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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5.围城

    905.围城

    首长是个工作狂,这是省委的所有人都公认的。现在的领导都有分工,各管各的,就是别越界,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要不为什么会七八个部门管一件事却没有一个人负责的笑话。可是首长却总是事必躬亲,会听汇报、会看报告、会组织专家论证,也会微服私访。因此,在那一年长江流域大旱,很多人把原因指向三峡工程,首长却嗤之以鼻:为什么不说说三十多年来对水利基本建设的欠账?为什么不说说原有的水利设施在这些年因为缺乏维修和人为破坏早已经损坏殆尽?

    首长总是严于律己,对自己的亲属和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很严,这也是他的那些部下所公认的。现在的京官都想外放,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外面的发财的机会多,一个小小的科长就能捞上亿的财产,想想就叫人心动,可是首长不同,自己不贪财,也不准自己的手下得点实惠。不过在首长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以后外放的话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工作。常言说得好: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还有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天首长对张瑜所说的关于比赛背诵散文的建议不过就是当时的一句戏言,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张瑜就知道这是高级领导人的通病,大事太多,这等小事当然早就被忘记了,太正常不过了。张学友是这样唱的:忘记他忘记她,没有花没有假,忘记他忘记她,夜雨洒雷雨打,力竭声嘶的唱吧……

    突然有一天,张瑜接到首长工作班子的通知,明天跟随他们一起飞到津门去。这是第一次带着她一起出行,她有些吃惊、也有些兴奋地问道:为什么?是接待处的通知吗?

    不是,是首长亲自决定的。那个被首长的工作班子的人称为班长的秘书说的很简练:带上随身的换洗衣服,大概会在那里呆三天左右。

    张瑜就有些脸红得要命、也兴奋得要命,就把自己所有的最好的衣服都设法塞进一口大大的旅行箱里,就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化成了一个绝世佳人,就有了无数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想得连自己都被弄**,却突然明白自己肯定是会错了首长的意思,就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小楼的入口处等着首长回来,她还是想弄明白。

    她等在小楼的门口,首长下车当然也能看见了她,这么漂亮的一个****的大美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看不见除非是盲人,可惜首长不是。

    正好,原来还想要人去叫你的呢。首长从秘书手里接过一个邮件递给张瑜:人家出版社想开一个散文笔会,知道我有那么一点点爱好,又知道我明后天在津门有公干,就给我发来一份请帖,可是**无术,又想这样的大好机会浪费了也很可惜,你不是一名散文爱好者吗?正好可以代表我、也可以代表你自己去参加。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我怎么能……

    别哭,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要不这样也行,你帮我到那个会上去发言,我就去开那个笔会,看看那些散文大家的光辉形象也可以一饱眼福嘛。首长摇摇头走开了:这就叫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

    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就被首长记得好好的,从来没有忘记,而且设法给了她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和机会和他一起出行,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当然会心花怒放,即使是泪眼朦胧,可是张瑜也非常清晰的可以看见,属于她的那一轮灿烂的太阳就真的慢慢升起了。

    谁也没有想到首长会在那一年的春天被正在肆虐全球的甲型H1N1流感所击倒,原本不过就是一次不起眼的感冒,不知怎么就出现了高烧不退,医生在检查中意外的查出了那种叫人谈虎色变的病毒,隔离不可避免,所有的人都要紧急注*疫苗,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件很大的事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首关于甲流的歌,唱的还是很恐怖:如果说它要来找我,拜托请做梦告诉我,我好去多买点口罩,出门前先去打疫苗,如果说你要来找我,把体检报告先给我,量量你有没有发烧,我随时准备好逃跑……

    可是大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首长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感染的。接见外宾、参加会议、布置防控、到工厂、学校、农村、部队、社区宣传可防、可控。飞机、火车、汽车和各种交通工具,涉及的范围太大,接触的人员太多,如果按照正常规定进行隔离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麻烦和人心惶惶,经请示中央,省委就决定秘而不宣。

