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两唇相触的那一刻,我迅速掰开他的脸,对他解释:“不是故意的。【】” 我未想过会吻到他,也的确不想要吻他。 陈伽烨的唇又凑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偏头,他亲到我的脸颊。 他整个人缩了一下,头抬起,笼在我上方。 我能感觉,他在看我。 我转头,与他对视。 他张了张嘴,问我:“能吗?” 能吻吗? 不能吧…… 我不喜欢他吻我,甚至是讨厌。 那次我主动,也是把他当做了那个人,才勉强没有撤退。 而现在,我却无法这样做。 第一次的时候,他没完没了的吻我,让我要说出的话都无法吐露,只能任由他予取予舍,只能按照他的剧本,导了一出你情我愿的戏码。 可现在呢? 他拿手指婆娑我的唇,一遍又一遍,他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我的心缩成一团。 若是他强求,实际上,我也毫无办法。 为什么还会答应我的这个要求呢? 我许久没答他,他伏在我耳边,咬我的耳垂,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能吗?小乖……小乖……” 大脑做出的反应是说不肯,语言却不受掌控,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问他:“你说娶我,是什么意思?” 他笑:“你愿意吗?” 我迅速回答:“死都不愿意。” 他沉默。 我问:“是因为愧疚么?” 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 以为结了婚,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他笑着说:“我犯的着?” 脑袋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根针的针尖细细的划过,细微的疼痛蔓延开来,却只是隔靴搔痒般,未疼的彻底,也无法当做一切都未发生。 他低声笑了笑,流里流气道:“最后一次了,我们别浪费时间……能做……”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吻住了他,还未来得及后悔撤退,他就迅速做出反应,咬住了我的唇,几乎是……以一种噬咬的方式来吻我,我有点疼。 唇齿被他撬开,他舌尖探了进来,攻城掠池。 会不会吻啊?怎么…… 唇一阵刺痛,有血腥味弥漫,我想挣脱,却毫无用处,他吻得太用力,缠的我太紧。 他脸还是很红,眉头紧锁,我能看到他额头上的伤,还有着新生的血痂。 算了,那就……先这样吧。 我其实很害怕,我也能感觉到……他很恐惧。 是了,是恐惧。 全身发抖,身上都是汗。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些什么,却头一次觉得自己了解,他所恐惧的一些东西。 我第一次……没有挣扎,而是选择纵容。 我好想问他,陈伽烨,其实你也很难过的吧?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还想对他说,陈伽烨,这么多年,我们该放下了,生活总要继续。 更想对他解释,陈伽烨,我有时候,真的只是自己难受而已,没有完全怪你。 我放纵他,迎合他,引导他更沉重的对我攻陷,用眼睛一遍遍描摹他的轮廓,最后一次任自己想象曾经的那个孩子的模样。 我发现自己怀孕时,陈伽烨不在我身边,去了国外,我和他取得联系后,做了坦白,问他该怎么办。 他很高兴,说愿意负责,要我在家里好好养着,等孩子大一点了,我们再和家里坦白,家里就不会强制我们不要孩子了。 他经常给我寄东西,经常打电话回来,对我描绘我们以后的生活,和我一起憧憬我们的孩子。 他说,我肚子里一定是个和他一样有活力的小男孩,额头像他,眉目像我,生的很漂亮,五岁时,差不多可以到处跑了,我们可以带着他去环游世界。 我那时时常想象,想着想着就会笑出来,我爸发现了我的异常,询问我,我承认我怀孕,他们都以为是那个人的孩子。 压力铺天盖天而来,陈家人和王家人都开始说我,说我蠢,被退了婚,还上赶着被人作践。 他们认为是家丑,没有大肆张扬,逼我打掉孩子,我拒绝了。 我又和陈伽烨打电话,让他回来,我们一起面对。 他答应了,果然……也回来了,回来的当天就和我打电话,让我去陈宅。 可我,却没见到他,迎面而来的,是饭桌上无止境的羞辱和谩骂。 我从陈宅出来,得了他兄弟的信,去了甜品店,却撞见他和别的女孩一起。 我转身就走,去伽灿家找伽灿,想对他坦白,找他想办法。 伽灿家只有伽灿母亲,伽灿母亲破天荒的没有对我躲避,许是看我很累,还热了一杯牛奶给我喝。 我从未见过她那样温柔待我,将牛奶喝的干干净净,对她说谢谢。 我现在还记得那杯牛奶的味道,甜甜的,很香。 她对我头一次像个长辈一样嘱咐:“他对你不好,孩子也会不好。” 我沉默,她突然发起了脾气,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 我那时想,她是不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过去? 可她……有可能会想到吗? 虽然如此,她还是生了她。 她对她不好,我不同,我会对我的孩子很好,尽我所能。 我没想到,她竟然关了我禁闭,让我好好反省,关我之前,对我吼:“你蠢的要命!我讨厌你!” 我的确蠢的要命,不该生太大的气,不该大热天往外跑,这样就不会身体吃不消,出了血。 她推门进来时,我已经流了好多血,却只会望着那些血发呆,直到她对我尖叫才让我意识恢复过来。 她慌慌张张拉着我往门外走,陈伽烨这时却来了,他送了我去医院。 我疼的要命,却拼尽力气盯着他问:“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说你愿意负责?” 他没答,偏头不看我,在那里大口喘气。 我觉得他很难过,心生安慰,又对他说:“孩子没事,一定像你说的,是个和你一样有活力的小男孩,额头像你,眉目像我,生的很漂亮,五岁时,差不多可以到处跑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意识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前,我感到脸上一片冰凉,他该是流了泪,眼泪滴到我脸上。 