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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小繁,好久不见。【】”在顾小繁对我说话的那一刻,我迅速起身,拼命挤出一个笑脸,对她打招呼,“今天是凑巧,找阿姨有点事,以为她在储藏间,所以……所以来这里了。真……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我口齿有些不听使唤,手不知道往哪摆,脸上很热,心里急得要命。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以我自己的真正的身份,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她还会不会由于当年我那些话记恨我。

    她愣了一下,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你是?”

    我怔住,旋即又反应过来,是的……这么多年,她未必还记得清我的模样,更何况,她脸盲症严重,记不清人的相貌也是很正常的。

    “我是萱儿啊,就是……就是王氏传媒的陈萱儿,你真是,才几年不见,就把我给忘了。”我走过来,抬手,想要拉她,和她套近乎。

    “哦……萱儿是你啊”顾小繁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很淡,丝毫没有讶异,走着走着就避开了我,还笑出了声:“哎呀,你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比起前更漂亮了呢?”

    “哪有,呵呵,你都说的我不好意思了。”我收回手,很尴尬,快速朝外走,试图遮掩我的不安。

    这似乎不是一个交谈的好时机,而她好像也不甚欢迎我,我脑子里拼命找理由,想要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顾小繁母亲却推门进来,一见到我就很高兴的拉住了我的胳膊,接过顾小繁手里的篮子,对站在那里一脸木然的顾小繁说:“你们这俩孩子原来是在这里呢,我说怎么你这丫头怎么半天都不见人影,从小一处长大的,这么久没见是有很多话要说吧?小繁啊……”

    顾小繁母亲很热情的说个不停,间或拍一下顾小繁,乐开了花,顾小繁始终不吭声,板着一张脸,边磨指甲边往外走,她不耐烦的时候就会这样,可顾小繁母亲一如既往的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在那里唠叨。

    有点莫名的难受,我堆起笑脸,和顾小繁母亲说话,她更开心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将我拉到了一个包间外,说:“今天有贵客,那萱儿帮我陪陪客人,也陪小繁说说话,我就去前面忙了。”

    说罢又用力拍了顾小繁的脑袋一下,顾小繁面无表情的回头,顾小繁母亲对她使了个眼色,往里指了指。

    顾小繁这才看着我,微微一笑,说:“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吧。”

    “我吃过了,今天……”正找理由要走,门就被打开,程涵的老婆陆蔓篱头探了出来,看到我,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又兴高采烈的拉住我说:“哎,这不是小繁的那个……那个好朋友陈萱儿吗?来来来,赶巧了,一起吃个饭。”

    她拉我拉的很快,兼带着对我挤眉弄眼,一下子就把我拽了进去,包间里坐着的邱子煦邱天以及程涵,邱天和邱子煦均抬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同时看菜单。

    程涵站起来,将他老婆陆蔓篱给拉开,她扯着我坐到她旁边,我挤出笑脸,和邱天打了声招呼,邱天对我点了点头,埋着头替顾小繁把椅子拉开,顾小繁在他旁边入座。

    程涵也对我打起了招呼,以……王氏和他公司有生意来往的名义。

    陆蔓篱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们两人的秘密,我不会随便乱说。”

    心里咯噔一下,我转头看她,她热情的给我倒饮料,不顾程涵黑着脸掐她的胳膊。

    她又皱着一张娃娃脸,极同情的看我,说:“我知道你要嫁给陈伽烨,都是逼不得已,为了孩子,你心里应该很苦吧。”

    “……”我很想说我不苦,但第一时间我想要做的事是……迅速离旁边这个“定时炸弹”远点,顾小繁应该不知道邱天将我送去法国的事,而现在这种情形,以她在我身边的行为,很难不露陷,那时顾小繁对邱天责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我还是先走为上,正起身,顾小繁就对我招手,笑容满面的说:“萱儿,你来我旁边坐,咱两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她扭头对旁边的邱子煦说:“你过去坐。”

    邱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我也招了招手,我解释说我已经吃过了,实际上很饱,还有事要回去,邱天皱起了眉看我,顾小繁面色如常道:“那就别吃饭,只陪我坐会,一刻钟就好,咱们好久没有叙旧了。”

