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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前尘幻灭如刹梦5

    血腥味飘入鼻孔,桃夭夭立时警觉“不可用杀欲驱动宇宙锋!”收回宇宙锋,半空里盘腿调息,运起云笈道长所授心法,渐将狂躁的心绪抚平。那边残云扶邙土察伤止血,断雪绕指剑破空飞射,疾刺桃夭夭眉心,击中神木甲“突突突”闷响几声。邙土道:“他是混元神体,正面攻不破。”桃夭夭暗生惊异“这女人的剑硬挡宇宙锋而不断,好生了得!”运灵念暗察那块法印,已然化作碎屑,兽能法咒解除,“翅鳞族”还原成山野虫豸,百万虫体迅速变小,在逐渐灰暗的空间里翻爬。

    忽听残云说:“混元神体,不好办啊,等七星使聚齐再跟他斗。”断雪冷笑道:“你胆怯了?旧账未销又添新仇,邙土师兄替他们峨嵋派守印大半辈子,到头来落得个残疾,此仇不报,羞提昆仑七星使的名头!”十指剑气齐绕,只待同放十道绕指剑。邙土忙止住:“且慢!”右手掏出药膏,涂抹断臂xue位,创口顷刻愈合:“不必太过惧怕,他的混元神体有隙可乘。”一抖大袖,掉出个陶土人像,右掌轻扇送风,将陶像立于面前,缓缓道:“这人和玉银童斗法时,我按其气行揣摩筋骨内脏,依样捏成他的土偶,完成了焦土枯心术的关键步骤。”残云笑道:“邙土兄焦土枯心术使出,敌人心脉在握,混元神体不攻自破。”断雪大喜道:“你制住他的心脉了!”

    邙土道:“枯心术只可穿透邪魔的心脉,很奇怪,这位新师尊和那玉银童既属峨嵋派,为什么都会身染邪魔气?”断雪嗤鼻:“峨嵋派本就魔崽子成群。”邙土摇了摇头,似乎深感困惑,两根手指轻按土偶左胸。

    一刹那,桃夭夭毛发倒竖,登觉有只大手穿透胸膛,轻轻捏住了心脏,惶急之下,宁顺的血脉又变错杂,忙端坐吐纳重新调整。邙土收指道:“混元神体无懈可击,但他左胸上的魔气凝成污斑。我顺着魔气种下枯心焦土,从那可达至心窍。”断雪满脸兴奋:“好啊,我们钻进他心里捣个稀巴烂!”残云道:“慢着!他剑气厉害,七人齐上才有把握。”

    邙土点头道:“残云顾念的是,这人使剑的方法很怪,纯用欲念驱使,即使心脉被制,要杀我们仍是轻而易举。可他又偏又竭力克制,好象不愿伤害我们的性命。”冲桃夭夭左瞄右瞧,猜疑难决,叹口气说:“我先将焦土封印了,还是去请教子虚天师为妥。刹梦奇域的任务已完结,湘君又无音讯,只好先请天师示下。”

    残云道:“天文宿由子虚天师主持,我等正该前往参拜。此人已被种下枯心焦土,早晚逃不脱七星使的手掌。”断雪指间长风旋绕,卷裹三人身子,说道:“画仙设好出离奇域的秘道,天武宿群仙已从那入世,我们也赶快出发……”风起处语声倏消,三个人影隐入暗穹。

    耳闻邙土评议,桃夭夭内心惊涛交激,久久未能平静。思量神木甲不会跟魔气结合,定是身上存有漏隙,才能被邙土施术攻入。自己放剑滥杀已有数回,气性曾与杀魔相近,武运堂一役尤其明显,原以为昆仑谷神正气法可将魔气化尽,哪知又会转到左胸凝成斑块?邙土的枯心术专攻这点,往后岂不要躲着他?昆仑七星使才现其三,已是声威夺人,若聚齐了又是何等强猛!昆仑天文,天武倾巢出动,峨嵋派如何抵挡?桃夭夭越想越是心悸,脱口而呼:“要出大乱子!”

    震耳的爆响压过惊呼,奇域彻底塌溃了。眼前天崩地陷,身后黑暗弥张,冬焰城早已无影无踪,高山化为烟雾,成群的虫豸躁动爬蹉。一道白光向海边飞去,逐次照亮分崩的物体,刹梦国仅存的景物正飞速消空。桃夭夭暗道“糟了,赶回忘神崖来不及了,我怎么离开这里?”心念急转,追着那亮光飞行,少顷飞抵噬魂大洋,最后一丝光线没入波涛,一切都空无了,仅存黑茫茫的大洋在虚空中起伏洄旋。

    他心中大急“奇域依虚空建起,如果出路断绝,我会困在幽幻虚空里么?”惊惶中蹬腿挺腰,“呼”的一下站直,仿佛噩梦乍醒,游离的神魂倏然回到躯壳。

    周围景象灰扑扑的,木凳小桌,孤灯微晃,依旧是当初的那间草屋。戴老汉在里屋整理睡铺,挥帚驱赶虫蚁,絮语兀自未绝“今晚上真撞了鬼么?荒山野地不干净,虫子满屋乱钻……”

    桃夭夭闻言一惊,拿起油灯,抢步冲进里屋,照向墙壁一看,密密蓬蓬虫群开动,自地缝铺满屋角,那是翅鳞族的兵团么?,大将军琉璃锷在不在军中?是否还要排兵布阵,据城建国?所有的秘密无从得知。他缓慢的移开目光,喃喃道:“天人之战测试终止,翅鳞族也回归原形了……”但人类和自然生灵的争斗似未结束,眼瞅戴老汉手举扫帚,耳闻屋外山风呼啸,一种悠远的感触油然而生。

    戴老汉见他神情有异,微觉害怕,小声问:“客官,你不舒服?”

