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够了
我关上了灯，准备出门。 可是不巧，在走廊里看见了那个让我有点想躲避起来的身影。 他迈着长腿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估计是刚刚去楼下买的。 他把盒子递到我面前，“半熟芝士的。” “谢谢，不过我现在要去吃饭了。” 我说了谎，明明是要去喝酒的。 “和谁？” “路霏霖。” “加我一个？” 我摇头，“不太方便。” “那……我送你过去，在哪儿啊？” 我又平静的摇头，“不用了，她过来接我，马上就到了。” 他拧着眉头，“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 我其实也想知道啊，我在干什么，我在想什么。 “段飞扬，”我仰起头，嘴角艰难的弯了弯，“就到这里吧。” “什么？”他疑惑的挑着眉。 “我说，就这样吧，已经够了。” “什么……够了？” 我吐出一口气，发现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我说，你给的爱，到这里就好。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吧。” 他用那双好看的深眸凝视着我，漆黑如墨，像是个逃不开深渊。 我拿过他手里的蛋糕，小心翼翼的端在掌心里，“这个，就当做是最后的礼物吧。” “卿木。”他用低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一定会全部处理好，在那之前，不要离开我。” “段飞扬，”我拨开了他的手，“其实我今天……路过了你们谈话的那间会客室，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听见了，一些我很不想听见的话。 “你听见什么了？”他皱眉。 “结婚。”我闭上眼，轻轻笑了一下，“我听见，你对她说，结婚的事情。” 他拽住我的胳膊，“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我跟她不可能结婚的。” “不可能结婚……那她为什么会是你的未婚妻？” “我也不愿意，但是……” “但是，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啊，”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第一次没有沉沦，“段飞扬，但是她就是你名副其实的未婚妻啊，订婚宴就在下个月，我都听见了，就在下个月！”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音调会越来越高，接近于哭吼，或是咆哮。 可是，没用的啊，都说女人的眼泪最不值钱了。 “下个月……”他的眼帘低垂了下来，长长的额睫毛遮住了从前灿若星光般的目光，恍惚间我的眼前一片雾蒙蒙的，仿佛一切都沾上了氤氲的水汽。 是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段飞扬，你好好准备你的订婚宴吧，我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我知道你有未婚妻，看我还是选择跟你在一起，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可我还是告诉自己……只要有你就好了，哪怕只有一阵子……只要有你就好了……” 我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的水光，“所以啊，你不用觉得抱歉，本来就是我自找的。我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这些时光，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再见吧。” 我转身向电梯走去。 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小的蛋糕盒子，抱得很紧，几乎让精致的外包装都变了形。 下楼的时候，路霏霖已经等在那里了。 “哭了？” “才没有，风吹的。” “那吸溜什么鼻子。” “感冒了。”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吧，鼻涕别滴我车里，洗车费用贵着呢。” 我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敢情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辆车？！” “行行行，你最宝贝了昂。瞧你那双眼睛，湿漉漉的，那个叫什么……梨花带雨的，看的我都心疼。” “心疼你还不好好安慰我。” 她发动了车子，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你哪儿还需要什么安慰啊，反正我说的话你向来都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好好陪你喝两杯就完了。” “什么叫我一句都听不进去……”我不满的嘟囔着。 “你就说你哪回听过我的劝告，嗯？” “我哪回没听？喝羊汤的时候你说吃胡萝卜对眼睛好我不就吃了吗，上火的时候你让我别吃橘子我不也没吃吗，起湿疹的时候你让我别吃海鲜我连海苔都没碰，亲戚来的时候你让我别吃巧克力别喝咖啡别吃芒果我也都听了啊，”我越说越委屈，简直都要拉开哭腔了，“我吃个药打个针喝个红糖水什么都谨遵医嘱了，对你的话还不叫言听计从？” 她无奈的扶了扶额角，叹了一口气。 “行行行，你最听话了，什么都听。那我曾经就跟你说过苏焕和苗苗去看电影的事情你怎么就没当回事儿，我说他们两个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你怎么一点也听不进去？” 当时她确实跟我说过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情，我却忙着自己的课业，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都过去多久了，能不能不提这茬儿。” “行，不提苏焕，那你当时退学回来的时候衣服也不穿好了，冻得跟个孙子一样的，天天颓废成那样……” “这事儿也不许提！” “我就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一直不说，我也没想着要问，总怕戳中你什么伤心的地方。现在总该放下了吧？” 我心中还是有些郁结。 “不想讲就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和路旁倒退着的梧桐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过了许久，我还是开口了。 “当时……有个人，自己犯了错，把锅甩到了我身上。” “就这样？”她讶异。 “嗯，她安然无恙的完成了学业，圆满回国，还当上了大牌的首席设计师。我却遭到了退学的处分。” “嗯。” “就嗯？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让你跟我说的时候死活不说，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跑来求什么安慰。” “……那当时我不想说是因为觉得很丢脸啊。” “犯错的人又不是你，你觉得丢脸干什么。再说了，你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谁说的！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的！” “本来啊……所以你还告诉谁了？” 我有点心虚，“还能有谁……” “看吧，你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小没良心！” “你自己还不一样，结个婚恨不得把我名字都忘了！” “你个没脑子的！”她伸手敲我的脑袋。 我惊呼，“你好好开车行不行！本来做女司机的车我就不太放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女司机是不是？” “这倒没有……就是一想到你科目二考了三遍科目三考了两遍我就有点心虚……” 她翻了一个白眼，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悠悠的开口道，“你说你傻不傻？” “傻傻傻，我干什么都是傻的。” “本来就是啊，明明就是别人的错，你干嘛要替她瞒着，换了是我恨不得昭告天下。” “我也不是想瞒着啊，就是觉得……太丢脸了，因为煮火锅这种事情被退学，而且我还一口都没吃上……” “你说……是因为煮火锅？”她眉毛突然飞扬了起来。 “对啊……怎么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头一回听说有煮火锅被退学的啊哈哈哈哈……” 我又狠狠瞪她一眼，“笑笑笑，笑死你算了！” “啊哈哈哈……不是我说……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啊……” “你好好开你的车行不行！” “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哈……” “路霏霖！” “唉唉唉……不笑了不笑了……” “算你识相。” “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煮火锅会被退学啊……啊哈哈哈……” “我再说一遍！火锅不是我煮的！是我那个贱人室友！她煮了火锅喊我去画室！我什么都不知道！鬼知道为什么我一进门的时候插线板就冒烟了！锅就炸了！红色的汤溅的我满身都是，还淌了一地！” “原来你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烫伤是这么来的啊……” “你怎么突然就正经起来了……” 她斜眼看我，“要是我受了伤，换做是你你还会觉得好笑？” “大概吧，谁让你刚刚笑我笑得那么开心来着。” “然后呢？” “什么然后？” “锅炸了，然后呢？” “然后啊，我那个牛逼的室友，就直接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下去了，受了点轻伤。” “厉害啊……这么果断……不得不佩服她的判断力。” “是，她简直是当机立断神机妙算，留我一个人在辣味弥漫的画室里凌乱。” “我也不知道该骂你还是该骂你……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跳？”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长点记性。” “现在记忆力好着呢，你说的那些食物相克的什么东西我都背的一清二楚的。” “是让你长记性，不是长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