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乌鸦嘴
话一出口，三位圣姑顿时变色，而笼子的里的通天嘴猛然怪叫一声，砰的一声变换了另外一个模样，先前红头绿毛鹦鹉瞬间变成了一只墨黑色的乌鸦。 这回轮到鹿鸣和离雪离惊讶了，离雪离问道：“通天嘴，你怎么了？” “怎么了？”大圣姑气道，“它这叫自作自受！乌鸦嘴，是你来说，还是我来替你说？” 乌鸦嘴耷拉着头，沮丧道：“我的自己的事情，自然我来说。”大圣姑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乌鸦嘴道：“火武都知道我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灵鸟，其实不过是只未修炼成人形的乌鸦精，你两个现在知道了？” 鹿鸣和离雪离相顾愕然，万料不到一只小小的乌鸦精竟然能瞒天过海，堂而皇之的显耀于人前，简直不可思议。 看两人犹自半信半疑，乌鸦嘴道：“既然说开了，索性豁出去了。我在这里之时，曾和大圣姑立过一个赌约，若她们肯放我出去，我毕要显赫人前，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叫人人敬仰。如若不然，我便是输了，不仅原形毕现，而且生生世世为三圣姑的奴仆。其实我就是只夸夸其谈的小精怪，本事可没有那么大。” 离雪离半信半疑道：“就算你改了模样，若没有真本事，竟说些虚妄之语，难不成火武上下都是傻子，竟被你骗了这么久？” 乌鸦嘴叹口气，道：“这便要说说我的异术了，其实我是成也异术，败也异术。”鹿鸣问道：“怎么说？”乌鸦嘴道：“我的异术便是三字诀异术‘乌鸦嘴’。” 鹿鸣和离雪离对视了一眼，心里想这三字诀异术可是非同小可，乌鸦嘴作为极品的精英怪，怎会修炼不成人形？ 乌鸦嘴显然猜到两人所想，不由地恶狠狠地瞪了大圣姑一眼，恨声道：“我这异术叫‘乌鸦嘴’，顾名思义，好的不灵，坏的灵。只要我口中说的话，只要是不吉利之语，必成现实。当年我和这三位一同修炼，她们嫉妒我异术，便心生一计，将我灌醉之后，唬着我说了一些话。”说完又剜了一眼大圣姑，眼中便似要冒出火了，这事虽然过了百年，乌鸦嘴却显然不能释怀。 “说了什么？”鹿鸣问道。 “是不是叫你说：‘我此生怕修炼不成人形了’？”离雪离问道。 乌鸦嘴点头道：“原话便是这个意思，我这异术不能控制，便是我自己也要受到束缚，这话一说了，我便终生是这副模样了。” 鹿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三个姑子当真可恶，竟想着这毒辣的法子害人！” 大圣姑冷冷道：“我们便有毒辣的法子害人，有人还巴巴地求我们丢救人哩。”鹿鸣又气又怒，却无从反驳，气得直跺脚。 大圣姑对乌鸦嘴道：“你自己喝多了乱说话，竟怪罪到我姐妹身上，天下而没有这样的道理。” 乌鸦嘴气哼哼道：“少在那里充好人，就算是我自己的乱说，干什么关了我数十年，若不是我说和你打赌勾起了你的兴趣，只怕还不能放我出去。” 大圣姑道：“你酒醒了之后要找咱们姐妹拼命，我三妹还被你啄伤了，这笔账都要算的。” 乌鸦嘴摇头道：“罢了，你不承认，我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又对离雪离道：“我这异术并非所有言语都能实现，超乎我能力之外的事情还是得交给老天爷，但有些事情还能奏效。我以这‘乌鸦嘴’的异术，将一些坏事说得灵验，然后再提前告知他们，火武屡试不爽，便信着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实在的，不过凑巧罢了，黑山军一役之后，我便编了些瞎话，说我要闭关修炼，不再占卜，白家对我奉若神灵，自然不疑，我名声在外，即便如此，对白家提高威望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白家又对我大肆宣扬，以后的事情，你们便知道了。若不是我不再占卜，那白家婆子也断不会将我拱手送人。” 两人听完乌鸦嘴的一席话，只觉得世间之事真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当真是难以分辨，这享誉百年的火武传奇灵鸟竟然是只谎话连篇的乌鸦精，就算它亲口说出来，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大圣姑道：“咱们赌约已经生效，你得了自由，怎么又巴巴地回来了？