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由之翼（下）Ver.2
“你叫威尔？很普通的名字呢。”艾露恩拿着契约，看着他刚刚签署的名字，如同刚领到糖果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没错。我老爹就是希望我像个普通人……当个普通的骑士，娶个普通的妻子……倒是你，为何要执着于组建这个小队？”威尔不太想要谈论自己的家庭。 “哎？你竟然不知道小队？那么学分制度你也不清楚咯？” 威尔耸耸肩。 “看来那本《爱丽丝学院手册》你一点都没有读过……好吧……看在你是新来的份上，本小姐免费跟你说说……记得要感恩戴德哦！” 艾露恩突然滔滔不绝起来，通过给威尔“补课”，向他炫耀着她强大的记忆力，一个简单无比的制度被她说得如同天书一般。 还好威尔有着地球上先进制度的经验，他的理解能力也很强，不然谁听了都是一头雾水。 …… “你是说需要通过完成委托来获得学分，这样才能升入高年级？”威尔装作一副乡巴佬的样子，表现的很惊讶。 “对啊！这学期需要一百个学分呢……我们下院新生的单人委托都是一些‘F级危险评定’的跑腿活，做的又累，学分又低，不知道要执行多少个才够一百分，真是讨厌死了，这是什么鬼规定呀……”她显然对于这个规定觉得有点不平，“不过呢，要是组队的话，那便可以去尝试做一做‘E级危险评定’的委托。” 威尔波澜不惊，显然对这些委托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对星耀的消息以及修炼有些需要。 像是看出了威尔的态度，艾露恩一边盯着他的脸色，一边补充道：“学分还能拿去兑换金币、药材、武器等东西，任你所选，任你所需……” 威尔眉毛一抬，听到钱，他来劲了。 “听起来不错……” 学分如果只能升学的话，那么它对“见习教授威尔”来说就没有什么用处，他根本没有升学的需求……他刚才还在庆幸自己加了这么一个队伍，有着三个来自帝都的土豪大爷，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因为一个实力弱小的队伍不可能完成奖励丰富的高难度任务。 一个二阶骑士外带三个只能卖萌的学徒阶贵族老爷能干嘛？ 也许打打哥布林还可以？ 好像还是不行……还是找个哥布林的老巢，趁着人家出去活动，袭击人家老窝里的哥布林老幼？ 威尔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四个“恶霸”冲进某个哥布林巢xue的场景，满地绿皮老幼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魂淡！这不成反派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嘻嘻……”看见某人已经“上钩”，小姑娘嘴角上扬，仿佛已经吃定了他。 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看着越来越浓的夜色，几个人也不在路上继续耽误时间，趁着这里还没关门，走了进去。 这个机构在爱丽丝学院里被称为“渡鸦”，它负责收罗楠木郡附近地区的委托，并将其信息集中在这座大厅里，分门别类。它是爱丽丝学院的作为冒险者公会的这一身份的“耳朵与眼睛”。 与里约城中的门点相比，这里就气派得多了，十二扇大门依次向南排开，每一扇都足够塞得下一只地行龙，如同皇宫大殿。高大粗壮的立柱整整齐齐地矗立在大厅之中，支撑起这十几米高的穹顶。每一根立柱上都雕刻着一个不同的生物，巨兽、恶魔、天使、翼精灵……他们动作各异、神态不一，犹如这座大殿的守护者，栩栩如生。 棋盘方格般的地板上坐落着充满岁月痕迹的檀木柜台，左面的清清楚楚的标着“业务”，吵嚷的冒险者们都在柜台前唯独最右面棕色雕龙柜台上面刻着“登记”二字。 “怎么又是你们？我不是说过三个人是不能组成小队的吗？”还没有走到柜台前，就听见一位老妈子的抱怨。 吉拉米带着老花镜，脸上布满皱纹，高昂着头颅，盯着艾露恩三人。她是一名克鲁斯人，帝国西方的少数民族，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上面插着各种植物，装饰得像个花盆，来的这些天里威尔渐渐适应了帝国四方那些奇特的打扮，见怪不怪。 “吉拉米女士，晚安。”作为队伍的代表，艾露恩行了一礼，解释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第四人……” 艾露恩牵起威尔的手，将他从路人的位置拽了过来。 威尔心不在焉，一直盯着这大厅穹顶上的壁画出神。小姑娘手心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热，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雪莉的笑颜。 “就是这个瘦弱的小子？” 威尔站直了身子，对瘦弱二字不敢苟同，碍于对方的身份，他还是点了点头。 “正是我。您好，还请您帮忙登记一下。” 吉拉米却十分担忧地看了看威尔，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镜，问道：“你真的不后悔？要不要再考虑下？一旦上交了这份申请书，你们将在接下来的一年中都不得主动更换队伍……”老婆婆一副替年轻人着想的样子让威尔啼笑皆非。 “不必了，在下自有分寸……”他着起嘴，露出一个勉强笑容，恰似淡淡的无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威尔已经做好了付生死以行大义的准备……就当做一群贵族老爷的保姆好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嘈杂的话语从艾露恩身后传来：“哎哟哟，这个世界可真是小。让我看看这是谁？不是我可爱的艾露恩吗？怎么不在帝都听听音乐会、学学舞蹈……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那是一个下巴尖细、脸色苍白、拥有亮金色头发和浅灰眼睛的男人。他二十岁上下，身后跟着三个全副武装的大汉，一看便是哪个权势家族的公子。 他走到哪，附近的人都退避三舍，如同一个扫把星。 艾露恩突然像是见到什么瘟神，猛地后退了一步，紧紧地撰成拳头，警惕地看着他，默不出声。 她心里堵得慌——明明那么小心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他也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呀！ “摩瑞亚？”杰克认出了他，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怎么啦？我亲爱的朋友们，都不做声？不欢迎我？老朋友见面不该是把酒言欢吗？”摩瑞亚理着他那偏分油头，头发又软又长，像海带一样贴在脑皮上，梳得整整齐齐，那造型，也不知道是涂了什么药剂才将头发固定在头皮上的。 虽然他装作与艾露恩很熟的样子，却没人理他。 