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现实与幻想
晚上的散伙饭，可以说所有人都疯狂了，大家喧闹着互相敬着对方，几乎所有人都喝了好多，就连平时不太会喝酒的瘦杆也猛吹了两大瓶，自然马魏和我也是当仁不让，一开场我们俩兄弟就互相干了一瓶。随后，在一帮人的起哄下刘青袇半推半就的坐到了我的边上，这是我首次看见她喝过酒后的表情，略微红的脸上浮现着愉悦的微笑，实在是撩人心魂。而仗着酒劲我似乎也没有再像以往那么不知所措，在她的盛邀下，将一杯杯的啤酒一饮而尽，这也许是我和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也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是那么能喝。紧接着，万事通和另外几个男生也纷纷上来敬我，而在另一桌，貌似马魏已经把一桌人都给灌了个遍，又回了过来举着酒瓶子： “来，赵鹏，他们不顶用，咱哥俩继续喝！” “好！就冲这句话！”于是我俩又开了几瓶啤酒咕咕咕得灌了个底朝天。 这场喧闹持续了很久，具体是什么时候结了帐出来我似乎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每个人都喝的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有几个嘴里还大嚷着友谊长存之类的话。我们从酒店出来一路走回宿舍，路上瘦杆第一个哭了，这个平时不太喝酒的家伙，今天却成了灌的最猛的一个。我看见万事通在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慰着，拍着拍着后者也取下了眼镜，那镜片上早已汪洋一片了。此时我也感觉眼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一样，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当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马魏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随后其他人也都一个个许是站着许是坐着哭得东倒西歪，这是毕业生的最后一天，也是迎接新生的第一天，那些新入校，怀着对大学生活美妙憧憬的学生在经过我们的时候都被我们给惊住了，一群大老爷们在校门口哭成这样，换了谁都经不住想瞧上几眼，我看见有几个学生看了我们以后笑着走了过去，就宛如我们当年一样，而再过几年他们也会变成现在的我们，一想到这里，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甚至双眼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刘青袇在我边上坐下一直安慰着我，她具体说些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但是却隐约得感觉到，她当时似乎正靠在我的身上，抱着我。最后在分别的时候我和她互换了手机号码。 在聚会结束之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沿着宿舍门口的那条路来到了公车站，坐着公车来到了潮阳街。而究竟是为何会来到这里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与她的相见就在这里。这里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热闹，各种小贩以及霓虹灯的色彩，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毫无目的，仅仅是机械性的挪动着步伐。随后我又再次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先生，买盆花吗？” 当我低下头是看见的是那个曾救下的女孩，稚嫩的手上布满了肮脏的泥土，她一只手拽住我的衣袖，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在上面留下一道灰色的泥。 “你是……”我努力回想着她的名字，“上次那个女孩？” 她似乎也认出了我，大张着嘴： “黄婷，我叫黄婷。你是和那个jiejie一起的叔叔！！那个……那个时候，谢谢。”她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 “恩。”我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和她已经坐在了肯德基里了，当我拉着她走进店里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望着我俩，他们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对奇怪的组合，推测着我和这个穿着邋遢的女孩究竟是一层怎样的关系。营业员笑着问我们要点什么，但是我可以看出她脸上那份微微的尴尬， 黄婷很不客气的要了两份大号套餐，丝毫没有吝惜我钱包的打算，当然更让我吃惊的是一个这样的小女孩究竟是如何做到这样的食量的。我们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在我的对面大口啃着口中的汉堡，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 “叔叔，谢谢……” 我们之间并没有聊太多，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的坐着，我看见她一点点的扫干净桌上的食物，用纸巾抹抹嘴，然后坐在位子上呆呆的看着我。这就是现实，不知道为何我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我甚至开始反思最近所经历的种种，血姬，星期六男爵，尖啸者，就仿佛我并没有活在现实中一般，而眼前的这个景象比起那些我所经历的才更让人觉得真实，就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而梦最终总是会醒的。 “吃完了？”我轻轻的问道。 “恩。”她点点头。 我起身拉着她走出了店门，将她送回了她之前所在的地方，她向我再次的表示感谢后便收起自己的花离开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帮我向大jiejie说声谢谢。”离开前她补充道。 “恩，好的。”林梦夜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本身或许就只是个梦，我们从一开始就是生存在两个世界的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本就不应该存在任何交点，对她来说不需要去思考现实状况，追求梦想和爱好就像是她的专利，即使她一辈子生活在这个谎言中也并不会对她的生活。而对我，梦仅仅是一个放在嘴上分文不值的口号，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们都将变的支离破碎，或者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这样的，而她却永远不会是这大部分人。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不知为何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刘青袇，她看上去是那么触手可及，活生生的存在，而大小姐却仿佛永远不曾在这个世界。我漫无边际的想着，随后突然被人给撞了。 “啊，抱歉。”一个女人的声音，后者带着鸭舌帽低着头快速的从我身边擦过，连头都没有回。 “没事。”我随口说道，在踏出几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突然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钱包，甚至连我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潜意识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而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随后我快速的回过头追上了那个女孩，一把拉住了她，我看见她惊愕的将头转了过来，鸭舌帽从她的头上跌落了下来，棕色的长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她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我，随后表情逐渐转化为一种暧昧，嘴角带着邪笑： “哎？你这属于******么？我可要大喊了！” “你这是打算恶人先告状么？把钱包还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不要装糊涂！” “啊~知道，知道，真是没办法。”她看装不下去了便摆了摆手将钱包丢给了我。 