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王子坐飞机去洛杉矶谈判电影开发计划去了，杰米除了完成专栏的稿件之外，也有了空闲时间继续调查男子同性恋酒吧间的所属问题。

    他拜访的官员越多，越使他感到当权者谁都不会向他吐露真情。但他知道，对于杂志来说这将是一篇甚好的报导。而且在“公共服务”这个栏目的掩护下，他们可以大量地描写性行为的详细情节。居民区的趣味特别的读者不用花多少钱就能得到一次刺激。

    他又跟凯夫谈了一次。这位主编对他要完成现有计划的决心甚至还流露出一点热情来。他指派了一名年轻精明的文书助理来协助杰米搞调查和采访工作。

    “可是你必须记住一点，”凯夫警告：“我不允许这小伙子靠近那些酒吧一步。在你眼里，他只不过是个抄写员。对我们来说，他却是多尔冈百货公司老板的儿子。我们希望他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杰米很高兴与年轻的基思·莫蒂默一道工作。这孩子刚刚从哈佛毕业，二十三岁，长得又高又瘦，为了显得老成一些，戴了一副角质架眼镜。以前他曾向杰米透露过，他父亲只给了他一年时间来新闻界闯荡。如果站不住脚，他就答应进世袭的商店做生意去。

    他们共进午餐，讨论了这一新任务。杰米把来龙去脉摆了摆，莫蒂默只是听，没有插嘴。

    “这是你打的头一炮，搞人们所说的调查报告。”杰米讲：“但是，在刚一开始的时候，不要去想这个术语。调查报告不过是一门古老技术的新名词。只需顽强地工作，从文件档案中挖掘出一个线索，然后凭这个线索使人们相信你掌握的比你说出的要多。在这一步上，不要去管新闻道德。你非得撒谎和欺骗不可。要会敲诈人。这就像法庭上搞的抗辩交易一样，你同意让一个人获得自由，但交换条件是把另一个人拴到这条线上。现在，仅从社里的意图来讲，这项调查只要求我们找到市中心低级酒吧的主人就行了。但我想，我们可以把它扩大成一个系列报导，揭露黑手党是怎样渗入到整个性领域的：按摩馆，少年色情画册，书籍，电影，等等，等等。因此，在你查阅档案时，也注意一下其他的方面。你先去翻查市情宗卷，找到‘铁锤’这座房子的所有者。一定是某一个小公司，它的名字不能给你提供任何东西。不过你接着去查社团组织文件，说不定能发现一个可以打开路子的名字。如果这两项工作均无收获，你就抓住他们在‘公道村’的那个股东不放。你向他家里打电话，对他说：‘杜克斯先生，我是《曼哈顿》杂志社的，我们想知道一下，您对您拥有本市最低级下流的酒吧间有何感想。’好，他可能既不挂电话，也不嗷嗷叫，也可能对你的话真的不理解。但你要盯住他，一直到弄清他的公司把那间酒吧租给了谁为止，这时，你就算有了进展。”

    小伙子把这些话全都记在心里，并表示愿意当天就开始工作。从杰米这方面讲，他也感到很坦然，因为他忠实地执行了哈里·凯夫的指示，分配的任务不会给莫蒂默带来任何危险。也就是说他这部分调查工作，“脚不出门”就能干得了。

    杰米发现，他并不十分喜欢他极力争取来的这项任务。全都是那个糟糕的王子造成的，他想：我要是不为他拉皮条，永远也不会陷到这里面去。实际上杰米已经感到，乔治的要求越来越倒他的胃口——不是厌恶王子，而是厌恶自己。他暗想道，看来，我还是把这种下流闲话的行当完全甩掉得好。把毕生精力用在收买别人的隐私上，这也太难为人了。同时，自己一旦有了什么隐私也会产生一种内疚。该不该毫无保留地解剖自己，就像凯撒的妻子似的？他知道，另一件使他沮丧的事就是在“铁锤”看到的景象。在他这里，他与东区的那些高雅的朋友之间的同性恋是十分严肃认真的，而在他们那里，那些在选择性生活方式上应当称为他同伴的家伙们却堕落到了退化的地步，变成了无赖和强盗的牺牲晶。管他呢，反正他得把这篇报导搞出来，就搞这一次，除了为杂志打开一些销路之外，这篇文章或许会对某些人有些教益。

    洛杉矶的生活节奏终于使格伦农受不了了。每天晚上都参加宴会，他无法适应。

    昨天夜里他们就计划好，今天晚上来“马·梅森”饭店吃一顿安静的小型晚餐，这家饭店鲜为人知，电话号码本上都查不到它。当然，特纳是该店主人的密友，他按照许诺，天刚一擦黑就把格伦农和简接了出来。

    路易丝未能赴约，他们便决定在吃饭时讨论公事。覆盆子糖浆蛋奶酥刚刚上桌，格伦农和特纳正要开动脑筋想从别处挖一名合适的政治撰稿人，一位影星突然停到了他们桌边。杰克·赫兹佩思——连格伦农也能一眼认得出——热情地向特纳致以问候，并接受邀请在他们桌边坐下来。

    赫兹佩思是个结实的矮胖子，三十五、六岁，已开始谢顶。第一眼看上去，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好莱坞的五位最佳影星之一。但是，当他咧嘴一笑，浅蓝色的眼睛闪出光彩的时候，你就明白他为什么可以登上电影界的最高峰了。

    赫兹佩思似乎由衷地关心着格伦农的新出版物。“我们这里异常需要新鲜血液。”他强调说：“关于新好莱坞的议论到处都可以听到，但说实在的，好多都是屁话。绝大部分电影业还掌握在老一辈的保守派手里，他们生产出来的百分之九十的电影都是垃圾。假若您能独具慧眼而又富于建设性地描绘电影业，并旗帜鲜明地论证出高水平的影片甚至比低级影片更能获利，您便能赢得电影界所有年轻一代的衷心拥护。”

    特纳建议最好由赫兹佩思自己来提供稿件。“我原以为你决不会请我。”他笑道：“我在大学是专攻新闻的，我一直在瞅机会亮亮身手。”

    格伦农专心致志地听着他的编辑和这位明星讨论赫兹佩思准备为他们撰写的稿件。他心里想，这又是一个胜利，并且是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取得的。

    他想要些香槟庆祝一下，但被赫兹佩思止住了。“我正要到那边的‘罗克斯’俱乐部去。”他解释。“您跟我去参观一下吧。还有你，戴维。”他对特纳说：“你们将是他们成立以来被放进去的第二第三个新闻工作者。”

    格伦农刚想谢绝，特纳马上摇头暗示。乘着赫兹佩思与远处桌子上的一对夫妇打招呼之际，特纳靠近格伦农：“您再累，我们也得去。在本市谁也没有杰克对年轻演员、作家和制片商的影响大。我也真想到‘罗克斯’俱乐部去看看。这个私人俱乐部堪称是整个电影业唯一具有真实价值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