    邱子煦嘻嘻哈哈的调侃了我和顾小繁一番,很快就和我换了座位。其实邱子煦和我关系不算好,只算是点头之交,之前更是明确的在我面前提过,顾小繁鲜少在她面前提及我,或许是不喜欢我,而他……显然是拿自己调侃,给我找了个台阶下,不让我过多的说话。

    我坐到顾小繁旁边,对她说声抱歉,她轻摇了摇头,对我笑笑,目光很平和。

    我松了口气。

    很快,饭菜就端上来了,邱天对顾小繁母亲道了谢,顾小繁母亲很局促的笑了笑,就关上了门,邱天开始以男主人的姿态,很热情的招呼大家吃菜,礼貌周到,甚至还过问起了我弟的情况,我微笑答他。

    我们……很有默契的避开了谈论陈伽烨。

    有个菜看起来很精致,上面裹了一层糖霜,软糯糯的似乎很好吃,我有些好奇,正想着是不是可以跟着学学,以后做给火火吃,忍不住夹了一块,送到嘴边准备尝一下,一只手伸过来,径直把我的筷子给拿掉……

    是……顾小繁。

    桌上的人都将目光转向我,我的心砰砰直跳,尴尬极了,扭头看顾小繁,顾小繁低头喝汤,声音很淡的说:“里面有花生。”

    里面有花生?原来……她还记得我,甚至还记得我对花生过敏。

    我捏紧了拳,小声说:“谢谢。”

    她没理会我,抬头对邱子煦说:“这个饼你也别吃,你不是对花生过敏吗?这里面有花生。”

    邱天忽而问:“小繁,你知道我对什么过敏,喜欢吃什么吗?”

    顾小繁笑得很温柔的说:“我不知道。”

    气氛瞬时变冷。

    邱天又问:“那你知道子煦喜欢吃什么吗?”

    顾小繁扭头看了眼邱天,就开始滔滔不绝,邱子煦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对什么过敏她如数家珍,说的很开心,邱子煦很配合。

    这种感觉……很不好,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显然不合时宜。

    邱天将筷子放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来他还是生气了,将她拉出了包房,关到了对面的房间。

    里面传来了争吵声,我们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吵了许久,邱子煦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伴随着里面邱天的一声“你是我老婆,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门被撞开,邱子煦冲了进去,将邱天从顾小繁身上拽开,开始打他。

    邱天始终不还手,邱子煦又将邱天拖到椅子上摁着坐下,对他吼:“你跟她道歉。”

    顾小繁的裙子前襟被撕烂了,肤上有牙印,脸色很差,她侧对着我,望着他们的方向,站的很直,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在抖。

    我忙摘下丝巾,想递给她,陆蔓篱抢先一步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我后退了几步,折到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这里……没有人需要我。

    邱子煦狠狠打了邱天一顿,逼他道歉,他就是不肯,最后竟然还能笑着问:“子煦,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生气,怎么?你心疼了?”

    邱子煦猛地拿起一把椅子,用力砸向邱天,邱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看着顾小繁,笑得很开心。

    椅子落下,他将他砸的头破血流。

    我僵在那里,不敢动,连拿手捂住眼睛都忘了做,邱天……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只是那样笑着,看着顾小繁不说话。

    血顺着他额间往下流,在他白净的皮肤上如一条火蛇不停游走,让人看了害怕,他的眸光这时竟然极温柔,看的人能起鸡皮疙瘩。

    顾小繁却没动,连手都完全静止。

    顾小繁母亲不敢过来劝架,因为邱家太出名,外面有保镖拦着,但还是有人在偷偷拍照。

    “你去死”又一把椅子被举到半空中,就要狠狠砸到邱天身上。

    我在那一刹有些怀疑,只不过是一个顾小繁,邱子煦怎么能这么恨他,恨他恨到想让他死,可很快,我就发现了,椅子并没有要砸到邱天身上,而是砸向他旁边的位置。

    哦,他始终是他哥哥,他当然没那么狠心,他只是想吓吓他。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眼前的人晃了晃,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椅子,连人带椅摔向地面,顾小繁跌坐在地上,低头大口喘气。

    邱子煦冷笑一声:“你还护着他?”

