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宝器配佳人】
郑宣祖当然知道郑宣威举荐龚非是不怀好意，郑汝霖左思右想之后，缓缓开口道：“威儿，为父知道你对那个龚主簿颇有成见，想要借此机会给他些颜色，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么，在秘书监掌管玉玺是何等要职，丞相和皇后那里都要过问，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这些举荐之人都难辞其咎，依为父看来，这件事就免了。” 郑宣威一听这话差点没一跃而起，郑宣祖连忙劝阻道：“二弟莫急，爹爹话还没说完呢！”郑宣威垂头丧气地矗在那，郑汝霖笑吟吟地道：“威儿，告诉为父，你这么痛恨那个龚非，是为了董家那位姑娘吧？” 郑宣威仿佛秋后的茄子一般蔫头蔫脑地点了点头，郑汝霖呵笑一声道：“为父已经考虑清楚了，过几日便带着聘礼和媒婆去董府为你提亲，你这孩子一贯吊儿郎当，提亲这等大事怎能连媒人都不带，上一次董叔夜大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回转的余地也没有，凭我郑家的声望，只要做到风光体面，就不怕他董叔夜不给为父的面子。” 郑宣威一听便来了精神，将信将疑地道：“爹爹此言当真？” 郑汝霖嗔怒道：“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雪停三日，便上门提亲！不过威儿，以后要切记，不管什么事都要仔细斟酌，权衡利弊，要不然势必会有挖坑自陷的一天。” 郑宣威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着，郑汝霖后边的那席话他根本就没听清楚，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暗暗筹划着如何报复那位董家小姐和自己的那个仇敌龚非来。 ...... 董府之中，龚非将楚修竹安顿好后，便来到了斜院里霜儿的房门前，站在石阶之上，龚非鼓了鼓气，便挺起胸膛上前一步，轻轻敲开了那两扇红木门，不多时，木门被自内而外打开，霜儿的丫鬟小琼一见是自家小姐最不喜欢的龚主簿，便犯难地道：“龚主簿，是您呐？” 龚非轻笑一声，和煦地道：“嗯，小姐在么？” 小琼回首向房中看了看，这才警觉地道：“嗯，小姐正在里边跟黄莲姑娘和丹阳小姐一起学刺绣呢，主簿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通报！”小琼说完便小跑着向屏风后面的闺房跑去。 龚非一边耐心地想着措辞，一边不紧不慢地等候着，说实话，跟霜儿每一次的交谈他都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他惧怕霜儿，而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娇蛮的董家小姐。 不多时，小琼蹑手蹑脚地跑了出来，来到门边，小琼鬼鬼祟祟地看看左右，这才道：“龚主簿快些进来吧，我们董家对女眷家规最严，要是被老爷看到就麻烦了！”龚非莫名其妙地便被小琼拉了进去，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情形与后世一出戏剧何其相似，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莺莺会张郎？ 辗转之间，便来到了霜儿房间的客堂，不愧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还真是优雅别致，一扇山水图的屏风将客堂与闺居隔离开来，客堂里燃烧的暖炉升腾起阵阵热浪，迎面吹来的热风还泛着阵阵淡雅的幽香气息，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陶醉其间的感觉。 龚非这才猛然想起封建社会却是对未出阁的女孩都有极其严厉的家教，即便是风气相对开放的隋唐也是如此，今日幸亏有黄莲和丹阳在这儿，要不然真的被董老爷或是下人撞个正着，那可真的就是巧舌难辨了，想及至此，龚非也不多做观赏，端坐在几案旁耳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等了起来。 片刻之后，霜儿终于自屏风后面款款走了出来，一见到龚非，霜儿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夜发生的事，感觉上不免有些尴尬，所以极不自然地问道：“龚主簿，有什么事儿么？”