    更要命的是,那个花朵一样的小猪此时此刻也正在京城首长的家里**痘,赵敏和朴顺珠都守在她身边,也不能赶过来,再说就是赶来了也不准进来,这栋小楼被划为隔离区。好在首长所住的这栋小楼地处偏僻,将那些与首长平时没什么密切接触的工作人员搬出去就是了。经过紧急协商,决定马上行动。

    张瑜自然也在被转移的名单之列,在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张瑜还是想留下来照顾首长,张了几次口也没能说出声来。本来就是的,她算是首长的什么人呢?就在大家都在紧张的准备转移的时候,那个被大家叫做班长的秘书找到张瑜,说是首长想找她借几本散文集看看:首长听说你在开那次笔会的时候很引人注目,不少散文大家向你赠送了他们的作品。

    是首长要看吗?病得这么重,又在发高烧,怎么能看书呢决定是张瑜一秒钟就决定下来的:我能留下来吗?在首长需要的时候去给首长读书吗?班长是知道的,小猪在的时候我就给首长读过散文的。

    这和平时不一样。班长很有礼貌的笑了一下:这里马上就会被隔离的,就会进来容易出去难,一留下来立刻就成了密切接触者。

    哪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周的隔离期嘛,不就是呆在这座小楼不让离开吗?平时没什么事,十天半月的不出门也是常有的事。我愿意留下。张瑜也对班长笑了笑:班长留下来是为了工作,我留下来给首长读书也是工作。再说首长身边一个女同志也没有,想做点什么吃还是会不太方便的,照料病人还是女人的强项。

    是吗?班长像是第一次见到张瑜似的把她认真的打量了一遍,似乎有些惊讶,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从开始下定决心留下来开始我就没有犹豫过。张瑜还是笑得很轻松,也有些脸红:我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决定了就会很好的做下去的。

    现在张瑜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那座小楼的二楼,很熟悉的走进小猪带她来过的首长的那个卧室了,一切如旧,不过就是张瑜不得不带上厚厚的隔离口罩。还在楼道里的时候,首长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张瑜吗?我认识的申城女子都是精明过人、算计得厉害,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很愚蠢的感觉?

    那是首长的片面的感觉,也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张瑜还是有些惊讶:首长对我……这么熟悉吗?您怎么知道上楼的是我?您会想到我会选择留下来吗?

    对于前一个问题,太简单了。这里的护士小姐都穿平底鞋,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只留下你一个女同志,能穿着高跟鞋上楼的,不是你还有谁?首长只是回答前一个问题,也会给她说一个消息:小猪也在治病,刚刚打电话来还建议我找你来念书,我还在跟她开玩笑说要借她的步步高学习机呢,要不就是用录音机录下你的朗诵呢。

    也就是几天没有看见,首长明显的变得消瘦了一些,因为发烧,两腮有些病态的红斑,也有些病容,也有些憔悴,嘴唇也有了些白色的干枯,只是眼光依然炯炯有神,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虽然高烧不退,仍然显得很平静,可是说话的口*明显的对她的留下感到很高兴,而且张瑜第一次从首长的眼神里读到那种有些欣赏和愉悦的意思,那是男人对漂亮女子的一种品味。有一首歌唱的就是这种品味:你的选择没有错,我不会把你留在伤心的角落,我的选择没有错,我告诉自己如何学会了执着,你的选择没有错,两个人就算赴汤蹈火也洒*,我的选择没有错,我们一起品味人生起起落落……

    张瑜就有了些心酸,走过去给首长端来一杯水,首长只是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水?酸酸甜甜的,你不知道我只喝白开水吗?

    对不起,那是一杯蜂蜜水。我不知道首长只喝白开水,没有人对我说过,首长也没有要我为您**过,所以不知道。张瑜给首长换来一杯水,大大方方的望着首长说道:这次也许对我是个机会,既然留下来,所以请首长多给我一些机会能够对首长的喜怒哀乐和生活习惯有一个**的了解……

    瞧瞧,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这不就麻烦来了?首长有了些好笑:你又不是医生护士,就为了读几篇散文留下来,这不是添乱吗?

