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佩中雨
第一章 桃花源。 漫天飞花，流云逐月。 琴声似泣似诉，幽怨婉转，仿佛青衫隐静，退归青鸾。 少女安静地坐在石桌边，芊芊细手轻挑琴弦，旁若无人。肩头丝绸般的长发随动作起伏轻柔。眉眼间无意渗透出的凉意，似深秋里一场萧瑟的秋雨，寒冷无暇，遗世独立。 少女身后的白衣公子静立着，无声地聆听，眼眸像澄澈的湖面，泛起微微波澜……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捻住一片桃花，闭目轻嗅，几番搓捻，揉皱瓣朵。 “师傅还记得初遇的时候么？”冷艳雨玉葱般的手指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夏阳德微微抬头，欲言又止。 三年前，雍容华贵的少爷独自外出赏花，带雨梨花柔嫩娇弱。 “公子请留步，相逢既是有缘，不如让在下为公子算上一卦。”清爽的嗓音叫住少年，白衣道士徐徐走近。 “哦？那不知道长用什么方法占卜？”夏阳德转头，看着街口转角的年轻人，卖糖葫芦的小贩从他面前吆喝着经过。 “六爻。” 春回大地，老树新芽。素白色布衣的女孩蹲在树下，寒冷的雨水打湿素色衣角。她伸出一只手逗弄着身旁的小花，另一只手抱着因寒冷而发抖的的膝盖。 少年停在她身旁，手中早已握着一把油纸伞，自言自语道：“早上还只是小雨，没想到现在已经如此肆意了。” 女孩听见身旁有人，呆呆地抬起头来看他，他低头回望。 老树落下了最后一片枯叶，随着湿润寒冷的微风飘向远方，树上已满是新生的绿芽。 “你叫什么名字？” “冷……冷艳雨，我的名字。”女孩被拉起来，瘦小的身子只有夏阳德的肩头那么高。 夏阳德上前一步靠近她一点儿，将伞移到她的头上：“你父母呢？” 冷艳雨低头不语，余光瞟向脚边的小花。在寒风中它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被凛冽的狂风连根拔起。而少年的衣角被狂风高高吹起，三分张扬。 “你可愿跟着我？” “好……好啊。” 夏家从此就多出了一位女杀手。 时光荏苒，转眼间三年光阴已如指间流沙，消失殆尽。 依旧是曾经的那个人，却再不是曾经的那个女孩…… “阿雨，你说你不愿再离开……” 少女笑笑：“我说过那种话吗？” “我忘了。”声音仿佛十月的小雨，迷离清冷。 “我讨厌所有有关你的事。” 夏阳德嘴角动了动，低垂着眼帘，半晌之后轻轻笑出：“原来是这样么。” “原来你已经忘了……” 少女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努力踮脚与他平视，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似蔑：“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天荒地老只是个美妙的谎言。你说对么，师父？” 夏阳德看着眼前那似白瓷般精美无暇的俏脸，缓缓抬起手掌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宠溺的目光：“你的话，总是对的……” 转身。 “那……照顾好自己。” 少女甜甜地笑起来，眼眸弯成一轮可爱的月牙：“好啊。” 夏阳德摆弄着腰间玉佩，摇着头轻轻笑了笑，离去。那一向肃杀挺拔的背影，恍惚间多出了凄凉的感觉。 冷艳雨呆呆地注视那远去的背影，就像在三年前的街口，她也是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冷艳雨有些无力地依靠着梨花树，冰冷的神情烟消云散，她微微仰起头，细长的手指遮住眼眸，大片水泽从指缝中溢出。 “我讨厌的，是杀手不能有感情这种事……” “你曾说，烈酒三味金樽对饮花前月下。” “后来我听闻，那酒醇香已散人去楼空擦肩天涯。” …… “师父，如果有一天我淘气惹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祸怎么办？”冷艳雨撑着脑袋，煞有其事道。 夏阳德斜睨她一眼：“徒徒说得好像自己很少闯祸似的。” 冷艳雨撇撇嘴，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那些找你麻烦的人，师父都会帮你杀光的。” “师父，你在刻什么？” “一个小玩意。” 她搬来小板凳坐在他身旁。那是块玉质极好的玉料，在他的巧手下渐渐变成一个精致的玉佩，玉佩中间刻着小小的雨字。 “握着它，以后就跟着我，若是想离开，便把它还给我。” “师父～我们今天不练钩了好不好？”冷艳雨摇着他的手软软地嘟嚷。 “哦？今天又要用什么理由来推脱练功。”他气得笑起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少女小心翼翼地吟诵着诗句。 “师父，我这一生都不要离开你了，我以后要待在你身边，做你唯一的徒徒……” 你终究是要，离开的啊…… 血刀，天下第一赏金刀客门派。月初日接到一条委托，目标神龙教，夏阳德。 五日后，门内派出两名高手前去击杀，卒，一伤一亡。 后来有人发现重伤的夏阳德，昏迷不醒。等到稍有些清醒时，却中邪似的，嘴中不停念叨着：阿雨。 他手中捏着一块玉佩，玉佩中间刻着一个精致的雨字。 他起身一言不发，捏碎了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