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战后
铁牛的神勇，既令官军士气高涨，又让敌军如同见到一个凶神恶煞。王允成领着部下从渡桥登上了对岸，立刻杀入了敌营，其余将领也紧跟着鱼贯而上，个个争勇向前。 马军一旦过了河，立刻发挥起它横冲直撞的气势来。冲天的火光与呐喊声中，李奕一马当先，纵马越过熊熊的烈火，如离弦之箭刺入敌阵之中，手中的长枪在人群中搅动着。 箭矢在他身侧一晃而过，他的耳畔只充斥着长枪刺入rou体的嘶裂声，还有一枪刺中目标时的充实感。喷涌而出的鲜血浇灌着坚实的土地，也浇热了所有人的心房，夜晚的凉风将腥气升腾起来，笼罩在敌我双方的头顶。 战马长嘶，人rou组成的堤防迅速地崩塌，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士兵们跟着自己的统帅奋勇向前，将敌营踩得稀烂。 李奕掉转马头，笑傲于刀枪丛林中，那面帅旗立在他的身后正猎猎作响。敌军的惨叫是他最爱听的声响。不是你死，便是我死，李奕当然选择前者，只有适者才能生存。 许忠领着数百人在敌营中来回厮杀，搅了一个天翻地覆，而在正面战场，铁牛的敢死队让敌军胆寒，加上源源不断的士兵通过浮桥渡过大沙河，胜利的天平慢慢开始向官兵这一方倾斜，也许是汹涌的洪水冲破了堤岸，流民军开始崩溃，流民军将领见事已不可为，丢下大部队只带领亲卫直接向西逃窜。主帅的逃亡加速了部队的崩溃，此时大部分士兵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纷纷丢下兵器随自己的主帅一路西逃，不过战场之上一旦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手，剩下的就只有屠杀，好在黑夜是最好的掩护，李奕只得带领自己的部队对最大的一股溃兵一路掩杀，待杀到天明时分，流民军已经伏尸十余里。 一夜的厮杀，李奕非但没有感觉疲惫，反而有越发的亢奋，只是双眼充血，满脸杀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随着眼前最后一个敌人身首异处，李奕身上的那股杀气随之散去，没有了那股杀气的支撑，李奕顿时觉得疲惫顷刻间袭来，一把跌坐在泥地上。 “大人，这一仗打的真他娘痛快。”王允成看着沿路的尸体，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这河总算是过了。”虽然知道过河之后，接下来必定是更加残酷的血战，但眼前的胜利总是让高兴的。 “给兄弟们半个时辰打扫战场，打扫完战场之后赶紧扎下营寨，小心敌军杀个回马枪。”李奕看了一眼战场，大多数士兵都在割取敌军的首级，以作为自己的战功，不少士兵腰间挂着四五个人头，言语间多是兴奋，按照大明律法，战场之上斩获敌人首级当赏银二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李奕作为一军之主，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太过煞风景，毕竟兄弟们跟着自己杀敌，为的就是这个，可敌军只是守河部队溃败，大部队并未伤筋动骨，此时一旦敌人杀个回马枪，后果不堪设想，故而李奕只给兄弟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获取战功，半个时辰之后当立即安营扎寨。 “大人所言极是。”王允成拜服到。 “拉我一把，腿抽筋，有点站不起来了。”一夜鏖战，李奕浑身脱力，如今一旦松懈下来，双腿抽筋，想站起来都有点吃力。 “把腿伸直，用力压几下，大人忍着点，这可有点疼”王允成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李奕，虽是文官可上了战场一样能拼命，看到李奕满脸痛苦，王允成蹲下腰来，把李奕的腿抻直，尔后用力拉伸。 “这下好多了。”李奕强忍着疼痛让王允成让给自己松了松筋骨，站起来用力跺了跺脚。 “大人，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你作为文官，而且是临危受命而来，庐江一战足以让你给朝廷给皇上一个交代，回到朝廷，当今圣上必定对你大加嘉奖，可你为何还要执意渡河，要知道一旦出了城以我们如今的兵力根本不占任何优势，你这么做胜了固然是锦上添花，可一旦败了那就是满盘皆输，朝廷追究下来必定难辞其咎。”王允成看着因为疼痛而双脸扭曲的李奕问道。 “王将军能如此坦诚，我很高兴。”李奕甩了甩腿感觉好点之后继续说道：“不错，能守住庐江我的确能给朝廷给圣上一个交代，可我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闯贼过处，百姓十不存一，舒城，桐城本是繁华之地，可你看看如今成了什么模样？