    桃夭夭道:“哦,没什么,刚刚我打了个盹。”心里念叨“刹梦国,刹梦国,一刹长梦几春秋,醒来黄粱犹未熟,世上真有这样奇妙的事。”言念于此,对神木宫主衷心敬服。建立的梦境虚实相接,天山仙法的深博妙绝,令他如临浩瀚宇宙,方知玄道永无止境,平素狂气登收,不自禁暗生渺小之感。

    戴老汉的话语打断了遐思:“山里晚上风大,客官若是困倦,里屋来睡吧。”桃夭夭道:“不了,多谢老爹,我赶着要把事情办完。”忽而记起一节,问道:“本地有个华四婆婆?”

    戴老汉讶然道:“你认识华四婆婆!她可有些日子没露面了。”桃夭夭心下生疑“她今晚如没来过,那又是谁接引我梦游奇境?”一念未几,山风里飘送妙昙的歌声“来来往往仙影,虚虚实实曾经,迷迷蒙蒙凡夫,恍恍惚惚忘记。”腔调怪异,细如蜂鸣,清晰的传入耳中,似乎正从屋外不远处经过。一旁响起夜千影的笑语:“婆婆啊,你唱的歌儿真好听,咱们这是去哪里?”妙昙答道:“去峨嵋山讨还公道。”

    戴老汉愣了半晌,笑道:“巧的很啊,正说华四婆婆她就到了。大过年的这婆孙俩还赶夜路,我去请他们来相见。”桃夭夭道:“不用了,他们走的很快,你追不上的。”觉出那发音的是虫音咒,真人必已远去。妙昙设咒留下讯息,只为证实刹梦国的经历,打消桃夭夭梦幻之念,表明昆仑对峨嵋的挑战真实无虚。

    桃夭夭寻思“听她歌中含义,戴老汉今晚跟她见过面,只是过后遗忘了。或者仙凡殊途,相见是虚无缥缈的幻象,他实际就待在里屋铺草驱虫。唉,我想的太多了,虚实之间混沌难分,仙道的精髓本就在于一个‘玄’字。”

    谈话声稍顷即逝,好象婆孙俩果已走远。戴老汉搓手道:“华四婆婆托我给她小孙子做玩具,趁这当口正好交到手里,偏巧他们走的那么急。”桃夭夭道:“给我吧,我赶去交给小孙子。”

    戴老汉翻捡墙边竹筐,过了会儿,抖抖嗦嗦拿出几只竹蛐蛐,一脸迷茫的道:“怪了,我才雕好的木头猪仔,木头小马,专门给华四婆婆小孙子做的,怎地平白没影儿了。”

    桃夭夭心道“遇见妙昙赠送玩具的情景,他果然忘的一干二净。”接过竹蛐蛐揣入袖中:“这些玩具做的很好,小孙子会喜欢的,我代他给老爹道谢。”当面深作一揖,告辞:“要事在身未敢久留,老爹多多珍重。”两步跨到外屋,衣角擦过桌边,忽见早前放在那的金带钩,画仙那“凡人福祸自取,仙家不得干预”的警告回响耳畔。他犹豫了半瞬,鼻子下冷哼两声,再扯掉两颗玉扣子放到金钩旁,这才大步流星走出屋门。

    此时天色尚暗,夜气朦胧潮湿。从山隘往谷里直行里许,四周荒草横斜,乱石支棱,全然找不到通行的路径。桃夭夭心想“惭愧,九阳谷的真貌,这时节我才看清。”手伸进怀中,摸出残破的北斗木鸦,喟然唏嘘:“一夜恍如两世,究竟梦醒是真,还是梦里是真?”抛掉木鸦残片,一霎丢开琐念,豪气充盈胸臆,喝道:“玉银童,这回看你往哪藏!”腾身纵起,驾长风飞向山谷深处。

    先前他施放的阴阳链妖毒,锁定了苍苏族长魂体,由此可测定毛人苏醒之地。那地方必是忘神窟入口,同为玉银童赖以庇身巢xue。桃夭夭感察妖毒反馈的讯号,流星赶月般飞越深谷。少时临近山崖,眼望前方峭壁屏立,洞xue密如蜂窝,按落云头细观,忽闻“哦哦啊啊”的吼叫此起彼伏。

    桃夭夭暗想“三千忘神窟,确如其然,毛人们从此回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