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移魂
我们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最后我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浩南似乎是一夜没睡，他一直待在我的房间，早上天还没亮，我便被他摇醒，他激动地说出了他这一夜的收获。 我一听便立即和他达成共识，在陪我拍戏的过程中，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摆弄着婷婷的手机，因为这他可没少被白姐责怪，但是我知道，这孩子是在“钓鱼”。 浩南以婷婷朋友的身份用婷婷的手机和王伟取得了联系，并告知对方自己掌握了他威胁女演员的证据。这王伟也是个怂包，直接就被吓住了，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五万块的价钱谈拢了购买手机的交易，交易地点被浩南定在了荒坟岗。 此时此刻，我和浩南就在这荒坟岗上预先堆砌好的草垛里静候着，时间已过九点，而他们约好的时间就是九点。 “那家伙不会不来了吧？”我有些担忧。 “不会的。”浩南坚定地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这荒坟岗上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风也显得尤为阴冷。 “直觉。” 我翻了个白眼，呵呵，直觉？我还直觉那家伙出门能让车撞死呢。 “你说他要是带人来了怎么办？弄一群帮手，一个个都膀大腰圆的，没准儿他们会发现咱们俩的诡计，然后一脚一个把咱俩从这山上像皮球一样踹下去。“我越想越不放心。 “应该不会，你说他自己这见不得人的事儿好意思告诉别人吗？而且我也没跟他多要，五万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他真的带人来了，敌在明我们在暗，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上哪儿找我们啊？ 我一想也对，反正来都来了，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一会儿随机应变就是了。 “小琪姐，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浩南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们在这草垛里紧紧地挨着，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是我近在咫尺能互相取暖的人，这样的人我没法儿去发觉他的缺点，而抛开现在的处境，单说生活工作中的接触，浩南也让我挑不出毛病，如果这项评分的满分是十分，那么我会给他打九分，剩下的一分不满是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能够尽我所能地与他共同进步。 “你很好啊，真的，你真的特别好我的好弟弟。”说着我轻轻地抱住了他，那一刻的感觉非常温暖，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来自他胸膛的温度。 “谢谢你小琪姐。”浩南的声音有些激动。 “谢什么？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啊，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好奇。 “嘘！”浩南用食指堵住嘴巴然后轻声说道，“曹cao到了。” 我连忙通过草垛上留好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迎着月光，一个黑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也不知是王伟平时的走路姿势就那么猥琐还是他特意为今天的场景设计的，以我所观察到的情形来看，他就像个半夜出洞觅食的田鼠，生怕一路上埋伏着天敌，于是缩头缩脑慌乱地前行着。 我和浩南见状也连忙开始各自准备着，我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无线扩音器，打开开关调试起来，浩南则从草垛后抄近路跑到了后面一处烂尾的二层楼里。 待我准备完毕后一看，王伟已经到了他们之前约定好的那个距我十余米远的旗杆处了，他正弓着腰四处张望着。 “王伟，你来啦？”我紧着嗓子说，尽量让音色与环境相辅相成。 这扩音器的质量可真不是盖的，多亏了浩南弄来这部进口的机器，不仅没有杂音，而且在这夜色中的回音仿佛形成了四维环绕立体音质，相信不论从各个方向听来都相当带感。 王伟慌乱地在原地转着圈儿，他好像大概听到了声音的来源，但又确定不了具体是哪个方向，于是颤抖着问：“你，你是谁？” “我是谁？哼，你好无情啊，我活着的时候你纠缠我，现在我死了你难道要装作不认识吗？”我自由地发挥着。 听完我的话王伟显然彻底慌了神，他从地上抄起一根半米长的木棍，对着空气不断挥舞着：“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你。” 不怕？骗谁呢？一会儿老娘把你胆汁都吓出来。 “你要的钱，五万块，我带来了，你看好了，我给你放在这儿，你把手机给我，咱们两个就一笔勾销了，怎么样？”王伟说着从他鼓鼓的上衣里怀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布袋放在地上。 “我要物，你要钱，我们等价交换，怎么样？”他等候着我的答复。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你都信，现在别说区区五万块了，你就是给我五十万、五百万我花得了吗？哎，你要有心啊，年年到我日子的时候给我烧点儿东西意思意思就算你对我尽孝了。“ ”你到底是谁？真的是董婷婷？你找我干嘛？你什么目的？“王伟急的声音都分叉了。 ”真是人走茶凉啊，竟然直呼我名字了，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宝贝儿的吗？还找你干嘛？亏你问得出来！我找你当然是要见你最后一面了，要不然我怎么能安心上路呢？“ “不用！”还没等我说完，王伟就大声吼道，“不用！你不用来见我，你要钱我就是来给你送钱的，现在你又不要了，但钱还是给你，我先走了，你......” 我一看这家伙要遛，可好戏还没开始呢，于是连忙打断他：“那怎么行？难道你非逼着我去你房里找你吗？那样影响到其他人就不好了吧。” 我回头看向二层楼上，只见一块白布已然腾空出现。 “王伟，你看到我了吗？你来，到我这儿来。” 那白布是我跟浩南用白色床单做成的人形，下摆还剪成了流苏，这样漂浮的时候可以随风舞动，更逼真，更有动感。此时的浩南，正用竹竿挑着那人形白布来回地晃动着。 “哎呀婷婷啊，你别，你别吓我啊，祖宗，我的亲祖宗，”说着王伟便跪到地上卖力地磕起头来，那咚咚声听起来震天动地，显然那哥们儿是玩儿了命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吧，我不是人，我不应该那么对你，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求你放了我吧好吗？” 