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艺
欧阳月的出现预示着集考正式开始。 明伦堂的众人皆规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旁不再有三三两两站在一旁赏花交谈的人,无论是学子还是及其家眷都坐回席上变得井然有序。男子席和女子席之间摆上了学子要用的桌椅及笔墨纸砚。 欧阳月环顾众人一圈,朗声道:“今年的集考与往年并无不同,不分男女,只论文武。” 话虽如此,但楚国自古推崇文学,无论男女都喜以文会友,武学毕竟不像诗词歌赋般受到重视,何况骑射并不算得真正的武学,它顶多只称得上武学中的皮毛罢了。 男学子若要习武,他所在的家族自会找真正的高手武师前来为之教学;而女子们最是注重娇容,故大多数都只喜爱诗词歌赋而不会去探讨骑射。若不是宏宇书院历来集考的规矩便是必须考核骑射,怕是许多女学子这一生都不会去骑马挽弓。 将琴棋书画作为进入内院的考核,若有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宏宇书院不过如此,肤浅有余。 确实,琴棋书画作为四艺便是再高绝也只是吟弄风月罢了。天下大势,朝堂政策,也不是几首诗词,几曲妙音就能左右的。 宏宇书院作为楚国的第一书院,其规矩不光是楚国,就是别国恐也有耳闻。如同宏宇书院曾经一位山长所言:“若连诗词歌赋尚不能品,又何谈四书五经,讲经义是论政权。” 所以究其根本,所谓持琴棋书画考入内院,其实只为了获取一个资格罢了,一个可以谈四书五经,讲经义论政权的资格。宏宇书院的外院学子教习的策论自来都是些边边角角,真正的中心内容只有进入内院才会习得。这也是宏宇书院自建院以来不曾改变的传统。 琴棋书画作为首要考核内容,分别用抽、斗、点、默四种方式进行考核。 琴为抽,山长欧阳月事先将曲目写在竹签上,再由负责监督考核的夫子打乱顺序装在筒子中,然后每个学子上前抽出一根竹签,竹签上是何曲目,学子便抚那首曲子。曲目拢共三两曲的差异,并无太多变化。是以大多数学子都会抽到同样的曲目,由不得学子自由发挥其它妙曲。 譬如南宫司音练习过的高山流水,也被欧阳月作为题目写在其中。 斗棋,两学子为一组斗棋,至于谁与谁相斗,则由欧阳月事先写好名单,不允许自主选择,全权听从欧阳月的安排。 在场家眷众多,棋这一项又是与别的学子互斗,学子们年轻气盛自然是谁都不愿输给谁,故每次集考斗棋都可谓精彩绝伦。 第三项为点,这个点可以点人也可以点物,照样由欧阳月来点。只一个要求,那就是所点之物必须在这明伦堂之内,欧阳月点什么学子们便需得为其咏诗一首,点到人便咏人,若是物便咏物。 至于最后,则是默画,这个默极具深意,欧阳月出一字,所有学子需得围绕这个字默出一幅画,这幅画不仅考验画工,还不能太过浮浅,必须饱含深刻内容,意趣等皆有为最。 是前世亦或是今生,此次集考于秦楚歌而言都不过小菜一碟,奈何曾经的她委实桀骜不驯了些,竟生生将自己将秦家逼向了绝路。 秦楚歌紧握拳头,一双桃花美目凄惨划过,回想前世种种,曾经的集考之日,便是她真正开始给秦家带来灾难的初时。 秦楚歌狠狠闭了闭眼,幸好,幸好一切从头来过,幸好她再不会糊涂,再不会同前世一般了。 欧阳月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朗声道了一句便走到山长的位置上坐下,负责监考的夫子反倒磨磨唧唧,煞有其事的说了一通陈年旧话。随着监考夫子的话落,便有两人拿着装着竹签的筒子和记录曲目的簿子一一从众学子面前走过,学子从筒子中抽出一支竹签,然后由拿簿子的那人记录下结果,后再将竹签放回筒子中,然后便轮到下一个学子抽。 所有要参见集考的学子,无论男女都要抽。 南宫司音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不自觉攥紧秦楚歌的衣袖紧张道:“千万让我抽到高山流水呀!” 秦楚歌闻之失笑,出声安慰道:“莫要这般紧张,无论抽到什么,你尽力发挥便可,太过紧张反倒会影响你抚琴。” 南宫司音眨巴着眼,看了看秦楚歌,又看了看那些竹签,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楚歌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心平气和的好好发挥。” 秦楚歌含笑着点了点头。 不可置否,南宫司音虽不是愚笨之人,但就琴棋书画而言委实乏力了些,虽说练习了高山流水,却也见不得有多大长进,抽到什么对她来说其实并无太大差别。 