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登陆(节三)
环的道理,没有人比我们水族更明白,不过恕我无法作陪。吃好后,拉拉墙角的铃,我带你们去下个地方参观。”洛黎塔眨眨眼,纵身跳入一旁的绿‘波’。众人面面相觑,都觉盛情难却,便期待地走向草屋,果然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维烈立刻手痒地拿起鱼杆;其他人起火的起火,打水的打水,铺地毯的铺地毯,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我来抓蛤蜊!”肖恩每逢吃饭总是不甘落后,现在又没生人盯着,兴奋地卷起‘裤’脚。维烈指着屋后:“去那边抓,不要惊了我的鱼。”肖恩哼了声,悻悻转身。朱特呆呆目送他的背影,还不习惯这样突兀的转变。 魔界宰相悠哉游哉地在前院钓鱼;棕发青年和少‘女’们在屋后抓螃蟹捞蛤蜊;褐发少年和前军人处理杂务,不一会儿就整治出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好吃。”昭霆一连塞了三条煎鱼下肚,幸福地打了个嗝,“这里的鱼好像特别‘肥’。” “可能是没人抓的关系。”希莉丝优雅地用筷子夹起蛤蜊‘rou’,沾了沾调料,才送进嘴里。在她身边,肖恩大肆破坏宿主的形象,豪迈地扫‘荡’食物。第一次瞧见的三人目瞪口呆,半晌齐声道:“拜托你吃得好看一点!” “咳咳……”肖恩吓了一跳,一只炸虾哽在喉咙口,呛得差点死掉,抄起面前的饮料灌了个底朝天,才缓过气,余悸未平地道,“干嘛啊,突然大吼大叫。” 维烈和朱特内疚他刚才的死里逃生,没有吭声。莎莉耶不管,数落道:“你知不知道你吃得多难看?杨阳的斯文全没了!” “啊,对了,我忘了用拟态术。” “别用拟态术了,万一洛黎塔或别的水族跑进来,不好解释。”耶拉姆谨慎地发言。昭霆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她这个样子‘挺’好玩。” 砰!一只空盘正中她的脑袋瓜,希莉丝瞪视出手的人:“阳?” “是我。”黑发少‘女’给了表妹警告的一瞥,慢条斯理地抹干净嘴巴,捧起茶杯啜了几口,换棕发青年继续大吃大喝。 “……”余人汗颜。 吃得差不多时,昭霆拍拍肚子,道:“好!去做饭后运动!”莎莉耶跟着起身,看来两人事先商量好了。希莉丝随口一问:“什么运动?” “捡贝壳!” “不太好吧,这里是水族的领地,贝壳自然也是水族的财产。”肖恩劝说。维烈表示赞同:“没错,还是等问过洛黎塔,得到她允许后,再——”昭霆略带不耐地道:“没关系的啦,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她不同意,事后还回去就是。” 既然她这么说了,余人也无异议,耶拉姆挥手放行。 不料半刻钟后,莎莉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昭霆掉进水里了!我怎么叫也不应!” 耶拉姆第一个冲出去,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事发地,因为岸边不自然地堆了许多贝壳海螺。水很清,似乎不深,但是看不到人。他转头问目击者:“是这里?”眼角余光瞄见跑在最后的维烈身旁有一道倩影,显然是他叫来了水族长老。 “嗯。”莎莉耶手忙脚‘乱’地比画,“本来她站在中央,后来说看到一只红‘色’的贝壳,就往水深的地方走,我叫她小心点,她嘲笑我不会游泳,我一气,朝她丢了块石头,她躲的时候滑了一跤,再没冒上来,开始我还以为她逗我……”言下十分后悔。 