我们若是龟缩在庐江，那接下来的潜山，太湖，宿松，将是下一个桐城，我当然知道我们守住庐江就是有功无过，可这些功劳与那数城百姓的性命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那数城的百姓，这个险我们必须得冒。” “是我小看了大人。”王允成听完满脸羞愧的说道。 “哈哈，其实我也有过犹豫，可一想到那满城的百姓渴望王师的眼睛，我必须得过河，哪怕不能击溃这股敌军，也让他们不能太肆无忌惮的杀戮无辜百姓。”李奕不由自主的苦笑道。 英雄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旦心中的道义战胜了心中的恐惧，那他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看来就是英雄之举。 “好了，咱们就别在这里长吁短叹了，你守在这里，半个时辰之后必须让兄弟们回营，我回河边开始扎营，咱们半个时辰后见。”李奕拍了拍王允成的肩膀说道。 “大人放心，半个时辰之后我一定把兄弟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王允成答应道。 “好，那我先回了。”李奕说完这才翻身上马往河边赶去。 李奕带领几个亲兵一路飞奔，所行不到十里就发现有士兵大规模集结，而且士兵们顾不得一夜厮杀，纷纷开始安营扎寨，细问之下李奕才知道，原来是许忠下的命令，问清楚许忠所在的方向，李奕把马匹交给自己的亲兵，自己则一路寻去。 “兄弟们，加把劲，把寨子立起来，咱们就吃早饭。” 李奕远远就看到许忠正大声吆喝，指挥着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看到这一幕李奕心中颇为欣慰，有如此良将何愁这天下不平。 “大人，我怕敌军趁我们立足未稳，杀一个回马枪把咱们赶下河去，我自作主张让兄弟们在此处安营扎寨，来不及通报还望大人赎罪。”许忠看到李奕前来赶紧解释道。 “许忠，你带人趁夜渡江，尔后又杀入敌营，让敌军阵脚大乱，可以说今日大军能过河并击溃敌军，你居功至伟，可我只觉得欣慰，可今日你能大战之后不居功，没有跟别人一样只顾打扫战场争取军功，而是想人之未想，在此地安营扎寨，这是古往今来名将的作风，我真的为你高兴，因为你的名字有可能与那些光耀千古的名将列在一起。”李奕一把扶起许忠说道。 李奕的一番话让许忠心潮澎湃，作为一个军人，能在战争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那将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耀，在此后的战争生涯里，许忠一直牢记着这些话语，也一直是这样干的，二十年后，已经获得帝国最高军衔的许忠回想起这番话语，才明白李奕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斩将夺旗，冲锋陷阵充其量不过是一勇将而已，而未雨绸缪，决胜千里，这才是一个军事统帅所最需要的。 一夜厮杀，李奕带领的部队不光渡过了大沙河，甚至是击溃了防守的五千敌军，斩首两千余级，不得不说是一个少有的大胜仗，可李奕所部为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许忠带领的敢死队战损比超过七成，三百勇士活下来的不到五十人，至于大部队，损失也超过千余人，李奕率领的军队出发时也仅仅万余人，经此一役，损耗已经超过十分之一，而在潜山城下，张献忠的还有数万人马，依旧数倍与己，真正的恶战还未开始。 潜山城下，已经强攻数日的流民军依旧没能攻入城中，城墙根下已经堆积了大量的尸体，城墙下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浸染变得如酱油般触目惊心，每次流民军眼看着要攻破城墙，又被城内的军民夺回城墙，一次次的拉锯战不光消耗了攻守双方大量的人命，也消耗着双方的心里承受能力。 桐城的悲剧给了城内数万军民绝不投降的决心，而李奕所带领的援军给了城内数万军民无限的勇气和希望，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坚守尚有一线生机，每个人心里都暗自打气，只要守住这一波，说不定援军就到了，就在这一次次的坚持下，潜山城顽强的守了下来。 “大哥，饶命，饶命啊。”防守大沙河的将领一路逃窜，来到张献忠营中大帐之内，张献忠听到此人汇报，大沙河防线不到三天就已经告破，震怒之下就要拿此人开刀。 “饶命？五千人，一天都没顶住，你还有脸说饶命，都愣着干嘛？还不拉下去给我斩了。”张献忠如同发怒的狮王，对帐内的亲兵吼道。 亲兵见张献忠发怒，顾不得在地上求饶的头领，拖出大帐，不一会儿，大帐之外就传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