    “没有。”顾小繁抬头,很平静的说:“人打坏了你没办法交代。”

    她站起来,要往外走,邱天抬手圈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很委屈的说:“老婆,我受伤了。”

    顾小繁偏头,声音很淡的说:“你也看到了,我还和你弟弟牵扯不清,不是什么好女人。这样一个我,不配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又闹脾气了。”他在她怀里蹭了蹭,“别胡闹,听话。”

    她掰开他的手,再也没有回头看他,直接朝门口走来,经过我时,看了我一眼,还对我笑了笑。

    她继续自顾自往外走,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脚就不听使唤,跟了过去。

    陆蔓篱帮她拦了辆出租,她上了车,我拦住了车,也坐进去。

    她瞅了我一眼,对我说:“别和我有任何交集,我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也对你现在的生活不感兴趣,你和陈伽烨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怔住,我的确来这里……曾经有打算,有冲动对她道歉,对她坦白,说原来以前那些话都是口是心非,说原来那些事情都是逼不得已,可我上车时,看到她的那张冷冰冰的脸,忽地又生了怯意,我想……我还是少惹麻烦为妙,而现在……其实想问她的是……

    我低头,编了条短信,手机递过去给她:你是邱天的童养媳吗?

    邱天和她吵架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她接过手机,看了看,转头盯着我,微微一笑:“你下车。”

    我被她赶下了车,上了邱天的车,他对我说:“要问你的事,和陈伽烨没有关系,不会为难你,你也别找借口拒绝。”

    邱天重新换了干净的衣服,额头上已经被简单包扎了一下,白净的脸上虽还有指印,但经过消肿,看起来好了很多,车上放着一套茶具,他卷起袖子,很有闲情逸致的泡茶,仿佛之前的事情未发生过一样。

    他递了杯茶给我,我沉默的接过,他看着我微笑,那神色似乎还有些期待。

    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像是不由自主般,对他说:“我只是关心关心小繁,所以才跟过去。”

    “说了什么?”他问,手指合成塔状,目光很专注。

    我迟疑片刻,还是道:“我问她是不是你童养媳。”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俩不是互相知道么?

    “哦?”

    我垂头,嗫嚅道:“她没答我,让我下车,我就下车了。”

    “她这么做了?”他忽地凑了过来,挨我挨得很近,我吓了一跳,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那时常让我觉得安宁,可现在,我闻到却有些不舒服。

    我不敢往后仰,对上他那双似乎都亮起来的桃花眼,迟疑片刻,点头。

    “呵……”他往后一仰,靠在靠背上,手放在唇边,轻轻婆娑了一下,笑了出来。

    接着,他似乎是自言自语般,边笑边问我:“她让你下车?”

    我答:“是。”

    “她真的直接让你下车?”

    “是。”

    他反复问我这个问题,我每答一次,他就高兴几分,像个得了满分的小男孩,止不住的兴奋,不像陈伽烨那种一笑就明显一肚子坏水的流氓样,他笑起来很天真,显得他年纪更小,我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高中时他的样子,这么些年,他的长相似乎都没怎么变化,而我顾小繁陈伽烨都变了,变得成熟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开心的他,莫名其妙的,我打了个寒颤。

    “火火我好久没联系了,有点想他,你知道他在哪么?”他拿起一杯茶,手指在茶杯边缘婆娑,眼睛却看着我,满是笑意。

    我咬了咬唇,道:“其实我每次联系他,也是通过我弟,他在哪我也不太清楚。但……火火如果回国了,我们就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哦?”他弯了弯嘴角,饮尽那杯茶,目光却始终锁着我的眼睛。

    我垂头,道:“你也知道我弟的行事风格,连我这个做jiejie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是不告诉我我儿子的行踪。”

    “也对。”他将茶杯放到小茶几上,手指在腿上弹了弹,轻轻地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有件事要拜托你,邱氏下周要在b市举行项目招商晚宴,我这几天挺忙,不如这样,反正你和陈家人很亲密,你就顺便把晚宴邀请函帮我递给陈家……”