这次落在我们手里，想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乌鸦嘴道：“你以为我愿意再见着你们！要杀要剐，任你百般折磨，我也不怕！” 离雪离看它说的慷慨激昂，声音却是微颤，身子更死抖个不停，知道它心中怕极，只是不肯示弱于这三个对头之前，心中大事不忍，出口相求道：“大圣姑前辈，不过是一场误会，你们并未有深仇大恨，还是放了它去吧。” 大圣姑呵呵笑道：“我姐妹几个虽是脾气古怪，但还不至于与一个畜生过不去。嘿嘿，你们要是感念它对你们的恩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放它出去。” “什么事？”两人齐声问道。 大圣姑一本正经道：“参加斗魄大会，此次大会胜利者会得到一枚火武****令，就用它来来换乌鸦嘴。” 离雪离心道：“这火武****令我也是听过，有它在身，即便犯了滔天大罪也可抵挡一死，获得赦免，火武百年来不过发出过区区三枚，极是珍贵要紧的东西，这三圣姑难道是要救什么人么？”说起救人，离雪离忽然想起一人，一时之间打不定主要，不知是否要说出来。 那人正是皇甫赞誉。鹿鸣一行人本来就打算来炎后城寻找颜玉蟾，而颜玉蟾则一心要搭救皇甫赞誉，两人已经下了决心，若颜玉蟾一意孤行，两人拼了性命也要相助，若不是中间横生出这些事端，说不得两人也会参加斗魄大会去抢夺那火武****令，若能光明正大地赦免皇甫赞誉，总好过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且实在是九死一生，希望渺茫。想到这里，离雪离心中一阵兴奋欣喜，但一想到乌鸦嘴之事，又不由地蹙眉，心道：“最好我们所想便是一人。”待要出口询问，又怕不是，生生将这秘密泄露了出去，三圣姑虽和火武不是一路人，但此时是敌是友实在猜不透，不能贸然行事。 鹿鸣再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但见离雪离沉默不语，似有所想，也只好一旁待着，对大圣姑所言不置可否。 大圣姑见二人不说话，道：“如何？”离雪离忽然道：“圣姑要这火武****令是要救人么？” 大圣姑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只说行否？”说着摇晃着手里的鸟笼，鸟笼上闪着微光，乌鸦嘴顿时如遭电击，嗷嗷乱叫。 鹿鸣怒道：“我答应你便是！”说完便即有些后悔，知道自己性子莽撞，亦不知离雪离心中所想如何，转头向离雪离看去，似有询问之意。 离雪离道：“一切听鸣哥哥的，咱们这就去参加斗魄大会。” 鹿鸣见离雪离亦同意，心中欢喜，对乌鸦嘴道：“乌鸦嘴，你放心，我定救你出来！” 乌鸦嘴只乌鸦，做不出人之表情，但眼中泪水连连，显是大为感动，哽咽道：“我之前也是逼于无奈才说的，并非出自真心，你也愿意？” 鹿鸣嘿嘿一笑，道：“动机虽然不好，结果好便行。”离雪离对大圣姑道：“圣姑，事不宜迟，你就解了我身上的毒吧。” 大圣姑笑道：“小丫头，你身上的毒已经解去了，你运些异术看看？” 离雪离和鹿鸣都是一怔，不知她何时化解了毒素。鹿鸣问道：“你何时......”大圣姑道：“我乃是‘诺言女巫’，岂是白叫的？‘你做了三件事，小丫头便能被救治好’，这便是你我的契约，也是我的异术‘契约论’，只要你答应了我赌约，咱们便是在我异术之上立下了契约，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能更改。你完成了我说交代的事情，契约生效，丫头自然就好了，若完不成，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就算你打败了我三人要强行出去，也自然会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你拉回。”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鹿鸣和离雪离却听得毛骨悚然，只觉得世上可怕之事莫过于此，这异术契约的两人绑在一起，谁也无法反悔。若是知道了便罢了，大不了不应约，但似鹿鸣这般不知玄机之人，恐怕轻松得便应允了，到时候只怕悔之不及，要知道世上之人，打赌立约简直乃是家常便饭，出尔反尔的更是大有人在，谁还会小心提防？一旦入了圈套，恐怕神仙也救不得了。 