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车终是到了陈宅,陈家人倒没有意外,老远就见人迎了上来。【】 我拉开车门,扶陈伽烨下车,陈伽烨奶奶嘱咐着人来接,陈伽烨却跟黏在我身上似的,我掰也掰不动,动也动不了。 他头枕在我颈间,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其他人都奈何不了,最后还是伽灿帮忙,好歹和我一起把他弄上了楼。 扶他到床上时已经气喘吁吁,抹了把汗,转身要走,他长手一揽,箍住了我,我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又是动弹不得。 气氛很有些尴尬,房间里站着几乎所有陈家人,陈伽烨奶奶开了口,语气带着点生硬的缓和,“既然都来了,就一起吃晚饭吧。” 我抿了一下唇,道:“好。” 陈伽烨松开我,翻了个身,我扭头看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下楼时,我才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阔别已近三年的陈宅,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没有陈伽烨在席的晚饭,吃的很安静,只有陈伽烨爷爷奶奶时不时问下伽灿的工作情况,伽灿一一答着,伽灿父母和陈伽烨父母都静默不语。 我自顾自大口吃饭喝汤,饱口腹之欲,从未如此悠闲自在,甚至管家说要帮忙添碗饭,我都没在像从前那般扭捏,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已是晚上八点,再加上午饭时没什么胃口,我早已饥肠辘辘。 饭毕,我礼貌道了谢,对陈家人道别。 陈伽烨爷爷拿拐棍在地上重重划了一下,蹙起了眉,陈伽烨父母不约而同瞟了一眼楼上,对视片刻,看着我,欲言又止。 伽灿要说话,陈伽烨奶奶扯了扯他的袖子,面上带笑,语气意外地温和:“那下次再来吃饭吧。” 我笑笑,转身就走,半途背后吃了一记,诧异的回头,只见伽灿母亲冲到我面前,怒气冲冲道:“天天不回家在外面野,现在又要去哪?你要真不想回来就死在外面好了。” 她说这句话很有点好笑,她又不是我妈,连我爸现在都不管我,她管的着么? 我去哪?我当然是要回公寓了。 或者不用,我手上有钱,自己随便想住哪都行。 我已在车上哭过一回了,陈伽烨先是帮我抹了泪,最后不耐烦了,开始说我吵他睡觉,我和他对吵了起来,一直吵到我都懒得再对着这个口齿不清的酒鬼哭了。 莫名其妙的,现在我听到伽灿母亲那句好笑的话,却还是忍不住鼻子泛酸,眼泪差点又夺眶而出。 我不该这样,我明明就对他们所有人都无所谓了的,但我还是想哭,而且……不是委屈和怨恨。我似乎……有点高兴她生气,她对我不回来生气,可心里越是高兴,身体就越是难受。 伽灿很生气,反驳道:“你怎么老这样?就不能好好送她么?” 伽灿母亲捉着伽灿父亲的衣襟,气呼呼的又骂了我几句,没人来劝架,伽灿却不肯,和她吵了起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伽灿父亲生气了,让伽灿对她道歉,伽灿不肯,犟在那里。 伽灿母亲哭了起来,推了我一把,夺门而出,伽灿父亲也追出了门。 我叹口气,继续往外走,只听得楼上传来陈伽烨的一声闷哼,心乱的要命,来不及细想,我就往回跑,上去查看。 陈伽烨不知什么时候去了三楼露台,他把自己衣服换成了他以前常穿的那件条纹睡衣,脖子上却还系着领带,不知道从哪里又拿了一瓶伏特加出来,边灌自己边转圈,见到我们来,还很高兴,扬起手对我们打招呼,“hibaby.” 真是个酒鬼。 我和伽灿两人都去夺他的酒瓶,他却不肯,嚷嚷着不醉不归,举着瓶子晃来晃去。 陈家人竟也不上楼来帮忙,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 没办法,我抱住他,将他一只手抓着背在身后,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示意伽灿去抢他的酒瓶。 没曾想两人都没能把他给制住,他一下子骑到伽灿身上,给他灌酒。 伽灿猛咳了几下,陈伽烨却不依不饶,还在灌,我心急如焚,过去夺酒瓶,陈伽烨力气太大,一把把我推开,还问伽灿好不好喝。 我跌坐在地上,对陈伽烨吼:“你是要把他也变成个酒鬼么?” 陈伽烨嘿嘿笑了几声,转头眯着眼看我,歪着脑袋,一只手举着酒瓶,对我打了个响指:“bingo.”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又急又怒。 他自己作践自己身体也就罢了,还拿别人身体开玩笑。 