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签约（上）
“坂本杳马应该恨死我了吧？要的就是她的仇恨。” 坐在会议室附近的休息室里，李山河打开黑白的电视机，他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拆开一包薯片，一边等待着隔壁的会议结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对黑名单无所谓。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那样才是最可怕的。 当坂本杳马说她知道幕后主使的时候，李山河就隐约有了套出黑手的想法，直到遇到了深沢宽，才把这个想法转化为计划。 现在，就看坂本杳马会不会上钩了。如果她对自己真的有足够的仇恨，那么必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挠李山河成为《少年Sunday》的作家，那意味着两人要常常见面，每一次见面都会唤醒她的耻辱。 唤来幕后主使，就是最简单可行的一条路。 就算她没上钩，那也无所谓。能在日本销量第一的《少年Sunday》上连载，本身就代表了名气。 想到这里，他又拆开一瓶可乐，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视上的无聊节目中。 --- 主编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少年Sunday》杂志上连载的短篇征文，来信选刊等等，主编有完全的权力进行干预。 但是3篇漫画，2篇长篇连载小说，那就需要在每周例行会议上决定。长篇连载是杂志社的命脉所在，不是主编一个人能决定的。 会议开始前，本期备选的漫画已经分发到各个编辑的手中了。 李山河和坂本杳马的冲突早就传遍了全公司，大家根本不管其他的漫画，迫不及待的看起了《银河英雄传说》。 深沢宽落座的时候，其他的编辑们甚至给出了热烈的掌声，纷纷向他祝贺。 “深沢主编，我就说不可能再有比《银河英雄传说》更好的了！你又发掘出了一个新星，恭喜你！恐怕很快就会升职到总部了吧！” “什么新星！奥尔德斯老师名气已经很大了吧！只不过没想到老师竟然也会画漫画，而且画的这么棒！” “深沢主编，能不能和奥尔德斯老师说一说，把小说版也在我们这里连载？我们发行部有信心冲击杂志一百三十万销量！” “一百三十万太保守了，一百五十万的历史最高成绩也不是不可能啊！哎，一本畅销作就是会有这种效果。难怪坂本杳马这么着急的去找……咳咳。” “只可惜让深沢主编捡到了，听说深沢当着原作者的面，竟然要赶他走……” 当坂本杳马走进会议室，空气为之一凝。大家咳嗽两声，各回各的座位做好。 深沢心情很好，甚至还有余力评论坂本杳马新换的衣服。 当然，他也看出了杳马眼中的不甘与愤恨，但深沢可不觉得她有什么办法翻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杳马也只有一票！ 会议正式开始，进行的很快，在众人的迫不及待中，到了漫画上刊投票阶段。 “今次备选的四部作品，我觉得《银河英雄传说》是最好的。我希望大家都能投票给它。”深沢发言完毕，最后扫视一圈：“有谁还有问题吗？” 众人交头接耳，那个强势的深沢主编又回来了啊。 本以为只是一个走过场，谁知道，坐在主位的坂本杳马举起手：“我不同意。” 深沢皱了一下眉头：“坂本主编，那你的理由是？” 杳马淡淡的道：“他是中国人，并且是在黑名单上的中国人。大家都背过上面的名字，是谁我就不用说了吧。” 深沢哼了一声：“黑名单？来源太可疑了，我去查过了，是《少年Magazine》的一个作者声称被抄袭，但并没有直接证据，单靠那作家的一面之词就加了进去。”他又道，“并且，那是小说黑名单，但我们在讨论的可是漫画！” “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们不该这么草率的决定一个刊位的归属。”她环视一圈，“如果我没记错，他就在休息室吧？把他带过来，我们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深沢皱眉道：“让作者来参与会议？以前可没这个先例。” “我是主编，我说可以就可以。”杳马双手交叠，眼角有寒光闪过，“就算我错了，也可以让他直接在这里签约嘛。省掉了繁琐的步骤。” 深沢看着杳马的眼睛，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想了想，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李山河得知会议竟然要他参与，惊讶了一下，很快想到这就是杳马的阴谋。 他同意了，然后跟随在引路的员工后面。当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来吧！你要战，我便战！ “大家好，我是《银河英雄传说》漫画的作者李山河。” 一进门，他就双手放在会议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压迫力，向众人自我介绍道：“或许很多人觉得，中文比较拗口，但我建议大家还是念熟了比较好，这个名字必定会响彻日本漫画界，让你们想忘记都难。” 这个自我介绍非常有气势，诸位编辑神色不一的看着他。 有的人赞赏这种锐气，有的人则觉得他太狂妄。尤其那淡淡的语气，仿佛在介绍一件很平常的事，而不是年轻人的自吹自擂，更让人不爽。 一个编辑当时就道：“黑名单里的家伙，口气倒是很大啊！