里面光滑如镜，水又太浅，身躯蜷曲的蛟龙怎么也用不上力气，加上这金钵里金芒四射，禅气凛然，此刻敖小炳心中大慌，百般无奈地自叹：“唉！我这一回确实是有法施不出，有力使不上了。” 六祖慧能厉声地说：“四龙子，俗语道，虎从风势，龙仗水威。你如今已经离开了水，进了我的金钵，任你扭尽六壬、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法逃出来的。所以，我说你已经输了嘛。” 敖小炳这才知道中了六祖慧能的计，除了后悔莫及外，大声地责备慧能：“大师，原来你刚才是用计一步步地将我诳进这金钵里来的。” 六祖慧能右手托钵，左手指着自己的心胸，话语藏有机锋：“两军相逢智者胜。比试法术，你靠的是力气，我用的是智慧。现在你成了我的袖里乾坤，等于身陷囚笼。这正是应了邪不胜正的道理。” “这……”敖小炳被困在金钵里，想飞不能，欲逃不得，只得任人宰割了，便哀求道，“大师，这一回我认输了，恳求你放我出来吧。” 六祖慧能冷凛如霜：“放你出来？善哉、善哉！须知，前一段时间，你戕害了多少百姓，给四周村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人们恨不得宰了你。”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老百姓见那条恶龙已经被六祖慧能设法收进了金钵，接二连三地从大树后、土堆旁走了上来，围拢上来察看，一个个摩拳擦掌，怒愤填膺，对着金钵里的龙王四太子纷纷厉声指责： “你这个害人精，我们要用刀将你斩成几截！” “要将你千刀万剐！” “还要将你剥皮抽筋！” “将你再来火烧油煎！” “挖你的心来煲汤，吃下肚子里也不解心头之恨！” 面对着百姓的群情汹涌，怒声叱喝，敖小炳大惊，刚才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荡然无存了，苦着脸，哀求道：“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六祖慧能指着围拢在四周的百姓：“叫老衲饶你的命？你先要问他们肯不肯。” 那些老百姓深受其害，所以一个个怒容满面，戟指叱骂那蛟龙。 为了活命，在金钵里的敖小炳只好低声下气地向着百姓道歉：“以前我是意气用事，大错特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围观的老百姓们都向六祖慧能伸出了大拇指，说他施法降伏了这条恶龙。 六祖慧能指着金钵里的白色蛟龙向众人说：“它被老衲收进金钵里并不等于已经降伏了它。” 刘汝光老眼眨动：“它已经失去了作恶的能力，这还不算降伏了它？” 六祖慧能指了指心胸：“要在心里将它降伏才算是真正的降伏。” 刘汝光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将它的恶根除掉了这才算是真正的降伏。” 众百姓有点怀疑：“这蛟龙的恶根能够除得掉吗？” 六祖慧能有信心地：“龙虽然属畜生道，也有灵性。只要我来度化它，以后它也会有佛性的。” 刘汝光：“啊，连这恶龙以后也会有佛性？” 六祖慧能：“是的，世间花开花落，月有阴晴圆缺，万物皆可转变。善和恶，好和坏只不过是一念之差，待我用心教化它，让它弃恶从善，为民造福吧。” 在场的百姓都知道六祖慧能法力无边，点头赞道。 六祖慧能脸色严肃：“龙四太子，如果我现在就这样将你放了出去，你的劣根未除，顽性难改，很容易一遇机会，就再重犯，去残害黎民百姓的。待我带你回佛堂里去，先给你说说法，净净你的心吧。” 慧能说罢，手托着装有蛟龙的金钵，信步返回宝林寺里去了。 看见自诩神通广大的蛟龙被六祖慧能用计降伏了，四周围观的老百姓啧啧称赞后，还报以阵阵热烈的掌声。 六祖慧能在禅房里对着金钵里的白色蛟龙说法，向它讲授顿悟法门，直至这蛟龙彻底认错，将恶根去掉，服服帖帖才将它放回深潭中去。 这条白色蛟龙被六祖慧能降伏之后，真的来了个脱胎换骨，禀性大改，除了平日按照南海龙王的分工，到它所管辖的区域巡查外，有空就来到曹溪，听六祖慧能说法，追随六祖慧能。此后，它不但没有搔扰当地的黎民老百姓，还大做好事。每逢大旱之年，这蛟龙便耕云播雨，撒下甘霖，以解民困。洪水之年，它则施展法术，排涝抗灾。 多年来，宝林寺四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从此以后，这条白色蛟龙便成了追随六祖慧能的护法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