他害的伽灿一度染了性/瘾,治好了后,到现在都没办法谈恋爱,现在还灌他酒,他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啊? 我走到他面前,对着他那张笑得无辜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伽灿也怵得立时咬住了唇,陈伽烨定在那里,看着我,面无表情。 手心又麻又痛,我全身发抖的对他哑着音吼:“你要灌就灌死自己,别拖别人下水,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能做什么榜样?”能做什么榜样?伽灿的好哥哥的榜样不能做,我儿子的好父亲的榜样更谈不上了。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大口喘气,试图来缓解胸口的窒息感,眼前又是一片模糊,我抹了把泪,继续道:“你要喝喝,喝死算了,一了白了。” 我抬头,看了看繁星满天的星空,心里很绝望,我的儿子不知道现在在哪,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和我看到同一片天空,而我儿子的父亲……自己管不好自己,只会折磨我,这样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过了一会,有只手在揪我的头发,我头也不回的道,“陈伽烨,你放开。” “兔子精又生气了?”陈伽烨边扯我的头发边口齿不清的道:“兔子精怎么……怎么老生气啊?嗯?” 伽灿含糊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哥说什么呢?哪里有兔子?” 糟糕,伽灿也喝醉了。 我要起身,陈伽烨却一只手摁在我肩上,不让我动。 他对伽灿勾了勾手,伽灿揉了揉脑袋,走了过来,他勾住了伽灿的脖子,一脸严肃,指着我道:“伽灿,她不就是吗?” 伽灿茄了一声,道:“那是我亲姐。” 伽灿果然是醉的不轻,他每次喝醉都会这样说,我才不是他亲姐,我是……洛川的亲姐。 “你给我坐着。”陈伽烨扯着伽灿摁坐在我旁边,两手分别放在我和伽灿肩上。
两个醉鬼你来我往的对话。 “她就是,她身上的就是白毛,她是只白兔子。”陈伽烨说。 “我看着不像啊,她是我姐,她不是兔子。” “你也是兔子,你看看你身上也是白的。” “也是啊。”伽灿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白t恤,咧着嘴笑,“好像是啊,那哥你也是兔子,你和我们是亲戚。” 陈伽烨没回答。 “……”我忍不住仰头看了看陈伽烨。 他皱着眉,使劲拍了一下伽灿的肩,对我们吼:“我怎么可能是兔子,你眼瞎啊?我是斑马!你看看我这毛!” 他摸了下自己的条纹睡衣,得意洋洋的对我们挑眉,“我是一匹斑马。” “……”我吸了吸鼻子,对他说:“陈伽烨,你不是斑马,你喝醉了,脑袋不清醒。” 陈伽烨仰着头,勾起嘴角,对我说:“你才醉,脑袋不清醒。” 他朝露台的秋千走,在秋千杆那里停下,抓住了那根杆子。 伽灿嘟嘟囔囔问陈伽烨:“哥你干嘛?” 陈伽烨扶着那根杆子扭来扭去,对我们笑得灿烂:“我灵活吧?” 话刚落音,他往前跌了一下,向栏杆那里扑去,我吓了一跳,腾地一下起身,陈伽烨抓住了栏杆,重新站了起来。 他朝我们摇摇晃晃走来,扯下自己的领带,套上了我的脖子,给我用领带系了个蝴蝶结,歪着嘴,拖长了音喊我:“hello~kitty” 他的手指冰凉,我下意识去摸,他却踉跄着后退几步,伽灿指着陈伽烨,高声道:“哥,哈哈,你刚刚好蠢。” 陈伽烨耸了耸肩,把他拉起来,不耐烦道:“唧唧歪歪什么?和老子一起。” 他们两人在露台上扶着杆子跳着,怪声怪气的唱着歌,我笑的前俯后仰,拿手机给他们录像,就像从前一样,对他们说:“继续啊,看你们醒了见到视频嫌不嫌丢人。” 闹了许久,他们终于都累了,仰面躺在露台上,竟就地而睡了。 陈伽烨奶奶这时却上来了,还带了人过来,将伽灿扶回了房内。 我实在是太鲁莽,明明他家里有人,他也有人照顾,我干嘛非得来淌这一趟浑水? 我下楼就走,陈伽烨奶奶却对人嘱咐道:“烨儿不用管,就让他躺那。” 陈伽烨母亲担心的说:“这样会着凉,本来身体就……” 我迅速往楼下走,不想听他们的对话,可那些话还是不可避免进入我耳中。 “谁的男人谁就去管,我们娘俩管不着。” 我顿住脚,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转身迅速朝楼上走。 陈伽烨奶奶手指捻着胸前的那串佛珠,定定看着我,唇角微抿,陈伽烨母亲搀着她,倚在露台入口处,头偏向别处,一言不发。 我从她们身边经过,快步向陈伽烨走去,蹲下来,揽住他的胳膊,往我肩上放,头也不抬的说:“我要人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