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夜 打套拳吧
虽然已经把动作放到最慢，但再怎么不情愿，家务总有干完的那一刻。刘行最害怕的寂静夜晚终于还是到来了！ 夜晚，人被黑暗包裹着，就会觉得特别的孤单无助。如果这个夜晚还是寂静的，没有什么事情分散注意力的话，你一定会胡思乱想吧，尤其是在发生了重大的事情以后。 这是刘行生命里迄今为止最忙乱的一天，早晨的穿越，下午翻看这一世的记忆、打扫房间，紧张地面对刘大富和武法，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和精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都觉得特别疲惫。现在，脑子里一阵阵的疼，被这些新鲜事意想不到的事塞成了一团乱麻。久病初愈的身体上无一处不酸，无一处不软。即便这样，刘行还是不想停下来。 一停下来，眼前就会浮现出父母亲的脸，就忍不住会想他们现在会怎么样，他们以后会怎么样。这样的想象沉重而压抑，比太平间里的空气更让人窒息。刘大富到家前闲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刘行已经被折磨得快崩溃了！ 刘行不是个悲春伤秋的家伙，二十多年来与艰苦生活的抗争早就把务实二字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髓里。他早已深深地明白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应该尽快地让他过去，无论是悔恨不甘还是骄傲得意，任何的情绪都只会阻挡自己前进的脚步。所以，下午在意yin中爆过老天的菊花之后，他就已经放下了将他从天堂带到地狱的那次穿越，已经无奈地接受了再次面临的艰苦生活。 只是，对父母亲的牵挂和思念，却实在无法令他释怀，尤其是在这个完全陌生、举目无亲的世界的第一个夜晚！ 刘行仔细地擦干刚洗净的手，长叹了一口气，拖着两条酸软的腿走出灶间。 刘大富端坐在餐桌边，他已经换了六种姿势，没有一个舒服的。对于儿子下午说的那些话，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这一刻他希望它们是真的，下一刻又希望它们是假的。儿子的这个改变，他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困惑，一会儿害怕，心里不知换了多少种感觉。他机械地吸着一手里的旱烟杆，低着头绷着身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听到刘行的脚步声，他顿了顿，随后抽烟的节奏明显的快了起来。 “我出去走走。”刘行低声道，也不等对方回应，径直走了出去。看着儿子越来越远的背影，刘大富嘴巴大张着，身体渐渐松了下来。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旱烟杆，这才发现烟丝早已熄灭很久了。 ·········· 云山城位于晋国的北部，就在宏大绵延的长空山脉脚下，也是晋国都城离水通向长空山脉的唯一官道的尽头。有了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这里成了木材、药草、山货的集散地，也是方圆五百里内的最大城市。 虽然对这个城市有着熟悉的记忆，但却是刘行第一次行走在这些大街小巷里。他穿过寂静的巨大集市，心情平伏了许多。集市里的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也是刘行所熟悉的，此时集市里空无一人，但那浓郁的生活气息却并未散去。穿出市集，刘行深吸一口气，没有废气没有污染的空气十分清新宜人。 天空很干净，即使是这样有着朗月的夜晚，没有了霓虹闪烁的光污染，天上的星星还是多得超出刘行的想象。半圆的月亮挂在当中，异常明亮。刘行觉得月亮特别的近，近得仿佛一步就能跨上去，穿回到那弥漫着强烈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 他信步而行，越走越偏，经过一长段空无人烟的路，他登上了城西那段高大而破旧的城墙。北风很大，在刘行的两臂上带起一层鸡皮疙瘩。北面那宏大静默的长空山脉像是变成了渔网，对这刺骨的风竟没有一分一毫的阻挡。 城里还有几处亮着灯火，隐隐传来丝竹声、酒令声和吵闹声。那是城里最热闹的几家青楼、酒肆和赌场。 从记忆里的信息看来，云山城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除了大量了采药人、猎人，还汇集了众多的逃犯、暴徒和躲避江湖追杀的武林人士。因为这里天高皇帝远，流动人口奇人异士众多，更因为背后就是漫无边际又资源丰富的茫茫大山。 正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和大量涌入，云山城里弥漫着一股nongnong的末日气息。入山的危险、不堪回首的过往和看不到明天的明天汇集成了一股尽情享乐、发泄当下的洪流。青楼、酒肆和赌场在这个城市里特别多，而且特别的繁荣。有了巨大的利益，加上充足的人手来源，这个城市的黑帮也是声名在外，实力绝对不逊于晋国任何一个武林世家。 