这情景让我看得心里难受，我不禁看向天空，都说人死后的灵魂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么哪个才是属于婷婷的那颗呢？这个畜生向你道歉了，你看到了吗？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但作为朋友，我已经尽力让他付出代价了。 “光磕头有什么用你倒是过来找我啊！你不过来的话，那只好我过去找你了。”我尖利地说。 “不，不，不要啊！”王伟慌忙地站起身，还没等站稳就开始小跑，结果重心不稳直接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大概滚了四五级，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平台上，根本顾不上受没受伤，他便屁滚尿流地一溜烟儿朝着来时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见渣男远去，我收起了无线扩音器后从草垛里走出来，我用手来回摩挲着头上挂着的草皮，浩南也从楼里走了出来，他绕过草垛，走到旗杆那边，弯腰拾起了王伟带来的钱，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你说这人傻不傻？就这种伎俩都能把他吓那个德行，换做是我肯定能识破的。”我抬手帮浩南摘掉他身上挂着的草皮。 “心里有鬼的人跟正大光明的人怎么能一样呢？”浩南心不在焉地说。 “我们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我提议。 “嗯，”浩南若有所思地望向周围，好像在期盼着什么，“好啊。” 没多想，我便带头朝山下走去，但突然间，阴风大作，刚刚明明皎洁的明月忽地没了影儿，周围原本清晰的环境一下子都黯淡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我有些慌乱。 我试着辨清方向，但又一股无根的风盘旋着在我周围将沙石落叶卷起，我本能地闭上眼睛，我感觉到浩南像保护雏鸟一样将我抱住了。 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越吹越大，我们除了相拥着站在原地别无他法。 “既然你如约来到了这里，就是说你想好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又仿佛就夹杂在这大风之中。 是梦中的那个人。 想好了？我什么想好了？ 还没等我回答，浩南先开口说话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这是真的。” “我想好了。”浩南抬起头朝上方喊道。 他声音好大，震得我耳朵嗡鸣。 “你在说什么浩南？”被他闷在怀里的我大声问道。 风突然停了下来，一切都安静了，我和浩南缓缓地分开，这才发现，原本只有我二人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另一个人，就是我梦中的大白褂，我们三个呈三角形相对地站着。 “是你！”我惊讶道。 但这次大白褂并未看着我，他面向浩南，白袍帽檐下的脸依旧模糊难辨。 “你真的可以帮我完成心愿吗？”浩南忧心忡忡地问。 白褂男上前一步，将手搭在浩南的肩膀上：“多说无益，就让她做个见证人吧。” 说罢，他二人同时看向我，我一头雾水，连连后退。 “你信任她吗？”白褂男问浩南。 “我当然信她，但你让我怎么信任你？”浩南问道。 “她是我娘子，我们拜过堂的。” 他们又看向我，一个满怀期待，一个难以置信。 "你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但是，但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一脸费解。 白褂男听我这么一说，登时从地上跃起直抵我面前，我步步后腿，他步步逼近。 “琪儿，说谎可是要被拔舌的。”他低头俯视着我，帽檐挨到了我的头上。 可就这么近的距离，我看到帽檐下那本该有脸的地方还是空空如也，却又如黑洞一般深邃。 我逃也似的快步跑到浩南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七墓镇的事情通通告诉了他。 “我知道你不简单，你是什么来历我不想知道，包括你是如何知道婷婷家这些事情的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放我一马，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求求你了，好吗？”我祈求道。 “怎么样？现在相信我了吗？”白褂男问浩南。 浩南慌乱地低下头思考着。 “信我就伸出你的手，我们按约定，你借给我身体，我帮你实现愿望，一切结束后我们各归各位，你还是你。”白褂男朝我们走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借身体？什么愿望？”我摇晃着浩南。 片刻后，浩南缓缓地抬起右手朝白褂男伸了过去。 我不知这伸手的意思，可我能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我拼命地压着浩南的手臂不让它抬起，但终究抵不过他的坚持。 白褂男缓缓凑近，伸手握住了浩南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体剧烈震动，凛冽的风又刮了起来，我看到两人的衣衫在空中腾起，随风乱舞着，他们就像浸没在沸水中一样浑身冒起了白烟。 浩南表情痛苦地抬起了下颚，我连忙跑上前去想要掰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但拼尽全力那两只手却仍像粘在一块儿了似得紧握着，未果我又去抱浩南的腰，去抓浩南的另一只手，都毫无用处，最后，我只能无力地坐在地上抱着浩南的腿。 在最后一股让人睁不开眼的风停下来后，一切又安静了下来，我渐渐放开抱着浩南腿的手臂，然后抬头看他，此时的大白褂已经消失，空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刚刚的一切只是我的一个梦？我这是发了什么疯？ “浩南，浩南，你没事吧？”我从地上爬起来问道。 只见浩南一脸平静，他抬起双手在眼前张开，握拳，张开，握拳，然后他嘴角上扬满意地笑了。 “浩南，你说话呀！你别吓我好不好？”我摇晃着他。 “范——小——琪。”浩南看着我的脸一字一顿地叫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我大声地咽了口口水。 “人要言而有信，我们之前打赌，你输了，所以你要乖乖听我的话。”浩南邪魅一笑。 “你，你，你是？”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好像一切都变了。 “琪儿。” 眼前的这个人向我走进，我惊恐万分，本想玩儿了命地转身疯跑，但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不少，腿软得没有丝毫力气，只能坐到地上，我看着他向我走近，他走到我面前躬下腰，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好像要说什么，可我却不争气地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