虽然心里担忧,杨阳还是拍了拍她的肩:“不是你的错。”洛黎塔神‘色’忧虑地俯视水面:“糟糕,可能卷到暗河里去了。” “暗河?”众人异口同声。 “嗯,中央湖有两条发源河,一条明一条暗,这里的沼泽十有八九和暗河相连,若是不小心掉进去,不知会被冲进哪个地下水道。” 人人脸‘色’大变。 洛黎塔沉‘吟’道:“对地下水道最清楚的是二姐,水‘性’最好的也是她。”说着,撩起裙摆,往来路狂奔。 “我也……”杨阳等人正要跟上,被喝停在原地:“二姐不喜欢有人擅闯她的领地,你们回小屋等我!” 话音未落,银尾一闪,已然跃入水中。 细如发丝的钓线在空气中切出闪光,香饵载沉载浮,回应主人悠长的呼吸,着天真的鱼儿。 “我说帕西斯,在水族的地盘钓鱼,好像不太礼貌吧。” “横竖这里只有你我,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道?” 银发青年勾勾‘唇’,吐‘露’真实目的,“昨晚和今天早上都吃素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我非好好犒赏一下自己的胃不可。” 刃雾暗暗庆幸维欧拉去了海底拿引魂珠,看不见他的恶行。帕西斯继续碎碎念:“要是罗兰在就好了,会料理海鲜大餐给我吃,想到他当年烤的鱼,我现在还口水流满地。不过少了巴哈姆斯这个欺负对象,也有点没……嗯?上钩了?”说到一半,忽觉钓竿一沉。 好重!皱眉的同时,他提起一个湿淋淋的人。 “……”主仆俩面面相觑。 “当作没看见,放回去吧?”帕西斯征询下仆的意见。刃雾回了他一个白眼:“你忍心?” 沉默片刻,帕西斯叹了口气,把人提回岸上,想了想,扬手一招,掌心多了颗水球,昭霆身上的衣服则干了,眼睫微动,似乎正要苏醒。 “真是命硬的丫头,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竟然一上岸就回魂了。”帕西斯玩味地跳到地上,两手叉腰,打量气息奄奄的少‘女’。刃雾无力地道:“你还有空胡说八道,不怕她醒来大叫‘神官先生’吗?” “啊,对了,我忘了。”这才想起自己没戴幻象手镯,帕西斯‘摸’了‘摸’下巴,“不过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 等了一会儿,耶拉姆忍不住走出小草屋,焦急地来回踱步。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紧密相连的沼泽,他也不敢‘乱’跑,以免多一名失踪人口。正‘毛’躁间,眼角白光一闪,一头小兽蹲伏于地,‘毛’‘色’泛蓝,形若小狗,竟是琵琊。 “你……”耶拉姆大吃一惊。却见雷兽行动如电,转眼就跑得快不见踪影,当下顾不得通知同伴,拔‘腿’追了上去。 屋里,人人愁容满面,不安地等待洛黎塔的消息。突然希莉丝开口道:“维烈,你不能找到昭霆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早就感觉到了,整个岛设有结界,要找人非得打破,这样…水族们可能会生气,甚至引发纠纷。”维烈为难地道。杨阳咬了咬下‘唇’,两手拍在地上:“再等一分钟!她不来,你就打破结界!”事关表妹,她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余人尚未表态,水声忽响,洛黎塔走了进来。 “二姐不在,不知跑哪儿去了。”她一脸挫败地迎接众人从期待转为失望的目光,“大姐已经发动大家去找,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她是在水里,会淹死人的水里!”