鹿鸣半信半疑道：“你这异术难道破不了？竟有这等掌控命运的异术？” 大圣姑眼睛一瞪，道：“你作为精怪，简直小觑了咱们的异术，若非火武打压，精怪的异术未必就比世人的‘脉血’比下去。就算我和火武星君打赌，只要他输了，也的乖乖待在这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离雪离微微一笑，道：“鸣哥哥，我来告诉你，只不过所赌的契约不能牵扯到第三人。就比方说，你和大圣姑打赌，输了却叫火武星君留在这里，却是不能够的。大圣姑，是不是这个意思？” 大圣姑撇着嘴道：“小丫头说一知百，一点神秘感也没了，当真无趣的紧。” 离雪离微笑了一下，她此时虽然浑身无力，但却是神清气爽，脸上白中透红，冰冷的四肢也渐渐暖和起来，知道毒素却是已被契约所解，鹿鸣也不用留在这里，心中欢喜无限，但想到鹿鸣差点一生给葬送掉，犹自后怕起来。 鹿鸣走过来将她扶起，肌肤触碰，只觉得并非冰冷一片，而自己也不再头痛难受，这才确定离雪离身体依然无碍，顿时欣喜若狂道：“小雪，你没事啦！”离雪离见他兴奋的颜色，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说道：“辛苦你了，鸣哥哥。” 鹿鸣高兴得要飞了起来，又跑又跳，大喊大叫，乐得一旁的虎魄也跟着他上蹿下跳。 三圣姑虽是精怪，到底是修炼成形，具有人的七情六欲，眼看着一对璧人情深意切，爱意nongnong，又是羡慕，又是失落，二圣姑和三圣姑说不出话来，但眼忽闪忽亮，大圣姑先是微笑不语，随即轻叹了口气，颇有些失意落寞。 大圣姑将手一合，鸟笼已经消失不见，对鹿鸣和离雪离道：“你们这就去吧，我们等着好消息。鹿鸣招呼虎魄过来，一下跨在上面，稍稍坐得靠后些，明显是留给离雪离来坐。 离雪离脸上一红，正要过去，只听大圣姑道：“女娃娃，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相告。” 离雪离道：“你是要问我如何知道通天嘴的名字？”大圣姑道：“正是。”离雪离道：“我初时也真是被难住了，后来发现乌鸦嘴一直将眼打在你身上，我便开始在你身子找答案。你的外号叫做‘诺言女巫’，其实喜欢和别人打赌，说出去的话言出必行，其实就你的异术能力，也不得不行。说起来诅咒发誓，我便立刻想到了乌鸦嘴对我们说的话，那时候我还好奇，心里想好好的一个通天嘴，愣是诅咒自己变成乌鸦嘴，亏它想的出来。如今看来，它却是不是一时性急说的，因为它以前便是叫这个名字，我想到了这里，心中虽然不太确定，但也只好试一试了。” 大圣姑拍手道：“果然聪慧过人，我们姐妹三个输的心服口服。” 又道：“你异术也是叫我们三个眼前一亮，只不过年纪还小，不懂得施展，今日给你下毒，明日把你封住，纵然有通天之能，也只能束之高阁，我来教你一个法子，可以免除被封之尴尬。” 离雪离闻言大喜，一直以来，离雪离一直苦于自己异术被封，不管是西星的火芒，左中右的气芒，还是宁中和的手打xue位，都能轻松封住她的异术，眼见伙伴限于苦战不能救，实在是治愈术者心头一大憾事，更叫离雪离耿耿于怀，此刻听大圣姑道出自己异术的破绽，又是惊喜，又是佩服，忙道：“还望前辈指点。” 大圣姑道：“方才见你打出的红芒，应该是自那异术中剥离出来的吧？”离雪离点头道：“正是。”大圣姑道：“你这异术分为抗封和治疗两种功效，你剥离出来治疗的功效，却为何不将抗封之术也剥离出来一些，实在叫人费解，若是如此，区区蛊毒想要上你身，只怕也是不能。正所谓‘要想救人，必先自救’，你连自己也顾不住，何来救人之说？话我已经说了，至于如何剥离出来抗封之术，你聪明伶俐，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一席话叫离雪离茅塞顿开，那时她和北星学习剥离之法，只学会了剥离出来的红芒术，知道今日才知竟还有抗封的部分未被运用出来，心中又惊又喜，道：“多谢前辈，我知道了。” 大圣姑哼了一声，道：“别嘻嘻哈哈的，我可不是为了你。好了，这就去吧，还有几天便是斗魄大会，我姐妹不听不看不帮，只求结果如意，皆大欢喜。去吧，去吧。”说着和二圣姑、三圣姑走开了去。此时茅屋已经毁去，三人径直往密林中走去。 离雪离走过来坐在鹿鸣身前，只觉的身后结实的胸膛若有若无地挨着自己，一股暖流直流向心底，脸上火辣辣地直发烫，鹿鸣看打不到她的脸色，手往虎魄屁股一拍，道：“小雪，坐稳了，咱们走了！”虎魄嗷得一声，拔腿向前狂奔而去。 