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重逢的千钧一发
“你到底想干什么？！杀了她吗？！” 依然干净利落，全身像是泛着光一样的精灵少年此刻可以说是怒不可遏，光是表情就足够吓人了，更不用说卢卡斯的感知已经超越了一般人类，他眼中所看到的绝不仅仅是一张发怒的脸而已。 事实上，如果下一秒整个森林的树木都突然动起来，像童话故事里被恶魔依附了的魔物那样向自己扑过来的话，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 “格瑞托恩……你怎么了？” “这应该是我问的，你怎么了？” “我……”卢卡斯一头雾水，“没怎么啊？” “没怎么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族？你应该知道在人脑袋上开洞的话会死人的吧！” 卢卡斯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格瑞托恩会生气……但是说句心底里的话，他其实挺开心的。 “你是担心我是不是被恶魔依附了对吧？” 精灵面无表情的呆滞了一刹那，然后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被恶魔依附了，我就只能将你视为魔物，并且狩猎。” “你不担心我死后变成恶魔王了？” “比起以后的事情，我更担心你化为魔物之后所造成的破坏。” 口头上严词厉语，但是凭着和精灵数日相处中相当深入的接触，卢卡斯看得出来，对方确实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当然这并不是说精灵所说的理由完全是借口，只不过格瑞托恩选择了通过强调客观被害的规模来掩饰他也会伤心这件事。 嗯……因为周围的世相精灵都在安慰他，所以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卢卡斯连猜的必要都没有。 还是别逗他了。 “我并没有注意到我做了什么，因为我当时看不到她的身体。”卢卡斯尝试着解释自己可以通过另一个途径看到世界的事情，并且将他在爱薇的脑袋里看到了银白色光华的事情也告诉了格瑞托恩。 “所以说，我并没有想要杀了爱薇啊！” 似乎是接受了卢卡斯的解释，格瑞托恩的表情，从一开始听到他描述自己的视野变化时的震惊和不相信，慢慢缓和下来，变成了接受和……有那么一丁点担忧的无奈？ “你掌握了‘视野’这件事先不说……关于你说的在这位女性脑袋里面的‘某人’，我认识她，不用担心，她也只是关心你而已。” “她”？ 看来是格瑞托恩的熟人，而且似乎是人类的样子。卢卡斯如此判断到，不由得有些意外和失落。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格瑞托恩第一个平等接触的人类，原来还有比他更早认识精灵身份的格瑞托恩的人类……等等？那他怎么会让自己取名字？ “你说的那个人……她怎么称呼你的？” “她吗？我们虽然很熟悉，不过从来没有通过语言交流过，所以……名字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 又一个不是“人”的人类！ 卢卡斯真的觉得，他原本所认识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自秋狩以来，原本的概念被一个接一个的推翻，原本以为是真理的依据也被一个又一个的驳倒，就连原本认识的人都好像不认识了！ “我能多问一个问题吗？” 关注着雾气的精灵连头的懒得转，简单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个‘她’……我认识吗？” 不管怎么说，通过爱薇察觉到对方存在的时候，他都快哭了。这种感觉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觉得那种银白色的光熟悉而已。 听到这个问题的格瑞托恩如卢卡斯所料的犹豫和沉默了一会儿。这个精灵真是坦率的可怕，明明是不希望自己回答会让提问题的人困扰才犹豫，但却让等待回答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温柔的担忧和无所适从。 大概猜得出答案了。尽管如此，卢卡斯还是耐心的等待着收到回答。 “……严格来说，你不认识她。” 过了好一会儿，格瑞托恩如此回答道。 这个答案出乎了卢卡斯的意料。 “但是她对你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比起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更多。相对于那个问题，我们还是多关注这边的浓雾比较好，反正等有需要的时候，她自己会跟你解释一切的。” 在卢卡斯提出疑问之前，精灵又补充了自己的回答，然后立刻将重点转移。 