自责之下,莎莉耶情不自禁地冲她发火。 “没有我们的允许,浮岛的水不会淹死人。”洛黎塔的回答斩钉截铁,让众人放下内心的大石。朱特和昭霆感情最浅,因此最先发现异常:“耶拉姆呢?你在外面没看见他?” “没啊。”洛黎塔一讶。众人背脊发凉,冲到‘门’口,果然不见同伴的身影。 昭霆喃喃咒骂。 醒来后,她已经在这个方寸之地绕了半天,怎么也绕不出去。她不知道这是帕西斯为了防止她走失,或者再掉进水里而布下的法术。 走着走着,天都黑了,突然想起“鬼压墙”的民间传说,昭霆打了个寒噤,蹲了下来。 她自小怕鬼,肖恩是例外,因为他一点也没有鬼的样子,鬼应该是长发披散,吐出舌头,指甲尖尖,‘阴’气森森的那种。 想着想着,越发‘毛’骨悚然,她不由得抱紧双膝,竭力将自己缩到最小。 追根究底,都是堂哥们不好,一直拿这些故事吓她。每次她受了委屈,都哭着跑去隔壁,扑进表姐怀里寻求安慰。她的堂哥不等于杨阳的堂哥,所以两家不一起吃饭。 杨阳渐渐对哄她感到厌烦,叫自己的叔叔来应付她。所以一次,迎接她的不是比她更瘦弱的手臂,而是一双温暖的大手。 留着黑‘色’短发的青年微笑着,黑‘玉’般的眼珠和温润的嗓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酷似小男生的‘女’孩从后面圈住亲人的腰,动作充满占有‘欲’,脸上是昭霆前所未见的表情——吃醋。 因为父母早出晚归,又经常出差,杨阳从小就一副小大人样,直到杨唯出现,才有了符合年龄的表现。 捉‘迷’藏,丢沙发垫子,玩面粉,尖叫着跑来跑去,两个小鬼把整个家当成战场,累得唯一的大人疲于奔命,连收拾烂摊子也来不及。依稀记得,每次被mama粗暴地摇醒,总是看见爸爸拉着气喘吁吁的杨唯千恩万谢,然后被拎着耳朵回家。有时是爷爷‘奶’‘奶’上‘门’,唠唠叨叨半天才走。爷爷老爱说些我家的疯丫头就劳你照顾了之类的废话,‘奶’‘奶’喜欢‘摸’着杨阳的头夸她成熟懂事,看得小昭霆‘乱’不爽——这家伙装什么乖巧! 家里,mama最严厉,个‘性’也最像她,粗枝大叶,风风火火;爸爸沉稳归沉稳,有些地方又意外的孩子气,比如和堂哥们一起在网上pk,做模型,自负手艺天下第一,其实还不及妈零头;76岁的爷爷腰板还是很硬朗,天天早上去社区的公园锻炼,注重养生,思想却一点也不落伍,高兴起来甚至会叫上楼里的阿婶跳老人舞;69岁的‘奶’‘奶’信佛,还是很虔诚的那种,每个月都有几天‘逼’他们陪她一起吃素,无疑于地狱苦刑,但是最疼她,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她……
不知不觉,脸上凉凉的,昭霆伸手一‘摸’,一片濡湿。 这时,踏水的声响惊动了她,本能地抬起头,与一双黄‘玉’‘色’的眸子对个正着。 耶拉姆心神大震,此刻两人距离不远,彼此看得清清楚楚,那张俏丽的脸蛋水光‘交’错,分明是泪水。 “死小鬼?”昭霆的声音哑哑的,有点没回过神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半晌,她一个‘激’灵,胡‘乱’抹泪,恶声恶气地道:“阳他们呢?”该死!竟然被他看到这么丢脸的模样! “为什么哭?”耶拉姆的意识还停留在前一刻。 “要你管!” “……”熟悉的喝骂唤回神智,耶拉姆调整情绪,用一贯淡漠的口‘吻’道,“好吧,我不管,站起来,我们回去。”昭霆一声不吭地直起腰,却在下一秒,整个人仆跌回去,两手还不由得撑地。耶拉姆顿时皱起眉,走上前:“怎么了?” “脚…脚麻了。”迟疑片刻,昭霆不甘心地吐‘露’示弱的言语。耶拉姆二话不说背对她蹲下:“上来。” “咦?” “上来!你还要他们担心多久!” “……哦。”被他难得的怒气吓住,昭霆乖乖趴上去。