霜儿差点没被自己的举止恼的狠狠啐上自己一口，明明开口就要警告龚非一番的，谁知道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为什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龚非见此情形，连忙直插主题，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精美的小盒子，然后递到霜儿面前道：“送给你！” 霜儿一双美眸诧异地看向龚非，龚非连忙解释道：“霜儿姑娘不必多虑，这是龚某今天闲来无事，在城中闲逛时无意间看到的，这条项链很漂亮，想来戴在姑娘颈上一定很美，所以就买了下来。古语有言，礼尚往来，姑娘送给龚某的香囊龚某很喜欢，还望姑娘能够喜欢！” 霜儿怔怔地接过小盒，纳纳地道：“谢谢，龚主簿！” 龚非莞尔一笑道：“呵呵，姑娘不必谢我，正所谓好剑赠英雄，宝器配佳人，只要姑娘不笑话龚某，在下就心满意足了！”龚非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既然礼已经送出了，那龚某就没别的事了，这就告辞了！” 龚非说完转身便走，霜儿仍然怔怔地站在那，白皙的小脸上也升腾起了一阵酡红，小妮子直觉心如鹿撞一般，讷讷地呢喃道：“他，他送东西给我？” 就在这时，闺房中的丹阳和黄莲也悄然走了出来，丹阳一身绯色花边长裙，配着上身一件窄袖宽领夹衫，娉娉婷婷如同初绽牡丹一般，黄莲也早就换回了女装，三个小妮子各领妖娆，若是谁现在闯进来，定然会有种身在百花丛的感觉。 看着霜儿呆呆地站在那里，丹阳不禁好奇地问道：“霜儿，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霜儿就像是被什么冷不防的刺了一下一般，险些惊叫的跳将起来，丹阳与黄莲相互对视着不知就理，霜儿连移开话题道：“丹阳，黄莲jiejie，我们继续进去刺绣吧，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学会呢！”即便这样，还是无法掩饰那种发自少女内心深处的害羞感。 ...... 离开了霜儿住处，龚非便叫人备了酒食，来到了楚修竹的厢房，久别重逢之后，两个男人自然又很多话要相互攀谈，酒桌之上，楚修竹讲述了这些日子自己的经历，原来那日分别之后，楚修竹连夜潜出城去，本想在城北三十铺的酒家安歇一夜，好好休整一番，第二天一早再继续赶路，前往他地避难，谁知大半夜的在一处乱石岗竟然碰上了两个光头大汉，本来以自己的身手对付那两个饭桶是绰绰有余，但谁也想不到那两个人竟然背后下手，重重地给自己来了一记闷棍。 还没明白怎么会事，自己手中的宝剑便被夺了，剑客本就凭借手中宝剑行走天下，本身的拳脚功夫自然就稍差一些，再加上宝剑被夺，两个大汉想要制服他就轻而易举了。 龚非一听到两个光头大汉,再加上自己那夜听来的两个和尚对话，立刻就明白过来，龚非抿了一口酒然后道：“没想到那两个和尚还能做出这两个勾当！” 楚修竹惊愕地问道：“龚兄见过这两个和尚？” 龚非放下酒杯，点头应道：“嗯，跟你相比，我更惨，他们莫名其妙的就想置我于死地，已经被我收拾两次了，不过看样子好像蛮执着的！” 两人一想到那两个呆头呆脑的沙弥，不禁无奈地相视而笑，龚非看看天色，又看看桌上凌乱的酒食，然后淡笑道：“楚兄，今日已经酒足饭饱了，这些日子你也吃了不少苦，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将禅玉儿接过来！” 两人一番道别后，龚非便向自己的住处走去，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的龚非着实多喝了一些，一阵迎面的冷风吹来，公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微醺的醉意也清醒了许多。 大雪初歇，只有北风卷着细微的雪花洒落在龚非的身上，一阵凉意油然而生，龚非紧了紧袍袖，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这一开门下了一跳，就见董寂正焦躁地在房中踱来踱去，黄莲卧坐在几案旁的小凳上。 龚非一见董寂这副模样，连忙上前躬身问道：“大哥，这么晚了，你该不会又来问那件事吧？” “谁有闲心观察那些，你可算回来了，我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董寂连忙上前扶住龚非，郑重其事地道：“今日大雪朝会，丞相借助幼帝的口喻颁布了一道旨意，由于前些时日丞相遇刺一事中有很多下级官员都被害，里边有很多都是在征东之战时立过功的将领，所以三日之后便要在朝堂之上觐见这些官员，按功重新嘉奖！” 龚非不明就里地问道：“大哥，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别忘了，这次东征你可是功不可没，邺城之战时的妙计你不会忘了吧？”