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做戏
耳边听的叫喊声，卢霖起身踱到人群背后，抬头向简易的木台上看去。“王鹅泉”这个名字在他口中耳中转了数百遍，今日倒是第一次看清楚这安庆知府的模样。 抬头看见台子上王鹅泉的模样，卢霖感觉口中苦涩，枞阳县的百姓把他称作活菩萨还真是有些道理。一张白净的国字脸，浓眉阔口，身材中等微胖，任谁第一眼看到也不会与他的所作所为联系在一起。 同样没见过王鹅泉的路林儿凑到卢霖身旁，低声道：“公子，这人方方正正的模样，不像是个贪官。”卢霖嘴角一动，笑的有些苦涩：“知人知面难知心。” “此人心狠手辣，与面相有天差之别，公子不要被他迷惑。”郭远志眼中透出恨意，紧抿着嘴唇，奋力克制住心中的愤怒。 卢霖心中暗道：“前世的那些贪官污吏哪一个不是忠厚老实的模样，却各个有着猪狗不如的肮脏行径。要是只凭一副相貌就能被他迷惑，我还不如卖书售画，聊此余生。”当下轻轻点头：“心口不一的人大有人在，把安庆、徽州两地的百姓祸害的如此凄惨，倒是亏了他这副还相貌。” 三人低声交谈，见台上的王鹅泉有了动作，都住了口，静心看向王鹅泉。 王鹅泉指使着衙役、官差把一袋袋米粮搬上木台，待一切准备妥当。方迈步走到台子前方，举起双手示意兴奋的人群静下来。 下面数千的百姓本来熙熙攘攘的大声叫喊，说的不外乎王鹅泉的一些慈善事迹。现在见王鹅泉举手示意，每个人的眼中都透出尊敬的光芒，慢慢安静下来。 看着台下鸦雀无声的数千人，王鹅泉满意的点点头，弯腰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王鹅泉这厢有礼。本官前些日子上奏朝廷的折子，皇上现已批了。”他说一句，便有十数个声音洪亮的官兵复诵一句，响亮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带他施礼说完，人群中有人叫道：“王大人为我们费心尽力，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声音异常响亮，比刘刀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闻言对王鹅泉的愈加强盛，竟有人哭出声来。 待人群重新平静，王鹅泉略微有些激动的抬眼扫视全场，伸手扶正帽冠，忽的撩起袍襟，续道：“皇上怜悯咱们两地的百姓，拨了这无数的米粮，让咱们可以安安生生的度过这个灾荒年景。” 说到此处，他甩开袍襟砰的一声跪倒在台上，颤声喊道：“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复诵的官兵原样的念出来，台下数千的百姓纷纷跪倒，激动的叫道：“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卢霖半跪在人群之后，见有些百姓已经痛哭流涕，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虽对王鹅泉恨之入骨，但对于王鹅泉做戏的功夫却是有些敬佩。短短的几句话就让这无数的穷苦百姓感恩戴德，光这份手段就不是常人能及。 王鹅泉跪在台上，抓起衣襟擦擦不知道有没有泪水的眼眶，沉声道：“这批皇粮分发到诸位乡亲手中，我王鹅泉也算是对咱们安庆数万的百姓有了交代，也算是不负皇恩，不负乡亲们的厚望。” 他声音有些哽咽，脸孔涨的通红：“今年年景不及，乡亲们流离失所，我王鹅泉心中有愧啊。常言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王某不但没让乡亲们丰衣足食，却...却...。”说到此处，像是忍不住心中悲痛，伏地大哭。 在场数千的百姓见状俱是心酸，无数人陪着他呜呜咽咽的痛哭，这时突然有人朗声叫道：“王大人不必有愧，正因为有了大人，我们这些百姓才算是有了活路。大人的好我们都记得，日后定在家中祭起香坛，每日三炷香为大人祈福。”随后又有人叫道：“大人不必自责，您老人家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大人请起，是您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一辈子都铭记于心。” 激动的百姓被几句话煽动，哭喊着赞颂王鹅泉的好，叫嚷了一阵。人群中有数十个声音齐声叫道：“再生父母，再生父母。” 被这股声音挑起了热情，在场的所有百姓跟着叫道：“再生父母，再生父母。”数千的声音合在一起，声震寰宇。 卢霖几人怕被人看出破绽，也只能跟着喊叫。卢霖小声的跟着呼喊，心中对王鹅泉的评价再一次提升。不用说，这一定是王鹅泉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人群中跟着起哄的几个人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但是能凭借短短的几分钟就能演到这个份上，让这数千不明就里的观众如此疯狂，绝对能算的上一个天才。 斜着眼角看向身旁的郭远志和路林儿，他不由苦笑。路林儿是一个极好的观众，他生性憨直，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类人，虽然知道王鹅泉贪污的事情，不过怕是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另一个角色。只见他举着手臂，随着众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叫，目光中的崇敬和狂热绝对是发自内心。 再看郭远志却是紧握双拳，死盯着身旁路林儿这个有些汉jian模样的同伴，估计心中早就把路林儿划为了jian人一党，如若不是非常清楚路林儿的为人，早就一拳轰到他脸上。 这份热情持续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方才缓缓消减。达到目的的王鹅泉默默的享受这份崇敬和赞颂，眼中精光四射。 许久方掩饰好心中的兴奋，脸上依然是无比沉痛的抬手制止激动的众人。待人群归于平静，王鹅泉开口道：“王鹅泉何德何能，乡亲们这份恩情我铭记心中。只望上天能垂怜苍生，让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让父老乡亲不再受这寒饥之苦。” 他侧身向身后准备妥当的等待放粮的账房、衙役们一挥手，朗声道：“开仓放粮。” 木台近前的百姓听的真切，欢喜的叫道：“开仓放粮，开仓放粮。”一时间，人群中再一次欢腾起来，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开仓放粮，开仓放粮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