接触的瞬间,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头化开,使得她浑身不自在,说话也结巴了:“那个…谢谢。” “没事。”耶拉姆背起她,朝来路走去。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开口,对这样和平的相处感到很不适应。慢慢的,昭霆首先放下心结,沉溺于那并不伟岸的背脊带来的安心感中,原本抓着他肩膀的两手改为环住他的颈项。 耶拉姆僵了一下,没有表示抗议,只是悄悄减缓了速度。 “你刚刚为什么哭?” “因为想到我的亲人啦。”这次昭霆很坦白地回答,附加一声叹息。耶拉姆顿了顿,眼里闪过压抑的情感:“你……很想回去?” “废话!我旅行的目的不就为了回去!” 沉默的时间更长。昭霆嗅出不对,试探地唤道:“死小…耶拉姆。” “干嘛?”少年的声音涩涩的,有一点恼,有一点害羞,显然不习惯她这么喊他。 “没什么。”少‘女’红着脸往他后颈蹭了蹭,不敢想刚才冒出来的念头,局促地岔开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琵琊带我来的。” “阿旺?我没有叫它啊。”昭霆大奇。耶拉姆也是一怔:“可能你不小心碰到了护腕吧,我看见的明明是它。”昭霆想想有道理,就不再细问。耶拉姆数落道:“你太莽撞了,随随便便跑到深水区。”昭霆柳眉一竖,分辨道:“我没去!是莎莉耶丢我石头,才害我滑跤。” “你不嘲笑她,她会丢你石头吗?” 昭霆语塞。冷静回忆,整件事确实是她不对,但听到对方为损友开脱,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耶拉姆‘交’代:“回去向她道歉。” “哦。”昭霆闷闷答应,‘胸’口更加难受,只想大喊大叫抒发一通,偏偏不舍得破坏眼下的气氛,突然想起一件事,兴奋地道,“死小鬼,不,耶拉姆,我做了个有趣的梦耶。” “我不想听。”耶拉姆反应冷淡。 “听嘛~~~听嘛~~~”昭霆扳着他的脖子不依。 & -啃--书-——小--说--网---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啃--书--网-小--说--这是华丽的分割-- ;“……你说吧。”‘女’人的撒娇,永远是攻克男人的利器。 “我梦见神官先生了!他坐在湖边,拿着钓竿,把我钓上岸,肩上趴着刃雾,就是索贝克的那只宠物——哈哈,很好玩吧?” 我就知道……耶拉姆咬了咬牙,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上次是维烈,这次是索贝克,你不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吗?”昭霆依旧笑嘻嘻:“就是不像才好玩啊,你真没幽默感。” “这才不是幽默感,是胡思‘乱’想。” “哼!” 伴随着两人的争吵,和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钓多了。” 帕西斯注视满满两个桶的鱼下达结论。刃雾翻了个白眼:“废话,从中午钓到晚上,又用了魅‘惑’术,不钓得多才可有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吃这种东西。”说着,跃回空间袋,留下主人一个人伤脑筋。 其实他主要是享受钓鱼的乐趣,因此不知不觉按照以前的习惯钓了七人份,但要‘浪’费这些劳动成果也万万舍不得,想了想,他决定给邻居送点去。 肖恩师父应该吃不出我烧的味吧。帕西斯思忖。 “哇——还有夜宵供应,这里的服务真好!” 