    我绞紧衣服,后背都是汗,他抬头看我,很温和的说:“递给陈家的人,包括陈伽烨,还有伽灿,伽城集团不是要上市么?很多商界的人都会来,还有外国的投行,这是一个好的谈合作的时机,值得把握。”

    我拽紧拳,答他:“我怕陈伽烨会不高兴我这样做。”

    他嗯了一声,看着我,目光专注。

    我抬眼看他,平静的说:“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怕他会不高兴,我……”

    我扭头,小声说:“他毕竟是火火的爸爸,我也是没有办法,以后我总要和火火有好日子过。”

    “说的也是。”他语气中带着赞许,“我倒是没你想的远。”

    “还有一件事。”他将手边的一个长方形盒子递给我,“把这个衣服和里面的邀请函给小繁,务必让她收下,这个你可别推脱,不是和她一直关系好么?”

    “她……她不收呢?”我犹犹豫豫的说:“她看起来很生气。”

    他别扭的扯了扯领带,“她闹脾气呢,她会收的。”

    “她如果去晚宴,你们打算怎么办?”我问。

    “就像从前说的那样,正式公开。”他微笑:“我会宣布我们的婚讯。”

    我愣了愣,还是道:“那提前恭喜了。”

    他将我送到了离万城酒店还有一站地的路口,我下车后,他对我说:“以后我们俩也少单独接触,我也怕小繁会不高兴。”

    我对他点点头,表示赞许,他满意离开。

    凌晨时分,陈伽烨才回来,听到他的动静,我头一次没有装睡,直接开了灯。

    陈伽烨见到室内亮着的灯,明显有些讶异,但也是转瞬间,就过来调侃了我几句,去了浴室洗澡后,掀开被子睡进来。

    “事情谈的怎么样了?”我问。

    陈伽烨和伽灿今天去了某处谈生意,听伽灿说是关于伽城集团上市前的第二轮融资,来得是国外的大公司,伽灿很在意。

    “要求太苛刻,没谈成。”陈伽烨说:“不过没关系,机会多的是。”

    “哦。”我没有再问,生意场上的事,我向来没太大兴趣知道,即便我自己手上的资产,我也只是时不时过问一下我的理财顾问而已,其实……我还有另一桩事要对他说。

    正犹豫着,他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不早了,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陈伽烨没有再动,规规矩矩的躺着,闭上了眼,我沉默片刻,关了灯。

    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眠,动静或许是太大,连一向容易入睡的陈伽烨都醒了,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是不是还不舒服?”

    我答:“应该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有点睡不着。”

    陈伽烨靠过来,圈住了我,手一下一下的拍我的背,低声道:“慢慢睡,别老动,自然就睡着了。”

    他口齿清新,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心安下来,我点头道:“好。”

    可是……我还是睡不着,我闭着眼等了一会,开始磨牙,果然的,陈伽烨没有再拍我背。

    陈伽烨说我睡觉有个坏习惯,特别喜欢磨牙,睡得越死磨牙越严重,有时候都能把他吵醒。

    这下,他可以自己睡了。

    我睁眼望着窗外,想着明天如何起由头对陈伽烨提和邱天顾小繁一起吃过饭的事,我不想……对他在这些事上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以免他难安。

    正想着,我旁边本该是睡着的陈伽烨却起床,去了露台。

    窗帘被夜风吹得起起伏伏,他倚在露台栏杆那里抽烟,背影直挺,却很萧瑟。

    萧瑟,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词,心中突然就涩起来,风眸地大了,他的衣摆被吹得掀了起来,随风摆动,他未管,倚着栏杆,仰头似乎是在看些什么。

    我起床,拉开了玻璃门,紧了紧睡衣,走到他背后,“睡不着吗?可晚上这么凉……”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拉入怀中,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往他身上贴了贴,大概被冷风吹了许久,他的身体也很凉,我将脸贴在他冰凉的胸口,软声说:“进去吧,别冻着了。”

    “大概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和我爸妈去伽灿家做客,那个时候伽灿家里还一贫如洗。”他低声说,然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身体僵住,半晌,嗯了一声。

