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二更）
少年已有几分成年男子的健壮，带着修者的精气神，请秦风二人在小酒馆落座，要了些简单的酒菜，一副做东的样子。 “这位大哥，请恕小弟唐突……” 秦风赶紧摆摆手，让他不要那么客气，笑道：“修爷抬举，我一个乡下人，称不起什么大哥。” 少年脸色一正，更加恭敬，却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以前辈身法来看，修为远非小弟能及，只是未曾显露……” “哪里。”秦风神情严肃，摆摆手，让他别再多言，心道：这小子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既然知道我是“隐藏修为的高人”，怎敢轻易点破，就冲这点，惹祸上身都是迟早的事。 少年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直入话题：“大哥，请把我家那匹老马买去。” “就为这个？”秦风鼻息清楚，显得有些烦躁。 “正是！小弟敬大哥一杯，请。”少年又敬起酒来。 秦风真哭笑不得，这半大小子，别说跟家族、门派的子弟没法比，就是连北三村道学院当年的师弟们都远远不如，忒不懂事！ 秦风捏着酒杯，见那少年真的干了，遂举杯一口吞下其中的烈酒，笑道：“那是你爹养家的老伙伴，我可买不起，呵呵。” 这时，李美乖巧地帮二人斟满。 “不劳大哥出钱，我这里有。”少年竟直接将一个小钱袋扔给秦风。 秦风神识一查，里面是五枚下品和一百多枚杂品，心里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这么有钱。 但秦风粗略算算，一车拉五十人，就算每人十个杂品，这一趟就是五百杂品，五枚下品。可以说赶车虽然有可能遇到山贼土匪，挺危险，但也挺赚。那车夫拼命赚钱就是要供养这少年修行，少年有点小钱也很正常。 便道：“那老马不值这么多。” 少年一听话锋似乎有戏，忙道：“没事，价高点我爹也开心。” “看不出你挺有孝心的，也挺聪明，不过你爹比你聪明得多，没那么好唬弄。”秦风捏起酒杯，回敬少年。 少年一仰而尽，道：“那依大哥的意思……” 秦风摆摆手：“不敢，你先说说，到底为什么要让我来买马。” “哎……”少年先是有些不符合他年龄的长长一叹，开始直言不讳，“实不相瞒，那老马真的老到不行，再留下去，只能杀了吃rou，小弟实在不忍。在小弟眼中，他就像个长辈……他这一辈子都在奔波，真是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既然大哥和嫂嫂都是爱马之人，不如赠予二位，不管它今后好坏，也算眼不见心为净。” 秦风仍是皱着眉：“那你爹的生意怎么办？” 少年忙道：“这点大哥不用担心，跑完这趟差事，回到镇里，我爹就会换新马。新马是半年前刚买的，现在已被我爹调教的差不多。那老马……我爹卖几次都没卖出去，这些天越跑越慢，恐怕，哎……故而小弟如此冒昧。” 听到这里，秦风才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捡到个便宜，其实心里很清楚，这等于惹了个小麻烦，那老马卖不出去，自己拿来也无用。但是拒绝这个少年的话，也显得有点不近人情，毕竟他是一片好心，虽然他有点自作主张。 所以，这个事情还真有点麻烦。 “那我姑且试试。” “多谢大哥！” “我不需要这么多太晶，出价太高只会引起令尊的怀疑。” “一切听大哥安排！”少年再次敬酒。 秦风一番权衡，觉得与其得罪他，倒不如买下那马算了。眼下这般田地，万一真得罪一个少年，可是充满变数。 从那钱袋里取出三枚下品太晶，推给少年，少年则只拿去两枚，留下一枚算作酬劳，秦风婉拒，既然是个“高人”，怎能在乎这点太晶。 “请大哥一定笑纳。”少年坚持。 “嗯？”秦风眉宇阴沉，“我是看你一片孝心，还对老马慈悲心肠，才答应此事……你给酬劳是什么意思……” 少年一愣，察觉到自己确实不对，立刻应道：“小弟荒唐！还请大哥息怒。” “我怒了吗……我跟你一个小孩发怒？”秦风真心觉得这小子不会说话，眉宇愈加阴霾。 “大哥，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小弟……” “罢了，我答应你了，先行一步。” “大哥慢走……大哥回见！” 秦风带着李美离开酒馆。 李美可是极聪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走远后才小声问秦风：“是不是我不该喂那马啊？要不……要咱们别买那马了。” “买来做五香马rou多好。”秦风说了句气话。 李美却有些当真，脸上挂不住：“你……你说什么呀……大黑那是死了，不吃也浪费，而且是村长的主意，管我什么事……” “我是说咱们总要找个糊口的买卖，我看开个五香马rou铺就不错，猪rou、驴rou、牛rou、羊rou，都卖！就叫李臭美卤rou店！”秦风干脆调侃。 