你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黑名单里吗？” “出版界的黑名单审核制度太弱了，”李山河平静的道，“只要是来自名作家以及编辑的提交，就能立刻加入黑名单，却没有作者上诉通道，也没有第三方审核。怎么想都是你们的错。” “狂妄！”那编辑气的拍桌子，“区区一个新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制度指手画脚！”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在昨天，有一个编辑就威胁要把我加黑名单。”李山河看了眼装聋作哑的杳马，拉开一个椅子，毫不客气的坐下。他抱着双臂道，“至于我为什么会上黑名单……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还是不说的好。” ————一定是这脾气太臭了！ 众编辑纷纷在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作家和漫画家都是吃天赋饭的，许多人初、高中毕业就入行，没有经历过社会洗礼，怪人一大堆，这些编辑都见怪不怪了，但这么狂妄的还真少有。 又有一个编辑接到杳马的暗示，咳嗽一声，道： “漫画我看了，挺不错的，只不过……两话太少了。我记得规定是必须三话吧。似乎不太符合规定啊，要不还是下次再选吧……” 吱啦一声刺耳的噪音打断了他的发言。 原来是李山河把椅子用脚推离了桌子。面对众人怪罪的目光，他耸耸肩：“抱歉，我是新人，你们的潜规则对我不管用。请把白纸黑字的规矩交给我，没有就闭嘴。” 编辑差点被这口气呛死。 深沢连忙补救道：“奥尔德斯老师来的比较仓促，只准备了两话。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质量优秀的作品，我们为它破例一次也没关系的！” 没错，结果毫无悬念，因为《银河英雄传说》对其他的几部作品，实在是碾压性质的。 接下来，不论杳马再怎么暗示，他的铁杆支持者也找不到茬了。 质疑阶段终于结束。 “那么，大家举手表决吧！” 在座的诸位唰唰的举起手，12人，最终票数8：4，除了杳马的铁杆外，全部投票给《银河英雄传说》，以绝对优势，毫无疑问的通过了。 深沢高兴的蹦起来，有人喊着“快去准备合约！”，有的人想过来套近乎，但都被李山河那张冷面打消了。 “胜利是理所当然的。”李山河走进深沢的旁边，淡淡的道：“深沢主编，还没结束呢。一会儿再庆祝也来得及。” 一会儿？ 深沢有些疑惑，会议讨论就是最终议程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原本合约签订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今次李山河在现场，自然不需要繁琐的步骤了。合约很快的就复印完毕，他看了一下，是一份很优待的新人合约： 黑白每页300日元，彩页600日元，每周交稿，合约期间不能转投别家，然后就是一堆免责条款…… 争论价格没什么用，新人都这个价，只能保证你饿不死，想发财的话得得熬两年出单行本。单行本销量十万就是一线大作家，一年版税就足够买房买车。 李山河确定合同中没什么陷阱，于是唰唰几笔签署完毕。 合约成立。 深沢一下子放松了，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势已定，现在，杳马再想出什么手段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候，会议室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诸位编辑们都骤起眉头，怎么搞的，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这里在开会啊？ 大家都围在深沢身边庆祝，谁知道办公室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有人忍不住走到窗边，压低百叶窗帘，正想查看发生了什么事，陡然瞪大了眼睛。 旁边一个人不耐烦的问：“喂，小山，到底是谁啊？” 小山结结巴巴的道：“竟然是北，北，北……” 没等他说完，会议室的大门猛的被推开，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的走进来。 呼的一声，原本还坐着的编辑全部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山这时候才把话说通顺： “是北大路贤治！” 北大路贤治是谁？ 以年近五十之龄，获得日本文学最高奖项文化部大赏。蹉跎半生的沉淀，磨炼多年的技巧，终于绽放的老枝桠，日本文坛活生生的励志传奇！ 去年的个人散文集一出，东京纸贵，一书难求，烧坏不知多少台印刷机，生生造就三百五十万惊天销量！被誉为战后以来最畅销的短篇小说家！ 在日本，他的名字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哦，不对，还是有人不清楚的。 日本的诸多文豪，李山河都有印象，唯独这个人没听说过。他偷偷问深沢：“这人是谁？” 深沢只用一句话就概括完毕：“《一碗清汤荞麦面》的作者。” 李山河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原来就是他啊。 《一碗清汤荞麦面》是高中课本上的文章，也是前任记得不多的文章之一。 而原作，写于1987年。 所以，要么面前这人也是穿越的，要么……他的文章就是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