刘行收回目光，抬起头，望向璀璨的星空。那像沙子一样的星星点点里，可有一颗叫太阳？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身体微微地摆动起来。还是打套拳吧，专心打起拳，身体就会热起来，脑子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 一丝丝的清凉不断地涌入身体，刘行心里越来越惊疑。打第一遍拳的时候，这感觉还不明显，更像是北风和寒气轻轻抚弄着肌肤。 令他感到吃惊的是，这具还未恢复元气又缺乏锻炼的身体居然毫无障碍的打完了一套拳。前世在大二刚练太极的时候，自己那经常踢球的身体都撑不了半套拳。感觉就像是这个世界打拳不费力气似的。可是，下午干活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呀！ 更加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打完一套拳，竟然感觉身体轻快了很多。身体的疲惫和衰弱明显减轻了很多！最舒服的是大脑，就像走了一天的双脚泡入了温度正合适的热水里，所有的疼痛虚弱一扫而空。刘行于是临时改变了只打一遍拳的计划，更加专注地打起了第二遍。 不知是更加专注的原因，还是那股清凉的涌入更猛了，眼下那涌入身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刘行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心里一乱，手上的动作马上就乱了节奏。虚握着拳，像抓着一条鞭子的右手举起后，被这一卡，从里往外划出的左手无论是套路还是韵味都差了一拍，特别的别扭。 这一个别扭，扰乱了刘行的呼吸，一股浊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他的脸一下就胀红了！那股不断涌入的清凉随即停了下来。同时，疲惫和烦躁像恶心时的酸水，一阵阵的涌上来。 从这一系列的反应看来，那阵清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是个好事。他急忙收敛心神，慢慢调匀呼吸。两手缓缓收回，将这第三十式单鞭重新打了一遍。 这一式打完，那口憋着的气吐了出来，脸上的潮红也慢慢消退了。 刘行不紧不慢地转入了三十一式云手，两臂像各自抱着一条阴阳鱼，互为阴阳。两臂随着重心的移动极有韵律地左右摆动。渐渐地，他感觉到不停交错游动着的两条阴阳鱼，交缠到了一起，成了一个再也分不开的整体。而自己的身体也与这两条鱼渐渐融合。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盘旋游动的太极漩涡！ 这舞动的漩涡产生了巨大的吸力，那股清凉猛地包围了他并开始往里使劲地钻。刘行感觉像是在伏天里跳入了一个清澈的水潭，不同的是这股清凉一直沁入了骨子里，他在自己所有的词汇和经验里实在找不到一个词或者一件事来形容这股子舒服。他忍不住闭上眼，沉了下去醉了起来。 云手打完，他自然而然的转入了三十二式——高探马。这套陈氏老架一路83式太极拳，他打过近千遍了，只要心神不是大幅波动，即使是闭着眼睛迎着鹅毛大雪他也能不折不扣地打完。今天的与众不同在于，越打越舒服，到最后竟要竭力控制心神才能集中精神！而以往打到后面，则是感觉越来越累，气越来越吊不上，而难以集中精神。 刘行眉头紧紧地皱着，嘴里却忍不住发出极舒爽的呻吟。手上的拳已经打到了第三遍中段，那股清凉的涌入更迅速更猛烈。此刻身体各处正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在轻轻的啃咬，又麻又痒，一时觉得很痛苦，下一刻又觉得爽极了，根本分不清是舒适还是痛苦。更奇怪的是，这感觉既不是来自血管，也不来自肌rou，而且全身都有这感觉！这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是经脉吗？他不知道，眼下也没法去探寻。他正集中了所有的心思，一半控制着身体演进着拳架，另一半勉力抵挡着那阵阵的酸麻。 刘行打到最后一式——收式，他悠长地呼着气，感觉到那股清凉随着拳式的收拢也正在消失。那股子酸麻不见了以后，全身又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却又完全没有那昏昏欲睡的感觉，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精力！同一时刻，脑海里多出了许多东西，很多刘行以为已经彻底遗忘的小事、药方甚至做过的习题都突然出现了！ 这清凉入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竟然是这个世界充满了前世没有的灵气，它们正在改造自己的经脉和体质？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事情！刘行回想着种种的传说，看着远处宏大无匹的山脉，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一脚把它踩个稀巴烂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