这回李美笑道：“行啊，把你也做成五香的！” …… 秦风回到马车旁，还有些时间，便观起那马。 车夫半晌才伸着懒腰过来，竟是找地打了个盹。这赶马车也是耗费精力的活，疲劳是要出事的，这个车夫很老道。 车夫很快发现有人在观马，立刻来了兴致，凑过来满脸堆笑道：“这位朋友，可是看上俺家灵驹？” 秦风装作吃惊，忙回头道：“哦，随便看看。” “这马还可以，壮实着呢，别看他老，你看他一点都不痩，我跟你说，灵驹比人能活！”车夫不管有的没的，开始推销，他见秦风体格横练，还带着个女人，那女人能说会道，料想秦风怎么着也有些本事，像个买主。 秦风笑了笑，没吭声，只是看，看了一会儿，有意无意道：“这马，能拉磨吗？” 车夫大笑道：“哈哈！能啊！拉磨还不轻松？不过你要驯两天……我这马目前为止还没拉过磨，不过拉磨总比拉车轻闲，你说是吧？要是让他拉磨，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 “吹吧，五年都是一关。”秦风摇摇头，看起来根本不信车夫的话，其实心里清楚，如果只是拉磨，再加喂的好，二十年是一点问题都没，毕竟是灵驹，但要是拉车，恐怕一年也难支撑。 车夫一下就来了劲：“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这可是正宗的军马，乾州耐灵驹！乾州就是北云天境！这回你知道了吧？这马的祖先是北云天境的灵马！我跟你说，就这匹马，太重的不敢说，拉一两千斤的磨盘根本不在话下！你看这马的四个膝盖，你对比一下，就能看出来，没一点毛病！你再看这蹄子……” …… 秦风便任他比划了一会儿嘴皮子，顺水推舟，传递出购买意愿。车夫当然一百个愿意，最后车夫一高兴，竟自己开价一百杂品，半卖半送！秦风何乐而不为，掏出一枚下品，将那老马买下。 车夫便赶紧喊人上车，驾马向薪平镇驶去，刚开始还挺快，但不久，车速就慢了下来，秦风知道，车夫这是有些不舍那老马。 但一百二十里路，对吃了清甜果的老马来说已不算艰辛，少了车夫的催赶，反而跑得很欢快，一个时辰便到达薪平镇驿站。 交马时，车夫居然变了卦，将一枚下品太晶还给秦风，道：“这位朋友，对不住啊，这马我不卖了。他啊……跟你说吧，这老马他比我还大五岁，为我家出了不少力……哎，我不应该啊，不应该看他不能赚钱就不要他，是我不应该，都是这日子逼得太紧……他惊过一次，害我老伴摔跛了脚，我说实话，是有点恨他。可他毕竟是我爹留下的，跟我一起长大……嗨……” 说着说着，车夫流下泪水，大冷天弄得自己雾气腾腾的：“罢了罢了，他养我一家，我给他养老！这位朋友啊，对不住！这马我不买了，我可以再陪你太晶！” 秦风还真没料到这种结果，不好意思道：“其实……” 少年突然打断道：“大哥，别怪我爹失信，这马就是我家一口子！大哥！多谢！” 少年冲秦风挤了下眼，把父亲扶上车，牵着马走了。 远远，他又道：“大哥，我家就在镇上镇东路，从南头数第六家，有空便来坐坐！” …… 在镇里找了家普通的客栈，要了个最便宜的房间，秦风将那袋太晶交给李美。 “你们修仙者是不是都洪福齐天？这太晶比天上掉馅饼来得还容易。”李美将所有杂品太晶合在一起，取出些零用，其它的包好，背过身藏在裤腰里。 然后她身子转回来，将那两枚下品太晶交到秦风手里：“给，大钱还得男人来管。我这里的够过日子就行。” 秦风接过太晶，放好，捧起李美的脸，感觉着她的脸在自己手中guntang起来：“不是我洪福齐天，是你好心有好报。不过，你马上就要成为修仙者了。” “真的？！” …… “快……再快……使劲儿……‘砸死驴’你使劲儿啊……再不使劲跑……花蛇帮的人要追上来了……你个‘砸死驴’……” 夜已深，李美在床上嘟囔着梦话。 这些天翻山越岭赶大路，可把她累坏了，虽然她大部分时间是在秦风背上度过，但她终究是个凡人，凡人的精力很有限。 秦风倚在窗边，看着银月，回忆十年前那个夜晚，他在山宁城一家小客栈，对月独饮，难求一醉，刚刚初入江湖，便直感人间正道是沧桑。 而今天，那少年，那车夫，那老马，还有床上那女子，给他好好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人间自有真情在…… 沧桑，真情，这不正是阴与阳，现实与梦想，战斗与追求，恨与爱…… …… 雄鸡报晓，旭日东升，床上女子赖床酣睡，任秦风怎么叫都不醒。 哗——！ 一桶冰凉的清水，给她泼了个痛快，她像是诈尸一样坐起，愣了那么一愣，终于发出歇斯底里地吼叫：“啊——！！！你敢泼老娘？！你死定了！” 李美活跳尸一般，向秦风扑去。 秦风随意一闪，便让她摔了个狗啃屎，鼻血流淌。 然后，李美坐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秦风扯来布条，帮她止住鼻血，搂着瑟瑟发抖的她：“记住此刻的痛苦，在修界，这种痛苦连皮毛都不是。修仙，你准备好了吗？” 突然，李美止住哭泣，忍住抽噎，目光坚定道：“我要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