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商人

    或许是看到罗恩比较好说话的样子，本地上人那一伙中走出一个中年“绅士”。用“绅士”这个词来形容这位商人是极其不妥当的，就算加了引号也算是僭越。

    因为绅士这个词指的是拥有土地的非贵族。他们通常是由贵族的后代和关系相近者，在社会上的地位仅次于贵族，属于贵族这个大的阶层的次生阶层，属于统治阶层的边缘的边缘人物。商人固然拥有一定数量的财产，远远要比普通人富有的多，但是没有土地就没有地位，他们依然是被统治者。作为被统治阶级的象征，他们甚至不被允许拥有姓氏。

    但是走出来的这个商人，却显得有些非同一般。他身上的衣服制作精良显示出他富有的财产资本，脸蛋手掌油光水滑纤尘不染，显示出他优渥的生活环境。这样的形象，就算是在绅士之中也不是十分常见——那些人在罗恩看来更像是前世印象中的清代土财主。

    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有绅士们经常带着对自己优秀血统的高傲和自信，这位商人则显得要心虚的多。眼看着行商们似乎找到了靠山，他不得不勉强鼓起勇气走过来，远远的向他脱帽致敬，语气显得比简的父亲还要谦卑：

    “尊敬的阁下，泰勒商行的泰勒向您致敬。我们商行有各种皮草、铁器、南方群岛的香料等等，货物品种齐全，不知道尊贵的阁下有没有兴趣到店里休息一下？”

    罗恩还没有说什么，简的父亲夏洛特如同被爆了菊花一样跳了起来，一步窜到罗恩和商人的中间，指着商人的鼻子不屑道：“泰勒，注意你的身份！就凭你也敢和这位尊贵的阁下说话？还不快快离开！”

    商人泰勒脸蛋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和夏洛特的身份虽然都是商人，可是商人之中也分个高低大小。他可是拥有自己商行的大商人，夏洛特只是一个给他供货的行商，就连商队也仅仅只是一辆货车和几头驴子而已，竟敢对他这样说话！泰勒不由冷笑道：

    “我没有和这位阁下说话的资格，难道你就有了吗？就凭你的女儿是伯爵家的女仆吗？就凭你这个不受信用坐地起价的混蛋吗？”

    “谁不守信用！”夏洛特像一只斗志高昂的公鸡一样凑到泰勒的身前，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很大。“明明是你贪得无厌！生铁的价格都上涨了一倍，你却还想用原来的价钱收购！你当我夏洛特是傻子吗？”

    “哼！那又怎样？又不是我让生铁上涨的。我们在你离开的时候就约定好了收购价格，你就必须遵守承诺！遵守承诺是一个人最起码的品德，我想如果和我做生意的是一位骑士阁下的话，他一定不会做出违反骑士品德的事！”

    泰勒言有所指的飞快扫了罗恩一眼说道，夏洛特的脸色也微微一变。通常来说贵族们就算没有成为骑士也会以骑士的品德要求自己。遵守承诺无疑骑士的重要品德之一，他非常担心罗恩听了泰勒的话会偏袒向对方。

    “这……这不是关于遵守承诺的品德问题！而是这桩交易显然很不公平！我相信任何一位贵族或者骑士阁下都不会无视不公之事在自己眼前发生！”夏洛特的脑子十分灵活，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反制的言辞。

    罗恩现在大致明白了双方争执的原因。本地商人泰勒委托简的父亲夏洛特到外地去收购生铁，当初双方约定了一个价格。可是当夏洛特的商队回来之后却发现本地的生铁价格暴涨，于是自然不肯以原来的价格继续交易，希望泰勒提高收购价格。泰勒不同意，双方就这样争吵起来。

    事实上这种事情完全属于正常的商业风险，根本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如果是在他前世的世界，法律偏向于保护弱势群体，双方原本约定的协议可以协商作废。

    但是在这个世界，就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条文了。类似事件基本都是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解决，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注重承诺。如果约定俗称的规矩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只有找一个公正的调解人调解矛盾了。

    现在双方显然都试图让他作为这件事情的调解人。罗恩甚至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夏洛特认为简作为服侍他的女仆，他应该偏向于自己。泰勒心里恐怕是觉得既然他不敢质疑一个“贵族”的决定，不如用言语来挑动他偏向于自己。

    罗恩思考了一会儿，心中有了决定。于是假咳一声打断两人的争吵。

    “两位既然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不如让我来给你们做调解人吧。我是伯格男爵的三子，现在不是骑士也不是贵族，不知道二位是否信得过我？”