听到敲‘门’声,杨阳走过去开‘门’,却不见人影。昭霆先一步看到放在她脚边的托盘,惊喜地叫道。 “奇怪,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杨阳的疑‘惑’在盖子掀开后消散,里面是鱼,难怪水族回避。 “‘挺’好吃的。”莎莉耶首先沾了一点尝尝。昭霆夹了一大块,咀嚼片刻,评价道:“还不错,比不上耶拉姆,不过味道满独特。”莎莉耶嘘道:“哟,叫起耶拉姆了。” “罗、罗嗦啦!” “肖恩?”见情人吃了一口就不再动筷,希莉丝不解地眨眨眼。 “啊,没事。”肖恩如梦初醒,抹去心头一瞬间泛起的异样感,继续吃起来。 睡到半夜,棕发青年一骨碌坐起,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施展风翔飞离借宿的小屋,他追寻微弱的魔力‘波’动来到岛的北面。这里土质相对坚硬,含水量不高。先前指引他的线索骤然中断,而且磁场出奇的‘混’‘乱’。肖恩皱了皱眉,拿出一根链子,以钢丝弯成特殊形状的项坠晃了几晃,缓缓抬起,指着一个方向。 掘开土,一只乌黑的铁片在月光下裎然发亮。他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先收起来了事,想了想,不放心,再掘,这回‘露’出来的是颗晶莹璀璨的珠子,他猛地睁大眼,顿时明白了朱特的打算。 引核!威力最强大的解离系法器!浮岛本来就地质疏松,有了这个,不出十天半个月就会崩溃。 虽然对杨阳说不想管,但肖恩并不能真的不管朱特的小动作,一来可能会被拖下水;二来,水族如此友善,他实在无法明知有人搞鬼却袖手旁观,当下把引核塞进腰包,犹豫了一下,又沉‘吟’起来。 水族是水陆动物,即使陆地毁了,也能活得很好,那么…… 想到这里,肖恩一阵恶寒,情不自禁地摇头:不会不会,‘女’魔头应该不至于这么狠毒。退一万步,她真的叫朱特在水里动了手脚,我也处理不了。 拍拍‘弄’脏的膝盖,他刚站起身,听到一声疑似‘抽’气的声响。 “?”四下巡视不见人影,带着一丝困‘惑’,肖恩施法返回小屋。背对着他的一块大石后,银发青年整个人缩成一团,慌得冷汗淋漓,良久,才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 喘了会儿,他抬起头,看向一座积雪凝结的山峰。今天是月中,金轮月和银心月并列在夜空,前者却需要仔细看才看得出轮廓,而且‘色’泽黯淡。双月背后——只有他看见——冉冉升起一轮灰月! 寒冰乍破,一个高挑的身影降落在山顶,站立不稳地踉跄半步。同时响起一个带笑的男‘性’嗓音: “千年不见,你还是笨手笨脚的。” “贝里卡斯。” 维烈转过头,迎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子。淡然的眉,淡然的眼,他的五官恬淡如云清冷似雾,宛如一朵偶然飘过的云确实存在过,却无法给予目睹的人任何印象,只有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淡然韵味留在观者心里,也化作一片逐渐淡去模糊的云。 “辛苦你了,赛普路斯。以你的‘性’子,千年不干涉世事,想必很痛苦。”命运之神浅浅一笑,目光定在黑暗的彼方,“也难怪你加入那样一群孩子,甚至改变了他们的未来。” “这是无心之失。”维烈没有奇怪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只纳闷他为什么到今天才来兴师问罪。 “呵,我并不是来追究的,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哪怕你翻云覆雨,也逃不过命盘设定的规律。” 