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 算计
曹文诏的一番连冲带打，让流民军吃尽了苦头，仔细清点之后流民军折损数千人马，但比损失人马更严重的是整个流民军的士气备受打击。曹文诏是所有流民军挥之不去的梦魇，如今这个梦魇再一次的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整个流民军大营变得紧张而不安，大营之内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祥和，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哭泣与哀叹。 高迎祥压住心中怒火，带着亲兵巡查了一边大营，总算把士兵们的躁动暂时压制下去，回到大帐之后，顾不得吃晚饭，赶紧叫各个大头领来大帐议事。 “别都闷着不说话啊，大家合计合计，看接下来该怎么办。”高迎祥看到大帐之内众人只顾喝闷酒，不禁出言打破了帐内的平静。 “闯王，还说啥啊，今天是曹文诏，明天就是洪承畴，咱们在洪剃头手下可从来没讨到好，为今之计我觉得只有趁官兵还没有彻底把我们围死，咱们得想办法尽快突围吧。”老回回喝了一口闷酒后率先发言道。 “跑，怎么跑？咱们拿什么跑？咱们两条腿跑的过曹文诏的四条腿嘛？越跑越挨打，不如趁咱们的实力还在，迎上去和他洪承畴拼一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九条龙是急性子，一听老回回说要逃跑立即反驳道。 “拼？咱们拿什么和洪承畴拼，别说洪承畴，就今天下午的曹文诏，大家伙看到没有，就三千人，三千人就把我们这数十万大军杀了一个鸡飞狗跳。”老回回红着脸说道。 “我看你就是被那曹文诏吓破了胆，贪生怕死的怂货。”九条龙跳将起来，指着老回回骂道。 “你说谁怂货？老子和官军拼命什么时候怕过死？”老回回听完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九条龙回应道。 “好了，要造反吗？有力气跟官军打去，朝自己人发火算什么本事。”高迎祥看到两人如同斗鸡一般丝毫不让，一拍大案，震起了案桌上的酒杯。 “敬轩，你素有谋略，是战是逃，说说你的看法吧。”高迎祥看到帐内的张献忠一直在喝闷酒，不禁点名问道。 “哦，我没有看法，是战是逃全凭闯王吩咐。”张献忠淡淡的说道。 上次的称帝事件在高迎祥和张献忠之间造成了深深的裂痕，虽然最后两人没有翻脸，可不信任的种子已经在两人之间埋下了，张献忠虽然此次还是跟着高迎祥东进，但一路上张献忠的部队一直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对外说是防备官兵的偷袭，其实谁都明白，这是在防备闯王高迎祥的发难。今夜高迎祥招各位大头领议事，张献忠思考许久之后才决定冒险前来，不过张献忠来到帐中之后一言不发，只顾自己喝闷酒，如今高迎祥问起他的意见，他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敬轩此言差矣，这天下的义军谁不知道你八大王打起仗来有勇有谋，如今朝廷大军逼近，咱们这几路义军就应该众志成城，至于以前有什么误会，咱们先搁到一旁，等咱们打完了官军什么都好说，怎么样？”高迎祥走下大案，来到张献忠身旁动情的说道，这意思很明白，咱们是内部矛盾，跟官军是外部矛盾，为今之计只有先解决了外部矛盾再说。 “好，闯王如此深明大义，我张献忠自愧不如啊。”张献忠听到这里一脸惭愧的说道。 “咱们既不逃也不硬拼，而是攻城。咱们攻打凤阳之前就说过，打下凤阳之后各路官兵必会过来救援，而我们刚好可以趁各地空虚各个击破，如今各路朝廷兵马尾随而来，正是咱们破城的好时机。”张献忠告饶之后大声说道。 “好，八大王果然好算计，那咱们是往哪个方向走？寿春、淮安还是宿州。”高迎祥听完大喜，连声叫好。 “这三个地方咱们都不去，闯王，想不想玩把大的？”张献忠站起身来高声问道。 “玩把大的，难不成比打下凤阳还大？”高迎祥一听来了兴致，笑着问道。 “凤阳不过是中都，我们这次可要打的是留都。”张献忠一席话让在座的个个目瞪口呆，留都，南京，这也太天方夜谭了，虽说自永乐年间，大明王朝的首都就从南京迁到了北京，可南京还是留下了一套完整的政治机构，除了没有皇帝和内阁，南京城的官府衙门和北京没有什么大的差异，况且虽然大明的皇帝去了北京，可南京城并没有衰落下去，反而是越发的繁荣昌盛，如今张献忠提出来要打南京，叫在座的众人个个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八大王这把可玩的真够大的。”高迎祥哈哈笑道。 “怎么样？闯王怕了？