    听到罗恩的自我介绍自己的身份，两人倒是都没有小看他的意思。在他们看来罗恩现在的年纪还小，现在没有成为骑士和贵族，不代表以后不会成为骑士和贵族。他们自然不知道罗恩很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成为骑士了，否则的话泰勒一定会鼓起勇气严辞拒绝很可能有所偏向的罗恩作为调解人。

    “是的，当然可以。小人求之不得！”

    “……非……非常荣幸。”

    两人脸色各不相同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罗恩精神一振首先对泰勒询问起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最近生铁的价格会长的这么快吗？”

    泰勒闻言并没有为难立刻解说起来。事情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克里特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否则夏洛特刚刚回来的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市场的行情。

    这个事情还要从年初发生的一次起义说起，这场起义发生在克里特伯国隔壁的约克大公国境内。起义的原因没什么好说的，一开始也只是一群孱弱的仿佛羊羔一样的“泥腿子”在闹腾而已，派一个20人的骑士小队就可以轻松解决。但是当一些同样拥有骑士力量的非法雇佣兵参与进来的时候，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这个自称“血眼”的雇佣兵组织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其中骑士的数量之多简直骇人听闻，仿佛永远也杀不尽一样！约克公爵很快就受不了骑士对拼的损失，组织了大批常规军队，试图依靠大型军势一股脑把这帮家伙扫灭。

    一开始叛军的确被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对打的节节败退，许多人不得不逃窜到相邻的克里特伯国境内才得以幸存。但是很快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到了巨大的帮助，战斗力节节攀升，不仅和约克公爵的军队打的有声有色，还把战火引到克里特伯国的境内。

    简的父亲夏洛特带着商队外出的时候，正是叛军陷入败退绝境的时候，所以本以为战事很快就会结束，生铁的价格波动不会太大。可是没想到当他回来的时候，战争的规模一下子扩大了许多倍，引得两个国家都卷入了战火之中，并且看不到短时间结束的征兆。生铁的价格自然应声飞涨。

    罗恩听后若有所思，他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类似的消息，只不过“他原本”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进行的觉醒血脉之力成为骑士上面，对外面的事情根本不关心。所以对此只有一个隐隐约约模糊的印象。

    战争对于罗恩来说是一个遥远的词汇，所以想到战争的时候，他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生灵涂炭之类的念头，而是“国难财”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国难时期，无疑是赚钱的最好的时机之一。就算不搞一些囤集居奇的缺德事，对物资的大量需求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半死不活的企业，瞬间恢复青春。

    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丝，虽然怀揣着和小伯爵赏给他的20枚金币（现在只剩下18枚），用不了多久也会坐吃山空。更何况他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妖精”的事情还不知道有没有解决，或许还得再来几次驱魔才能搞定。以后想要继续在骑士的道路上发展，不管是走正统的路子还是购买传说中的觉醒药剂都需要海量的金钱。所以是时候考虑赚钱的事情了。

    而刚好眼前就出现了这个一个不错的机会。这个世界的冶炼技术低劣，不管是夏洛特还是泰勒都只能买卖生铁赚钱，可是他不同！他知道炼钢的原理，也大致了解一些炼钢的步骤。他相信自己可以很快研制出炼钢的方法。生铁的价格都涨了近一倍，那么钢的价格呢？钢制武器的价格呢？

    想到这里，罗恩不由的微笑起来。只是他这个微笑在泰勒的眼中就显得有些阴险了。“泰勒，既然你不满意夏洛特提议的新价格，干脆放弃这笔生铁生意如何？我让他另找买家。”

    “这……”泰勒原本还以为罗恩打算偏向夏洛特，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样一个提议。他还在迟疑间，夏洛特立刻着急起来。泰勒算是城里的商人中比较有实力的了，他这一次带来的生铁数量众多，恐怕别人根本吃不下。难道要卖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和绅士？他们更不可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价钱了。

    “这位阁下，您……您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卖给泰勒，我去卖给谁？难道阁下您有意接手？”夏洛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罗恩竟然微微一笑点头道：

    “不错，正是如此。我打算按照你报出来的价格接手你的所有生铁。怎么样？虽然你们之前有过约定，可是既然产生了分歧，不如干脆卖给我算了。免得伤了二位之间的感情。”

    夏洛特和泰勒有个屁的感情，不过能赚到更多的钱自然不会反驳罗恩的话，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泰勒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就算按照夏洛特报出来的价格接手这批生铁利润也不小。可是既然罗恩开口了，他却不敢反驳半句，只能狠狠的瞪了夏洛特一眼暗恨他没事找事，无奈的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