我翻了下钱包，身份证等各种证件银行卡倒是没少，仅仅只是皮夹子里的纸币一张不剩： “还有钱。” “哼，还真是个精巴鬼。”她转头望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20块递给我。 “不止这点！”在我印象中我钱包里至少放了几百块。 “哈？”她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你是想趁机讹我妈？你钱包里可就只有20块而已，穷鬼！” “别当我是傻……”我正想说下去却被那女孩一把抓住手然后一个过肩摔直接摔在了地上，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脸便快速的贴在了地板上，浑身疼痛，当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那家伙一脚踩住我的胸口，居高临下的望向我，也全然不顾自己穿的是短裙。 “我说小子，别觉得自己长相还不错就得寸进尺，也不打听打听我苏小爱是什么人，竟然想讹老娘？”她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从我手心里重新夺回了那张20块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正如他们说的，这年头连小偷都比一般人要嚣张，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却让我想起了大小姐，那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再次浮现上来，她和她很像，不是说性格上，而是一种感觉，一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像是完全脱离这个世界的错觉。 “去好好打听一下，潮阳街的夜猫苏小爱！”她在一边大嚷着，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确实不至20块……”我有些无奈的躺在地上叹了口气。 “关我何事？等等……”她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问题一样皱起眉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哈哈哈，这还真是讽刺啊！！就像笨蛋一样……” 接着她大笑了起来： “喂，我说你这个人是笨蛋吗？果然是笨蛋啊！啊哈哈哈~~” “我说，你是来搞笑的吗？” “抱歉，抱歉，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真的是，太像了，请流浪汉吃饭什么的也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才做的出来，明明是好心却得不到好报，请对方吃饭却被对方在不知不觉中翻了钱包，啊哈哈哈。” “你说什么？” “我可没有说错，在这条街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你知道黄婷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想说什么。” “她就是个小偷，本性就是如此，改不了，也不会去改，对她来说你仅仅是一个方便的钱包而已。你好心请她吃饭，她却偷了你的钱。” 我无言以对，因为直觉告诉我她说的是实话。 “不过话说回来，你又能指望她干什么呢？感谢你？或许她的确会感谢你，但这仍然阻止不了她偷你的钱。至少她给你留下了点零钱，或许是内疚吧，至少她考虑了不少。” “你是想说我很笨吗？” “笨？不，你绝对不是笨，你是蠢。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理所应当的认为世界该怎样，世人又该怎样，总是喜欢带着无谓的正义心将自己的思维强加给别人的独裁者。”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收起了笑容。 “独裁者……”我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鄙视和愤慨，但随后这种感情又一瞬间消失殆尽，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随后向我伸出了手。 “我说你，你真的了解像黄婷那样的女孩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吗？”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把我从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有个父亲，当然不是亲生的父亲，事实上我见过那个人，一个十足的窝囊废，靠着自己女儿的乞讨和偷盗勉强度日……”她的声音很清脆，仿佛黄雀的鸣叫，在我耳边回荡。我听着她娓娓道来，我想这应该算是一个可怜的流浪女孩的故事，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被人遗弃，受到养父的虐待，被迫出来卖花偷盗来生活，受到城管的欺凌。但是她却告诉我也不完全是这样。 “她的养父，我们都叫他老炎，老炎需要她出门去讨钱回来，没弄到钱就打她，而且老炎爱喝酒，喝醉了也会打她，这没错。但是就我所知道的，当初老炎之所以会有这么一个养女却是因为自己的好心，似乎是一个冬天的清晨，一个女婴被遗弃在了街头，她的哭声几乎惊动了所有人，但是每个人都仅仅是看着，议论着，没有人愿意上前给予帮助，有人拨通了收养所的电话，但之后也迟迟不见那边有人来，眼看女婴就要不行了，最后是老炎实在看不下去，一时心软，将女婴抱回了家，救了她一命。也许他对黄婷是不好，但是没有他，黄婷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一个穷的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你又能指望他能付出怎样的爱？即使他有心也无力……至于贺林，就是那晚被那女孩打了的那个城管，在一开始他并没有管黄婷，他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般尽量装作没看见，甚至也会偶尔帮助一下她，直到黄婷开始有偷盗行为，我目睹了他从帮助她，规劝她，一直到驱赶她这一系列演变的全过程。我看见那天所有人都在因为他被揍而喝彩，可惜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真相，而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一件完全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后还遭致所有人的斥责……”她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但是话又说回来，黄婷又何错之有，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对她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同龄人该有的权利，难道这个社会还要再去剥夺她仅有的生存权？当你们对她出手相助的时候，我相信那需要一份勇气，但是事实上你们又改变了什么？你们仅仅只是满足了自己的正义心，你们仅仅只是赢得了别人对你们的喝彩，而对她来说却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仍然要像往常一样继续卖花，继续乞讨，继续偷盗，甚至因为你们她和贺林之间的矛盾又加剧了。她的生活还是没有改变，而你们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从她的生活中飘过，起不到一丝作用……”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着一个我每天都能看见却完全不熟知的世界，而在和大小姐的这些日子里，我们所做的仅仅是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装出一副大义凌然似乎在拯救世界的样子，而对于这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世界起不到一丝作用。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当我躺到床上的后刘青袇通过微信发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在干吗呢？” “没什么，只是趴着想事情。”我回道。 “哦？这么深沉？” “哪有？” 她的短信就仿佛是一道信号，将我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甚至让我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假，唯有她才是真正存在的，带着一种喜忧参半的心情，我很快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