虽然他并没有错，而且精灵并不是像人类一样总是本能地试图去遮掩一些什么，但是卢卡斯就是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以至于对格瑞托恩的询问也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早上我在秋狩的队伍那边，确认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精灵说，“那支袭击了你的狼群，不是无尽森林里的常住动物群落，我确认过了所有迁徙的动物群落，全部都在，那支狼群是突然出现的。” “哦……他们从哪儿来了？” 格瑞托恩瞪了一眼反应不冷不热的人类少年，回答：“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着急赶回来确认你的安危了。” 听到这句话，卢卡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 “另外就是昨天清晨的时候，树木告诉我有什么从西边来了。” 西边？ 卢卡斯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母亲说过西边有什么，于是他向格瑞托恩寻求答案。 “西边好像就是草原吧？” 此举遭到了精灵的沉默攻击。 “……无尽森林没有覆盖到那边。” 自己也有自觉问了个蠢问题，卢卡斯拍了拍脸，终于打起精神。 “凌晨的时候，莫利诺村起雾了。母亲说这附近没有大面积的水域，莫利诺村也从来没在这个时节起过雾……她认为雾本身有问题。” “那你觉得呢？”听出了人类少年言辞中的暗示，精灵提出了疑问。 “我……觉得是有什么借着雾的掩护……来莫利诺村找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他没敢把对方可能是来找他的这件事说出来。 似乎也并不在意卢卡斯的闪烁其词，格瑞托恩重新注视着rou眼根本看不透的浓雾，沉吟了许久。 “你对这个雾就没有别的感觉吗？” 别的感觉？ “……灵子很浓厚？” 正是因为灵子浓厚，卢卡斯才能够不依靠视觉探索到一些浓雾中的情况。但原本雾就是水漂浮在空气中的结果，所以水族群的世相精灵也不少，灵子多并不应该算是“这场浓雾”的特征，而是适用于所有起雾的情况。 “不是浓厚，而是死气沉沉。”格瑞托恩说明道，“世相精灵也好，灵子也好，就像是睡着了似的，既不吸收能量，也不释放灵子……” 他表情沉重的看着，然后将视线转向了地面。 森林之外，是有着缓缓坡度的草原，几乎一望无际。包括莫利诺村在内，北境的大部分村落，都在这片草原上落户，这片草原提供了他们赖以为生的一切。 “……是露水。” 卢卡斯没反应过来。 “雾气的来源是草原上的露水。晚上凝结成水，到了早上就会挥发成雾。” “不可能吧？”卢卡斯对于格瑞托恩的没常识结论感到非常惊讶，“这里是草原！就算没有大风，平常的一点微风吹一吹就什么都没了啊！” “所以刚才我说过了，这场雾唯一的异常就是死气沉沉的世相精灵和灵子。”格瑞托恩有些不耐烦，“你还没明白吗？有问题的不是雾，而是起雾的原因。” 卢卡斯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 浓雾不是原因，而是结果。 莫利诺村一带的草原上，几乎所有的世相精灵和灵子都陷入了一种死寂的状态。夜晚来临，因为空气温度的下降，露水开始借着草叶和土地凝结聚集，而当天亮的时候到来，原本应该被太阳的热力蒸发而去的露水，却因为世相精灵的无作为，而只能变成雾气在地面上徘徊，直到太阳完全升上天空，彻底的将露水全部驱散。 问题在于，是什么让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死寂，不只一次，甚至还出现了第二次，并且比之前出现的时间更早。 还有卢卡斯所感觉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他”又在寻找什么？ “关于你说到的那个寻找什么的……是你确认过了的吗？它肯定存在？” 面对格瑞托恩的疑问，卢卡斯肯定的点了点头。如果说“他”和死寂之间有什么关系，那么对格瑞托恩隐瞒绝对不是个理智的选择，现在看来，明显格瑞托恩一定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 “在我看来，这片浓雾就像是坟场一样，世相精灵根本就不回应我，我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精灵如此抱怨着，然后偷偷的瞄了一眼卢卡斯，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刚才的那个视野转换……还能再尝试一次吗？” 卢卡斯有些好笑的看着格瑞托恩提问的表情，就像是害怕父母不给糖吃的小孩子。 “当然可以。”看着听到自己点头了之后明显开心了许多的精灵，卢卡斯只觉得刚刚还是个被责备的学生的自己，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如兄如父的角色。 “我大概要找些什么？” “你还记得莫利诺村的房屋位置吗？” “记得。” “这个时间应该是没有人类会在屋子外面晃荡的，你就看看除了屋子之外，多了什么东西或者少了什么东西没有。”说着这些话的格瑞托恩又恢复原本少年老成的模样，“无论是什么，只要和平常不一样，就一定与这场雾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