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犯浑
监牢中，韩笑默默地坐着，她的脑子有些乱，因为青叶的那些话，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其实青叶说的没有道理，盗取御品，一般的毛贼都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这是冒着砍头的大罪。再者说，普通的毛贼盗御品也没什么用，除非是有不轨之心。难道……真的是有人指使了自己？ 心中正担忧着，忽然青叶将那长方形的布袋拿下来，亮出一张通体红木的古筝，横在韩笑眼前。 “古筝？你拿这个做什么？”韩笑诧异道，心中却道这韩笑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自己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玩古筝？ “什么！有古筝！”对面监牢里的白发老头，之前还精神抖擞地要看这边的囚犯们扒掉韩笑的衣服，看到有官差进来，又赶紧背靠着笼门坐下。但是此时听到古筝二字，立即又来了兴致，两眼放光，比看到韩笑被扒了衣服还要兴奋。 “老东西，有你什么事？滚回去！”笼外的狱卒往笼门上踢了一脚。 然而那老头非但没有转回去，反而撩开凌乱的白发，探头向这边看过来。端详片刻后，激动难耐道：“真的是古筝！这，这可是上等的紫檀木啊！看它做工如此严谨，选料定然非常精细。而且采用了紫檀木和雪檀木来做琴头琴尾，还有侧板！” 狱卒见此，不由冷笑道：“嘿，你这老东西，倒还挺有见识。” 老头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人讨论，看上去异常兴奋的样子，再眯眼端详片刻，又道：“那面板采用的也是优质泡桐木！近年来雪檀已尽绝迹，紫檀也越来越少，这种材料做出的古筝音色纯正，颗粒性强，不止琴声韵味十足，余音较其它材质也长了许多，即余音绕梁乃三日不绝！此等好琴，想不到老夫今生还能再见，不枉矣！” 说话间，那老头几乎老泪纵横，也不知道怎么就感动成了这个样子。 青叶对这老头的话倒是极有兴趣，道：“哦，老先生也对音律有所涉猎？” 老头见他聊到这个话题，立即摆正了身子，似乎这件事与他的尊严有极大的关系一般。 “老朽不才，曾任前朝太常寺高级乐官，是唯一通晓音律的高等乐官！”老头抱拳作揖，提到这个身份的时候，显然充满了自豪感，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也笑开了花。 这老头得有八十了吧？韩笑默默想道。 “哦，原来是乐府的人，难怪对古筝如此了解。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青叶并没有因为他是囚犯，就对他趾高气扬，这一点倒是让韩笑比较欣赏。 “老夫范鸿，字子珩（heng第二声）！”老头抱拳道。 “噗——犯浑？我去……”韩笑一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老头的名字，起得也太过诡异。 青叶有些尴尬地看向韩笑，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犯浑，但毕竟是老人家，这么笑人家也不太好。 这老头却是生气了，一脸怒色道：“哼，空有一张好琴，却无好乐可奏。老夫此生阅尽天下名曲，可时至今日，竟再没有一曲可入耳的好乐！某些人，拥有这好琴也只如空有一副臭皮囊。” 范鸿哼地一甩袖子，转头坐了下去。 “嘿，我说你这老头，别蹬鼻子上脸！”狱卒拔刀道。 “哎，他是怎么进来的？”青叶对那狱卒问道。 狱卒笑道：“他啊——” “他是天天跑到各家青楼，去弹奏那些前朝的yin词艳曲，逢人就说自己是大师，结果被人举报，抓来判了无期，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哈哈哈……” “愚昧！腐朽！何为yin词艳曲？都是你等胡言——” 老头那边有人笑话他，而那范鸿老头则是无奈地反击着他们。这样的一幕，让韩笑有些心酸，这人多么像是鲁迅笔下的孔乙己。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是新朝了，他还要弹奏前朝的曲子，不管是不是yin词艳曲，都得找个理由抓起来，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着他们的吵闹，青叶叹了口气，又对韩笑说道：“笑笑，这张古琴，是你领我去亲自挑选的材料，又是你亲自监督着打造的，其中倾注了你太多的心血。这次来找你，我专门把这张琴带着，一心想把它交给你……” “你说……这是我挑选的材料？”韩笑哑然，转头看向白青云，白青云一脸淡漠，仿佛这件事与他根本无关。 似乎也的确无关。 “笑笑，你曾经与我花前月下，诗词歌赋，期间最爱这张琴。那时日，你每日为我弹奏，去除我一天的疲累。我想，能否再听你弹一次《阳春白雪》……” “不行！”韩笑严词拒绝。 她受不了青叶突然间这么温柔的样子，这感觉让她觉得不适应，从来都是她对妹子温柔，可是现在竟然被一个男人撩成这样，坚持岂有此理！ “笑笑……”青叶还想争取。 “我都说了，我失忆了，什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你要我怎么弹？拜托你走吧，别让我看见你行不行？”韩笑两手抓着头发，她几乎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你说这个青叶，什么性格不好？哪怕骂她也行恨她也行，就是别这么温柔行不行？ 她受不起。 青叶一时哑然，他发现现在的韩笑，和以前他的笑笑几乎变成了两个人，这让他觉得伤心，难过。难道失忆，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虽然觉得话没说完，但是青叶也待不下去了，只得起身道：“笑笑，琴，我放在这里，我们公堂见。” 说罢，他扭身便走。 待他出去，凌瑄才蹲到韩笑身边，小声道：“哎，你……你怎么做到的？他们居然对你那么喜欢，你不是男人吗？” 韩笑此时郁闷的心情瞬间又被这个凌瑄破坏，哭笑不得道：“你看我的样子，觉得我是不是男人？” 凌瑄上下打量一番，又抓了抓韩笑的头发，瞪着一双圆月般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噘嘴道：“嗯……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没有胸，我还真把你当女人了。不过你为了装女人，居然把头发留得这么长，佩服！” 凌瑄松了她的头发，起身抱拳，郑重地再道一声：“佩服！” 说罢，她转身出去追上青叶。 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韩笑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地看着白青云：“她是不是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