龚非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桩子事，平心而论，若不是董寂今天提出来，龚非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还一直以为是那位国公宇文忻的功劳。 董寂继续说道：“这次召见的官员之中就有你，这一次丞相虽然表面上是安抚下臣，但谁都心知肚明，他这是意图培养亲近新人！所以你这一次务必要好好表现，争取能够一蹴而就！” 龚非不禁哑然，膛目结舌地道：“我说大哥，我这个侯府主簿做的好好的，你就这么想把我送出去？” 董寂没好气儿地道：“以你的才干，做上个五品大员都没的说，这样的栋梁总窝在我这个小小的侯府能有什么作为！” 龚非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水：“你可真是我的结义兄长啊，现在这种世道，朝中派系众多，只要一经丞相杨坚召见，我们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立马就会变成所有人窥探消息的工具； 按时间算杨坚三受禅让登基换代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段时期极其敏感，别说小小六品以下官员，就算是朝中大员都不知道有多少会在这场大变革中帆船，我躲还来不及呢！” 龚非主意已定，便派派袖子，无所谓然地道：“大哥，我没那么大的纯真理想，更不想建功立业，这次朝会，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才十六七岁，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这番话差点没把董寂鼻子气歪了，丞相召见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去，那以后还能有个屁前途，董寂越想越气，继而略带蛮横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去？” 龚非不假思索地断然点头道：“对，不去！” “你，你给我滚出去！”董寂愤怒至极，他还真没看出来，自己这个三弟竟然如此固执，主动送上门儿来得似锦前程都不要，董大侯爷能不动怒么！ 龚非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参加，所以也没有必要解释劝阻，就见龚非理直气壮地道：“大哥，这是我的房间！” 黄莲见状连忙赶上前来拉住龚非衣袖，龚非转身轻轻拍了拍黄莲的小手，然后转过头又是一阵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董寂气的头昏脑胀，指着东非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过后，才恶狠狠地道：“好，好，我走，不过三弟你记住，明天一早，就算你不去，我也给你绑去！” 董寂暴跳如雷地推门离开了，黄莲被盛怒至极的董寂吓得一哆嗦，然后便继续用自己的举动规劝龚非，龚非并没有跟董寂置气，转过身一见到黄莲那副略有惶恐的模样，连忙安抚道：“好了，黄莲，我没事儿，大哥只是一时情急，吓到你了吧，早点回去睡吧！” 黄莲见龚非真的没事，便用力点了点头，正当黄莲收拾好桌上的茶盏，准备离开的时候，龚非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了黄莲，黄莲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眸好奇地看着龚非，灯光辉映下，那一只幽兰的猫眼显得异常迷人。 龚非来到黄莲身旁，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红布，打开后，一只乌亮光泽，印有鸟图花草的手镯展现在了黄莲眼前，龚非定了定精神，柔和地道：“还记得这只手镯么，今天在首饰店挑的，原本就是送给你的，出了这些事，一时间竟然忘了，来，我给你带上！” 龚非轻柔地抓起黄莲的小手，将手镯缓缓戴在了奶白色的秀腕上，黄莲不知所措地看着龚非，眼眸中泛着晶莹的泪光，那双小手也不禁有些颤抖起来，龚非淡笑着问道：“喜欢么？” 黄莲更加有力地点了点头，龚非这才伸了个懒腰，然后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 房中只剩下了龚非自己，龚非无所顾忌地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一股莫名的安逸袭上心来，龚非望着头顶的花纹图案，短暂的清闲之后，他开始思考起了明天怎么应付比自己还执拗的大哥董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