他在我耳边说:“这次,你相信我,我们一起面对。” 很可惜,他没有。 孩子没了之后,我不再仔细看他的脸,想象孩子的样子。 而这次,我却仿佛,怎么看他也看不够,怎么想象都会觉得幸福。 我们像是在争分夺秒,与回忆赛跑。 拼命的去拥抱,拼命的去感受,拼命的去让自己精疲力竭,拼命的累到……将回忆丢到脑后。 到最后,我们都闭上了眼,不看彼此,关闭视觉,只留触感,只剩听觉,好像不知疲倦般,企图从对方身上获取任何能感受到真实的东西。 热切的吻,温热的呼吸,绵密的亲暇,以及对我而言,第一次……和他的契合。 结束时,他伏在我耳边说话。 他喘*息声太重,话太轻,好像是在说,等我。 等他什么? 我转头看他,他却迅速起身,从床*上下来。 别过头时,我依稀好像看见他眼角很湿。 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我不太确信,却也来不及问他,他就去了浴室洗澡。 哦,他让我等,是等他从浴室出来么? 我们时间掐得很准,整理完毕后,到了午饭时间。 听到我们下楼的声音,任年外婆才在楼下开始喊我们吃饭,任年外公外婆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我们俩都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来的时候带了礼品,我还是自告奋勇做了道冰糖桃甜汤,谢谢他们的招待。 吃完后,我和任年外婆去了厨房洗碗,任年外公将陈伽烨叫到了房内,说是有关于任年的事要嘱咐他。 任年外婆对我说,我做的很对,故意在陈伽烨面前好奇陈伽烨小时候的事,问他们问题,因为陈伽烨疑心病很重,我不问,反倒他会多想,唯有问一问,她答我,才会让陈伽烨放心。 任年外婆说陈伽烨很脆弱,脆弱到其实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妈曾经不要他。 我有些不解,问任年外婆,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件事。
任年外婆笑着说,我应该是像我亲生父亲,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遭遇或缺陷而可怜这个人,而是平常心对待。 我对她说谢谢,我很少听到人夸我亲生父亲,任年外婆算是第二个。 任年外婆安慰我,是个人都会有优点的,其实我父亲不算太坏。 我不置可否。 任年外婆劝我好好和陈伽烨过日子,说陈伽烨心不坏,只是太犟,脾气太硬,容易一件事就过不去,两个人有吵闹是正常的,不过好歹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总比外人好,真的准备在一起,和家里多沟通沟通就好了。 我没有再吭声,任年外婆也就没有再多言。 我们和任年外公外婆告别后,坐上了下午回w市的公共汽车,没有像来时一样,坐一趟班次,而是……分开。 我要求的,理由是分开走比较不引人注意。 陈伽烨答应了。 他先送我上车,等间隔半小时的下一趟。 他这次没有戴他的棒球帽,站在太阳下,仰头看坐在座位上的我,对我道:“你回去好好休息。” 我颔首,他让我关窗,免得热。 我没有关,认认真真对他说:“陈伽烨,我其实感觉自己快过去了,努力要往前走,你也过去吧。” 他没答我,看着我微笑。 我想我是不是说的太隐晦,他没听懂,正考虑如何更直白的对他说的时候,他却道:“我明白。” 他的神情很严肃,阳光照在脸上,都可以看到他脸部的线条是紧绷着的。 哦,他是真的明白了。 我对他摆了摆手,说:“我先走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唇紧抿着。 心里涩涩的,我对他笑了笑,关上窗。 我转头看他,他还站在那里不动,仰着头。 太阳很大,我能看到他额头上冒出了汗,前衫已湿。 他抹了把汗,蹲了下来,手环着腿,头枕在膝盖上,歪着头看我,像个要被遗弃的小孩一样。 车引擎启动,我转过头,没再看他。 手机铃声响起,我拿起新买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是陈伽烨。 他声音很淡,淡到不带任何情绪。 他问我:“车里凉快么?” 我回他:“很凉快。” 他答:“那就好。” 我想了想,回他:“你也很快上车了,马上就凉快了。” 他没有回答,再一次问:“你没有话对我说?” 我抿了抿唇,对他说:“陈伽烨,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多少岁?”他问我。 “24岁。” “你呢?” “我22岁。” “都还很年轻啊……”他忽而感慨。 我笑了笑,回他:“是啊,以后的路还长着。” “这是我上车前,最后一次联系你。”他声音陡然变哑,哑透了,接着说:“陈萱儿,我对你放手。” 我笑:“你对我放手?还是对她放手?” 他没回答,挂了电话。 我缓缓的吐气,又吸气,反复好多次,才渐渐平静。 他说了,说对陈萱儿放手。 他和我说的,不是和她说的,他当然是对我放手。 四年了,他终于开了口,承诺放过我,我也要开始学习将回忆抛到脑后; 我们迈出了第一步,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这样才能过去的更快。 我很高兴,高兴到心脏狂跳,全身发热。 我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无声的笑。 像是怕人听到般,我比着口型说:“终于啊,这一次是真的,陈伽烨。” 陈伽烨,我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被你威胁到。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和你有关系。 我自由了,自由到……只用我自己当我自己了。 这感觉……真好。 你感觉好吗? 陈伽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