很快便到了秦楚歌的桌前,南宫司音先抽,像是映照了傻人有傻福的俗语一般,南宫司音当真抽中了高山流水,顿时兴高采烈道:“是高山流水!楚歌你看,是高山流水!哈哈,我可算没有白白练习,哈哈哈。” 秦楚歌勾唇鼓励道:“好样的。” 闻言南宫司音笑更加灿烂,一脸喜滋滋神色。 南宫司音将竹签放回筒子打乱后才轮到秦楚歌抽,秦楚歌探手拿出一只竹签,赫然呈现着三个字。 广陵散。 “啊,这么难的曲目!”南宫司音伸长了脖子,瞧见秦楚歌手中竹签上的字后,微微一愣,随即颇为愤愤不平道:“山长怎么能出这么难的曲目,梅夫子不是才将这首曲目教授给我们吗?怎的就将此曲写于考核题目中了。” 南宫司音所言确实属实,广陵散曾绝响一时,此曲激昂慷慨,又是古曲中唯一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弹奏此曲无疑是要些本事的。倒不是说高山流水不够精妙,高山流水意如其名,需如山水般流畅,意境十足。然外院学子入宏宇书院,第一曲目习的便是高山流水,故对南宫司音这般不好琴艺的人而言,相比于一开始便熟知的高山流水,生疏的广陵散自然是极难的。 见秦楚歌不言,南宫司音心下笃定秦楚歌不会弹奏广陵散,面上尽是毫不掩饰的焦急神色,人性便是如此,前有秦楚歌一而再的维护,后有南宫司音感同身受的担忧。如今秦楚歌虽冷淡不减,南宫司音却十分愿意同秦楚歌交谈,哪怕她道十句秦楚歌只回一言她也乐意。
秦楚歌余光瞥见南宫司音面色凝重,且有些坐立不安,颇为好笑道:“你可知你现在的这般模样,真真像极了要上战场一般。” 南宫司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佯装恼怒道:“我正为你忧心,你倒好,反倒戏弄于我。” 秦楚歌闻言笑着打趣道:“呵呵,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 “你且别贫了,广陵散梅夫子堪堪弹奏过两次罢了,你抽到这曲目该如何是好呀!”南宫司音忧心道。 秦楚歌微微一挑眉道:“莫要担心了,这曲子我早前便习过,姑且能糊弄过去。” 这倒是真话,于秦楚歌而言,她生来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幼才智大开,琴棋书画向来不在话下。何况广陵散作为流传千古的绝响古曲之一,很早以前秦楚歌便在葛婉儿的指导下习过此曲。 闻秦楚歌所言,南宫司音长嘘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摇了摇头自嘲道:“是了,楚歌你又不像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区区广陵散自当不在话下,反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南宫司音这低落模样惹得秦楚歌心疼不已,女子哪有不疼惜自己的道理,谁愿意奉玉指芊芊变得粗糙生茧,见南宫司音如此,秦楚歌心中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世间之人千千万,各人自有各人的长处,司音你骑射高超,女子中少有人及,便是许些男子恐也不如你。我若不是身体羸弱,当也会同你一般策马扬鞭,手持刀枪剑戟,上阵杀敌,势做一方女将军。司音现在拥有的正是我羡慕的,渴望的。所以司音莫要妄自菲薄,须知琴棋书画并不能决定女子的一生。” “真的是这样吗?”南宫司音瞪大了眼眸,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掩盖不了的激动,不待秦楚歌回答自个儿便又出声道:“我也可以成为女将军吗?楚歌你也想习骑马射箭是真的吗?” 不怨南宫司音这般激动,楚国自古推崇文学,武学向来不受太多重视,若不是为了保护深陷镇远侯府的冯文,恐即便南宫司音真心喜武怕也不会去沾染罢!秦楚歌的一番话,无疑是给南宫司音树立了一个远大的理想,女子喜武不喜文如何?天下之大,人各有志,你论琴棋书画,我便上阵杀敌,闯荡四方! “呵呵,司音当然可以成为女将军。”秦楚歌笑着回道。 此时秦楚歌并不知自己一语成谶,未来某一日南宫司音当真身披铠甲宝衣,骑宝马持剑戟,统领一方将士。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既然楚歌也想习骑射,不如我来教你吧!”南宫司音激动道。 瞧着南宫司音因为兴奋有些发红的小脸,秦楚歌实在不忍看她失望,微微点头道:“那便先行谢过司音了。” 南宫司音眼笑眉飞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