    首长不喜欢我留在这里吗?张瑜有了些委屈,好看的大眼里也有了些**:您也可以命令我离开的。

    你说可能吗?首长叹了一口气:进了这扇门就成了密切接触者,想走也难的,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我们现在成了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张瑜很喜欢听到这样的形容词,就会抿着嘴一笑:您不笨。

    这是说的什么话?中央会把一个大省交给一个笨蛋吗?那不就证明他们都是一些**吗?首长喝了几口水,也有了些高兴:也罢,反正现在也是闲着,现在也没什么工作可做,就陷在这座围城里,我们就来好好比试一些两人散文的功底,还是那个规矩,我赢了你听我的,你赢了我听你的。

    张瑜在追问着:首长不反悔?不管我说什么您都能……答应?

    这是说哪里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别考验我的必胜的信心。首长信心满满的说着:不过,小猪的小mama有取胜的把握吗?

    张瑜就热泪滚滚了,把戴着的隔离口罩也打**。

    首长就从中国的政坛上、从这个西部大省的所有媒体和公开场合消失了半个月之久,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任何人出来打招呼,于是在网络上就有了首长被秘密**的小道消息出来。首长就会哈哈大笑:言之有理。成天躺在病*上,下*走走都不准下楼,不准工作,也不准和人交谈,和**没什么区别。

    在那些隔离期间,张瑜每天都会出现在首长的房间里,当然会征得医生的同意,还会求得首长的批准。在那段时间里,张瑜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静静地等待着医生的同意和首长的召唤,所做的事不单单是给首长读书,也会做一些护士所做的、或者护士不好做的事情,包括给大汗淋淋的首长擦澡和换衣服,也会给高烧中的首长端水喂药。

    后悔了吧?首长慢慢痊愈的时候会有些歉意的问着她:被隔离在这里才真的体会到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可贵。

    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坚持留下来,我会后悔一辈子。说话的时候,首长正在打点滴,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张瑜才有机会把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说出来:首长知道吗?您就是我的天,您就是我的海!

    太夸张了吧?我们反对个人崇拜!首长笑着在建议:等着吧,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的,等我好起来了,就可以一决雌雄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张瑜和首长约定的那种关于背诵散文最后的胜者是谁,胜者会提些什么要求,反正首长后来恢复的很快,在世界卫生组织再一次提高警报级别的时候,首长就重新投入工作了。在那以后,首长又成了一个大忙人,甚至没有时间好好的对张瑜说一句谢谢,时间过久了,甚至连张瑜自己也开始怀疑首长是否真的注意过她,那个赌注是否真的会兑现。

    不管怎么说,张瑜在首长的病榻前用那些和赵敏一样甜润的声音、悠扬顿挫的朗读也早就像风吹过似的无影无踪,工作和生活又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了。可是张瑜的心里慢慢的会升起邓丽君的那首有些忧伤的歌曲: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那天起你对我说永远的爱着我,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

    有一天夜晚,时间已经过了**,张瑜已经准备上*睡觉,连睡衣也换上了,有人在轻轻敲门,她问了一声,没有人回答,间隔了一会儿,又敲了一声,张瑜一下子明白是什么一回事,飞奔过去打开了房门。果然是首长,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样?我可是在兑现承诺,那几本散文集在哪里?我借回去看看。

    首长既然来了,您就自己进来拿吧。张瑜显得很平静,虽然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还是说的声音很低的:我又不是大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麻烦。首长说了一句蓉城话,还是走进张瑜的房间:书放在哪里?我自己拿吧。

    张瑜一点也没有犹豫的把自己的房门轻轻地关上了,那个夜晚,那扇房门一直就没有再打开过,灯光倒是很快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