    他继续道:“那个时候的她长得很小,看起来很好欺负,面黄肌瘦的跟个晾干了的黄花菜似的。我拉着她跑,想捉弄她,她跟不上,摔了一跤。我妈头疼得不得了,批评我,说老这么坏娶不上媳妇怎么办,我爸看了一眼摔了一跤没有哭,还一脸严肃的看着我的她,又看了看在那里围着我转圈,做鬼脸想惹哭她的我,说,要不然长大了以后直接把她娶了得了。爸就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我还没回答呢,她就说我有糖,愿意嫁给我,我急的要命,觉得莫名其妙多出来个媳妇很丢脸,就把糖给丢了,朝她说了句谁要媳妇,转身就跑,跑的可快了,她跟在我后面赶,非得让我娶她,把我吓哭了……”

    “胆小鬼。”我笑了笑,哑着嗓子说。

    他继续说:“最开始养兔子也是因为她。她很小的时候,我叔叔家里很穷,临过年我叔叔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只兔子来,她以为是给她买的宠物,于是把兔子抱了出来到处跑,和别人说是她的宠物……”

    “后来那只兔子就不见了,原来是我叔叔把那只兔子给杀了,做了焖兔rou,她在垃圾桶发现了兔子皮,就拿个袋子装了兔子皮,将那个袋子埋在了她常去玩的家附近的河堤口,还给它立了个碑……我跟在她后面看她,她对它说了好多话,让它下辈子不要再当兔子了,如果它怪她没看住它所以才被叔叔杀了,那她下辈子投胎当兔子好了,我跑过去,一脚踢翻了她给兔子立的碑,戳她的肩膀,对她说:你要道歉啊,这辈子把自己当兔子就行了。”

    “我的安慰一点效果都没有,但她还是回去了,是被我拽回去的,我回家之后就养了两只兔子,之后每次见到她我都会说,黄花菜,我养了兔子哦。我希望她来看,可她一次也没去看过。”

    有臂弯圈住了我,头搁在我的头顶,他全身颤抖,哑声笑:“其实后来,我后悔了,觉得有个媳妇好像也不错,都对她说,我同意娶你了,但是……她生病了,就把什么都忘了,我从来就没见过忘性那么大的人。”

    “后来的后来……我都不知道究竟是她生病了,还是我生病了……”他揉了揉我的发,手背到后面,捉住我的手,轻搓了搓,问:“冷吗?”

    “陈伽烨,你老大不小了,别总这么幼稚。”我毫无情绪的说:“你们认识的时候才几岁?她都死了多久了?”

    他沉默。

    “如果她还活着,她最后回到陈家,你我还有可能吗?”我深吸一口气,问。

    “你说呢?”他笑,那笑声甚至有点戏谑。

    “我要去改名字了,和我弟说好了的。”我仰头,看他的脸,一字一句说:“后天早上就去,改成王洛停。”

    他忽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肩被他捏的生疼,骨头好像都要被他捏碎了般,我去掰他的手,缓缓的,始终不停歇,一点一点加深力道,肩膀上的手起初很紧,后来……渐渐的就松了,我知道,是他放弃了。

    我转身离开,迅速换上衣服,收拾东西就要走,拉开门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逆光对着我,好像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一样。

    我不想再看,放快脚步,踏入酒店走廊,无意识的往前走,一直走,不知要去往何方,身后却有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被拉入他怀中,鼻子撞到了他的下巴,很痛很痛,痛到全身都抖了起来。

    我开始挣扎,开始厮打,拿手捶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力度加重,他不放,我掐他咬他抓他,使尽一切招数,要从他怀里挣脱,挣脱不了,我冲他吼:“陈伽烨,我讨厌你我恨你恨死你了都是你,我才要过那样的生活,把自己活成别人都是你”

    他不放,始终不放,任我在他怀里为所欲为,到最后,我打的累了倦了疼了,筋疲力尽的说:“陈伽烨,我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庆幸她的死亡。”

    他的手松开,眉眼低垂的看我,面无表情。

    我对他笑了笑,踉跄着后退几步,说:“你知道吗,她拿她的命换了我的命,她的死亡,我的新生,讽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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