面对众人的冷脸色，他毫不在意。 威尔暂时在一旁看着，他还不清楚这些人之间有什么纠葛。 艾露恩想要离开这里，她转身就走，摩瑞亚轻轻一侧身，又堵在她面前：“往哪儿走啊？艾露恩小姐。世界这么大，你我二人在这种地方相遇，多有缘分啊！”他手中拄着一根手杖，他的右腿有点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你凭什么跟踪我？” “跟踪你？看你这话说的，胡乱揣测可不是淑女的好习惯——我也只是碰巧来这所学院学习啊……”摩瑞亚像个小姑娘一样用手捂住嘴巴，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笑声：“噗哈哈……” “你——”艾露恩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求助般地看向杰克和弗罗多，希望他们二人能给她解围。摩瑞亚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抢先向这俩位贵族说道：“你们俩，在帝都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这里陪她疯？真当自己是护花使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俩！还是想想你们自己的将来吧！” 杰克和弗罗多被他一呵斥，仿佛被戳中了什么要害，都不敢出声了，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摩瑞亚转过身去，继续望着艾露恩。 “看吧！这就是你赖以依靠的朋友们！你真以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的小绵羊！” “住口！住口！你住口呀！”艾露恩还在反抗，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被他控制，不甘心摩瑞亚道出的这些真相，更不甘心他破坏自己与这俩个好友之间的情谊。 他用手杖敲打着地面，发出烦人的噪音：“不要再做梦了，离家出走的游戏结束了！几个废物混在一起，就以为自己能翻出浪花来？别忘了少爷我是谁！”摩瑞亚放肆地笑着，那刺耳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仿佛这里就是她教育艾露恩的舞台，所有的冒险者都是他的观众。 艾露恩的身体颤抖着，她被绝望压垮了。突然，摩瑞亚安静下来，不知道想着什么，伸出手来，想要掀掉艾露恩的兜帽。他想要看到那个女人痛苦、绝望的表情。 艾露恩已经闭上了双眼，鼻梁酸酸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出。 她讨厌自己，讨厌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家庭？ 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人生？ 为什么自己改变不了命运的轨迹？ 啊……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谁也好，杀了我吧，结束这个人生，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也许，在来生，一切还能重来，也许，在死亡后还有“明天”。 或者，毁灭了这个世界。 谁也好…… 快来结束这个噩梦…… 少女无助地祈祷着。 “啪——”那是张坚如磐石的手，抓住了摩瑞亚那只魔爪。 一个少年身影挡在了摩瑞亚与艾露恩之间。 身边犹如一阵清风吹过，艾露恩睁开了双眼，她看见了那个执着的少年。 那让她觉得“贪财”、“能吃”、“无耻”的土气新人，仿佛回应了她的祈祷，出现在这里，成了她的救星。他表情严肃，目光锐利，话语不容质疑。 少女看着那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一股暖流淌过她的心涧，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你想做什么？”威尔的出现，让摩瑞亚无法再碰艾露恩一分。 他刚刚根据几人的对话，弄清了事情的经过，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于情，他是自由之翼的一员，于理，这个名叫“摩瑞亚”的人明显有些无理霸道了。威尔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喜恶标准——这个名叫摩瑞亚的家伙让他恶心。 摩瑞亚狠狠地挣开威尔的手，他的腿有伤，也许是这个原因，没练过斗气，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哼！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也配跟少爷我说话？你有贵族身份吗？你家财万贯？还是说——你以为她保得住你？”他看着威尔这一身平民的打扮嘲讽道。威尔当然什么都没有，也没指望过艾露恩。 骑士之子的身份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 “哈哈哈……一个她的仰慕者？年轻人，我实话告诉你，她再过半年，就要嫁给我——摩瑞亚·斯洛格！整个帝都都会见证我们的婚礼……你拿什么跟我比？哈哈哈哈……”他突然回头，像个街头小贼一般，一把拽掉艾露恩的兜帽，连威尔都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不明显，附近的人都看出这隐藏于长袍之下的少女被逼哭了，那张兜帽是她最后的防线。 掀掉她的兜帽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你这个混蛋！你还……”威尔却石化了般，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儿，浑然忘记了身边的摩瑞亚。 一张绝美的容颜随着兜帽的褪去出现在那里，她眼眶微红泪光点点，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那梨花带雨的样貌让人不忍触碰。艾露恩那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荡漾在空气里，留下一道靓丽的轨迹。 “乐菱？”威尔突然失声叫了出来，虽然和艾露恩聊了一路，但他没见过她的真容。 他的记忆如洪水般爆发，来之另半个灵魂的记忆如同疯魔，在他脑海里翻腾不息。 那曾经的过往，尘埃沾惹，伤痕满布。 那份深埋于心的故事不断告诉他。 这不是乐菱……这不是乐菱！这不是乐菱！ 乐菱已经死了！ 她死在医院里！死在病床上！死在那个夕阳如血的傍晚！ 关于她所有的一切在那个该死的傍晚都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