怕了那就分散跑路，那就得看谁的运气好了，万一被洪承畴追上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张献忠说完坐下，重新喝起了自己的闷酒。 “打南京？八大王，南京可不比凤阳，南京的城墙可是既高又厚，咱们一没存粮二没器械，拿什么打南京？”老回回一听立即否决了这个方案。 “怕个卵子，我觉得八大王这个点子好，打凤阳之前不是也有人说不可能嘛，怎么样，凤阳还不是被我们打下来了，我看有的人就是怕死，有好处就上，如今要见真功夫了，就只会往后缩。”九条龙刚才和老回回意见不统一，如今见老回回否决了张献忠的方案，九条龙自然不能和老回回一样，故而指桑骂槐的说道。 “什么叫贪生怕死？什么叫有好处就上？你给我说清楚。”老回回一听九条龙的讥讽，指着九条龙大骂道。 “咱们是在议事，不是在骂街，只要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高迎祥看到这两人又要吵起来，立即喝道。 两人看到闯王发火，不敢再在这里啰嗦，冷哼了一声后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咱们打南京，那后面的追兵怎么办？滁州城的官兵怎么办？”高迎祥见九条龙和老回回两人都不言语了，这才转头对张献忠问道。 “老规矩，分出一部分人阻挡洪承畴的大军，对滁州也是围而不打，只要争取到三到五天的时间，咱们就可以杀到南京城下，如今南京城的官兵都已经出来支援凤阳，城内空虚正是咱们破城的最佳时机。”张献忠喝了一口酒后淡淡的说道。 “既然八大王如此豪气，那我就陪你玩一把大的，咱们就去南京。”高迎祥当下拍板说道。 “闯王？”老回回一听高迎祥同意了张献忠的说法，立即向高迎祥说道。 高迎祥伸手示意老回回不要抱怨，而是向众人说道：“咱们兵分两路，我与老回回组成一路，就算把队伍拼光了也替你们抵挡官军三天的时间，而八大王和九条龙一路，你们领兵攻打南京，三日之内务必攻下南京。” “有闯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准备，三日之后南京城见。”张献忠听到高迎祥同意了自己的说法，大喜过望，向高迎祥拱手说道。 “八大王且慢。”高迎祥提起酒壶往张献忠杯中斟了满满一杯酒，尔后又给自己的空杯之中续满后说道：“来，我们共饮此杯，祝八大王马到功成。” 张献忠在饮完杯中之酒后，以回去处理军事为由向高迎祥告辞，高迎祥自然也不好强留。 张献忠出了大帐，他最信任的爱将也是他的义子张定国凑到跟前迟疑的问道：“父帅，咱们真的要去攻打南京？” “怎么？有何不妥吗？”张献忠淡淡的回问道。 “儿子确实觉得不怎么妥当，南京可不比凤阳，此举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很容易全军覆没，而且我们把后背的安全交给了高迎祥，一旦高迎祥挡不住洪承畴的大军，那咱们将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张定国忧心忡忡的说道。 “哈哈，我儿确实长进了，考虑的确实周全。”张献忠一捋长须，欣慰的笑道。 “那父亲为什么要在闯王帐诶提议攻打南京？”张定国不解的问道。 “他高迎祥卖的什么关子我还不知道，如果不是洪承畴逼近，我想他早就要对我下手了，只是如今战事形势危机，他不得不有所顾忌。”想到这里张献忠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能拿下凤阳，全靠自己的谋算，可高迎祥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玩笑就对自己起了疑心，张献忠吐了一口唾沫后继续说道：“他手底下最能打的那支队伍突然失踪，有人看到说是李自成带了这支队伍一路向北，往宿州方向去了，很明显高迎祥想逃了。” “既然他想逃，为什么还要同意你的计划呢？”张定国不解的问道。 “他想借刀杀人，如果咱们真去攻打南京，必然会把后背的安全交给他负责，只要他稍微松开一点缺口，我们就将腹背受敌，到时候我们深陷洪承畴的包围圈，而他高迎祥正可趁此机会北上，当真是好算计。”张献忠冷哼了一声后说道。 “那咱们还打什么南京，他高迎祥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张定国急忙说道。 “我儿莫慌，你回去之后立即跟你大哥整顿兵马，准备粮草，咱们去南京城下转一圈，让那姓高的在那跟洪承畴死磕，咱们溜了一圈之后一路向西，沿长江而上，先下庐州，再打安庆，最后由麻城入河南，只要入了河南，那天下又有谁能挡得住咱们父子。”张献忠不愧为天下巨寇，高迎祥想算计张献忠，而张献忠又何尝没有算计高迎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