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深海的寂寥
想到这里，他一个深蹲，一跳，游到了最顶端，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团他无法凝视的白光。 然而就算只是轻轻触及光芒的边缘，指尖就会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岳如故把心一横，索性就直接伸了进去。很快，手心疼得仿佛在冒火，他摸到了一颗白色的球体，似乎一手就可掌握，毫无疑问，那是水晶制品，但是仔细摸了一圈，他发现那可不是球体，而是一颗头颅。 水晶头颅！跟当初在叶微露的地下室中的那颗一样，在这种神秘的地方，也只有这种神秘水晶头骨的存在才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他用腮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冥想。然而没有他想象的那些超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身体，有的只有一个画面，一段记忆，不长不短，但足够震撼人心，如泣如诉，娓娓道来。 ...... ....... 岳如故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进入了那段历史之中，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还是他脚下的这座小城。然而彼时覆盖在头顶那层巨型金字塔外壁还是完好无损，发出淡淡的光芒，顶端那个骇人的大洞还未出现。 那时候围绕神坛所建的一圈圈高地不一的房子还是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座建筑之上都布置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柱，散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如同夜晚的灯光将整个世界照亮如同白昼。从上往下看，所有的水晶柱便形成了一个阵法，有着巨大而又特殊的能量场，镇守在这一片海域。 当视线回到海底，城池已然不完整，人口已然不多。为数不多的鱼人几乎全部居住于内部三环之内，虽然人口已不多，但由于内圈的街道狭窄，所以虽然谈不上热闹，但也没那么冷清。乍看之下鱼人们都在街上欢快地游荡，然而却几乎没有成年健壮得男性鱼人，有的只是妇女、儿童和老人。城市三环以外的一大片建筑中空无一人，几近鬼城，建筑的本身也已经陈旧不堪了。 鱼人小孩们总是天真无邪，还在无忧无虑地肆意在追逐嬉戏，而大人们的脸上却鲜有笑容，众人总是时不时地，仰着头望着城市正中央的那座神坛，口中念念有词，默默地祈祷。气氛充斥着一种苟延残喘的压抑。 而在神坛顶上的人鱼雕像之前，一位美丽的人鱼女祭司正在祈祷，向着雕像，鱼人一族的神，虔诚地祈祷，虽然她的神明从未回应过她。 人鱼女祭司她通体透白，泛着淡淡的浅蓝，犹如身后的雕像一般，捧着双手高举过头顶，仰望着金字塔的顶端，白色的光芒从四壁反射打在脸上，显得苍白而又绝望。作为整座城市最后的女祭司，紫色的头发随着波纹上下起伏，蓝色眼睛中透着憔悴。 底下的鱼人们也开始静静地跟着她一起祈祷，场面瞬间变得无比寂静，如同大难临头前的死寂。 直到一声巨大的爆破声，无论是正在水中游动的小鱼人，还是正在祈祷的大人们都齐刷刷地把头抬了起来，望着金字塔的顶部。当他们见到那坚不可摧的金字塔水晶壁垒被击穿，出现了一个大洞，碎片如雪花一般飞流直下，他们眼中的恐惧席卷全身，仿佛见到了末日的到来。 没错，末日真的来了！ 在洞口之外一下子出现了一只海底大军，人型上身，蛇型下身并且两侧附着鱼鳍，手中拿着三叉戟，密密麻麻地攀附在大洞边沿的外壁，虎视眈眈地望着大洞下面的，那些待宰的羔羊们。 底下的鱼人们一阵慌乱，许多人呆立在原地，大概还在疑惑为什么固若金汤的金字塔外壁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破了？但更多的鱼人开始尖叫，高喊着那岳如故无法听懂的古老语言，他们都是老弱病残和女性，毫无准备，开始四散逃窜，寻找能用的武器来自我防御。 然而没有让鱼人们有丝毫的喘息，在洞口外观望的大军鱼贯而入，手中的兵器早已饥渴难耐，见人就杀，疯狂地毁坏着里面的建筑，以及每一个房子顶上的大型水晶柱，带走一切能够带走的东西。 简直就是屠城！ 而此时的女祭司依旧站在神坛的顶端，尽管全身发抖，但却巍然不动，静静地看着凶残的暴徒们杀死每一个神的子民，内心在滴血，但又无能为力，她没有战斗力，面对这群暴徒，只是一刀带走的事情而已。她害怕极了，但她安慰自己，但至少她选择站着，她还守卫着鱼人一族最后的荣耀。 然而并没有那么高尚，她只是害怕而已，害怕到脑海中一片空白，动弹不得。 腥风血雨之后，从一群暴徒中游出一个老人，似乎就是大军的首领，他押解着最后一只奄奄一息的鱼人，带到神庙顶层的美人鱼神像之前，当着女祭司的的面，亲自将那个可怜的家伙她斩杀，鲜红的血液顺着海水漂打在女祭司的脸上。 暴徒首领取下雕像手中的那颗水晶头颅，抛给了女祭司，开始向她问话，依旧是那些古老的语言，仿佛是在讲课，语速很慢，娓娓道来。女祭司接过头颅，但却不说话，只是坚强地站着，不曾后退。 过了许久，那个首领终于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之后，抽出他的剑，剑身上有着龙与凤的纹路，一柄锐利无边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长剑。 他吧剑尖指着对面的女祭司，开口吟唱咒语。随着咒语的持续，整个剑身都开始发出白光。女祭司还是不动，不过她手中的水晶头骨开始发光，她的眼前飞出无数记忆碎片，化作能量，都被那柄长剑吸收。 毫无疑问，这是在消除记忆，女祭司根本无力反抗。 良久，那个首领停止咏唱，收回了长剑，继而点了点头，向着全军高喊一声，然后大军发出一阵欢呼，接着众人开始撤退。 大军回撤，在女祭司身旁擦过，没有人碰她一下，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刻意无视她，带着鄙夷的眼神。她却不为所动，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 最后当一切重归寂静，女祭司掩面而泣，在海中见不到泪水，但能感受到肩膀的耸动，她的意志开始游离，她已经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不过对方为她保留了唯一的记忆，她的名字，她的存在。 同时这似乎是对她懦弱的惩罚，那不久前发生的屠城记忆也被刻意保留了下来。对方不但在她脑内留存着这段记忆，还把这段记忆放入了水晶头骨中。 ...... 而这段记忆，此刻已被岳如故再一次读取了出来。 他有点怅然若失，他不关心那个人鱼女祭司如今是否还活着，身处何方，他只是觉得可怜， 这个世间最残忍的惩罚就是让你忘却一切，却让你回溯过往时，只记得那最痛苦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