两人一虎转眼间消失不见，就见得周围矮丛里传来些脚步声，紧接着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裹着一个褐色带帽的斗篷，将全身罩住，带着一个鬼脸面具，看不到面容，只是身材娇小，倒显得斗篷又宽又大，身后跟着的正是三圣姑姐妹。 三圣姑低着头，没了往日的怪异神情，皆是一脸的恭敬。那人看着远去的鹿鸣和离雪离，不由得叹口气，有些落寞与悲戚。 大圣姑道：“小姐，你又想起了他么？”那人不答，轻声自语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又是一声轻叹。她语气轻柔温润，如坠雾中，说不出的温婉动听，声音自那鬼脸面具中飘出来，显得怪异之极。 四人沉默了一会，大圣姑道：“小姐整日的唉声叹气，奴婢们看着也是心疼。这两个娃娃身负奇功异术，定能得到****令，了解了小姐的一桩心事。” 那人转过身来，面具一双剪水的双瞳，温润如玉，淡雅从容，却与那声音相得益彰，说道：“哥哥交代的事情，你办了便是，何苦多此一举，那****令只怕也救不了......救不了......”轻柔的语气中略带哭腔，眼中已经渗出些许泪水出来。 三位圣姑立马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惹得小姐伤心难过。”那人转过身去，将手在脸上伸了几下，显然是拭去泪水，这才道：“你们也是为了我好，我怎忍心......哎，都起来吧。” 三位圣姑这才起身，只是那人依旧背朝着他们，并未回过神来，说道：“乌鸦嘴呢？快放出来了吧，免得憋坏了。” 大圣姑将手展开，手中顿时又出现了鸟笼，乌鸦嘴站在横木上，显得无精打采。那人道：“辛苦你了，我这就放你出去。” 大圣姑道：“小姐，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到......”那人打断道：“我的事情，不用麻烦旁人。”说着将鸟笼打开，乌鸦嘴一下子窜出来，只是扇着翅膀，却未曾离开。 那人道：“我自富贵城的大火中将你救出来，你帮我引那二人过来已算是报了恩了，干什么不走？” 乌鸦嘴道：“小姐救我于危难，我铭记在心。既然要报恩，便要做足，我在这里等着，小姐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再者，”看了一眼三圣姑，“我和这三位还有账要算。” 大圣姑冷冷道：“你要算账，只怕还没这个本事。”那人微微摇头，轻声道：“看在我的面上，你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好不好？”众人对她恭敬，显然是身份高贵之人，但她说话轻柔缠绵，毫无气势，反倒是求人的语气。 大圣姑哼了一声，道：“我家小姐心善，见不得咱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休要再提，我们不记恨你，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乌鸦嘴看也不看大圣姑，对那人恭敬道：“谨听小姐的吩咐。” 那人这才轻笑了几声，虽不是银铃般清脆响亮，但如同和风细雨，沁人心脾，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那人道：“你们别在那里应付我，嘴上恭敬，心里还是我行我素。”大圣姑道：“不敢。”那人道：“大姑姑现在说话越发像三姑姑了，你答应我速速办成此事，为何又去招惹狼啸？他是八匹狼心腹之人，这次可又将他得罪到家了。” 大圣姑听到此处，气道便不打一处来：“小姐菩萨一样的心肠，就是百般忍让，他主仆两个才不将您放在眼中。那狼啸是个什么东西，您排位高过他几个山头，如今亲临克欢山，他竟敢借着练兵的名义不来参拜，简直罪大恶极！哼，只是直叫他闹个灰头土脸，简直便宜他了！” 那人道：“算了，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计较这个。如今事情已经办完，随我回黑山军总坛吧。”说着往前走去，三圣姑及乌鸦嘴紧随其后。那人的斗篷在身后飘扬起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大大“六”字，发出诡异的红色光华，阳光下甚是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