魔界宰相深深皱眉:“什么意思?” 仅次于至上神虚无之主,世人尊奉为的神祗扬‘唇’不语。那是一种笑看风云的洒脱,也是即使天崩地裂也无动于衷的冷漠。 “贝里卡斯!” “不用紧张,赛普路斯。满愿师固然有肖恩的血统,毕竟已算是地球人,这个世界的动‘荡’影响不了她们。你那么一修正,反而是‘弄’巧成拙,她们的运势依然不变,但她们周围的人未必有那么好的运道。”贝里卡斯不紧不慢地道。维烈周身发冷:“你是说……” “有得必有破,这也是自然的法则。” “够了!你这个算命的!”维烈忍无可忍地揪起他的衣领,厉声道,“没有失去过你的怎么会明白失去的痛苦!就算活下来,重要的人都死了,生存又有什么意义!” “我也失去过啊。”贝里卡斯轻轻一叹,神‘色’有些无奈,“不止我,众神都失去过,只是我们的承受力比较强,又不得不看开罢了。”维烈也觉失态,连忙放开手。 “老话一句,不用紧张。以你的力量和后台,真有什么不测,也可以防患于未然。”贝里卡斯笑着抚慰。维烈不信任地冷哼:“你这是在教唆我吗?” “赛普路斯,我欢迎惊奇,正如我乐见人们挑战命运。” “也许你是如此,但其他神呢?尤其是贺加斯!”维烈嗤之以鼻,垂下的手烦躁地挥了挥,“若非顾虑和你们的约定,我早就送杨阳她们回地球了,也不会‘弄’到今天的地步。”贝里卡斯双目一亮:“你的意思是,肖恩比你的‘女’儿更重要吗?” 听到“‘女’儿”二字,维烈全身一震,下意识地抱住自己,没有回答,用僵硬的语调转移话题:“说到杨阳,我还没找你算帐——为什么让她成为肖恩宿命的另一半?” “是巧合。”贝里卡斯平静地叙述,“那天我和艾尔菲瑞特下棋,他的猫‘弄’‘乱’了我的线,然后就那么巧,光他们俩打了个死结。” “你就这么帮人们安排命运?让猫的脚指头决定?”维烈咬牙切齿,太阳‘xue’青筋直跳。 “当然不是,那是我一生一次的失误。其实我是故意的,想看看命盘是不是也站在我这边。果然是天意,天意啊。” “天意个头!” 看出对方快抓狂了,贝里卡斯识相地耸耸肩膀:“好吧,我承认,即使艾尔菲瑞特的猫不冒出来,我也会把他们扯在一起。”维烈沉下脸:“为什么?” “因为喜欢。我们都觉得你和肖恩很配,可惜你没有命线,而你的‘女’儿有,理所当然,她就代替你,成为肖恩的伴侣。” 维烈狂汗。躲在暗处的帕西斯也差点滑倒。 “你、你们这些神,怎么这么无聊!” 贝里卡斯依然笑得云淡风清:“不无聊就不是神了。何况皮相是空,灵魂才是本质,‘性’别之分纯粹多余。” “那你们怎么又分男‘女’!?” “这只是职责的体现。拿贺加斯和兰修斯举例,守护和毁灭都需要强悍的意志,所以他们的外在就是男‘性’;对生命需要温柔的包容,黎姬和秦蒂丝就是‘女’‘性’。” “黎姬?”维烈一怔。贝里卡斯略带惆怅地笑了:“我们的母神,很久以前的神代,为了保护那两个小家伙而死。” “……贝里卡斯,你比贺加斯和兰修斯还老?” “俊男的年龄和‘女’士一样不可以询问。”教训完后辈,命运之神转向象征自己的灰月,享受晚风拂面,惬意地眯起眼,“再过不久,这风只怕就带上血腥味了。唉,我本来以为千年前的牺牲就是‘乱’世的极致,岂料一山还有一山高。”维烈咬了咬‘唇’,迸出一句:“我知道。” “嗯,你的观星术仅在我之下。不过这一次,连我也无法看透结局,脱轨的人太多,像肖恩、罗兰那孩子、帕西尔提斯……而且‘弄’得不好,兰修斯也会下场搅和。他一出手,不全灭也死得七七八八。” “兰修斯?他不是被席恩封在魔封剑里?”闻言,维烈忧心忡忡,他深知‘混’‘乱’神的破坏力。贝里卡斯叹笑:“赛普路斯啊赛普路斯,他可是父神的分身,主掌毁灭的神祗,若非他神识未开,十个席恩也封不住他。不过嘛,有黯星牵制,他能否脱困,回归神职也难说得很,席恩这步棋倒下得妙。”维烈提高声音:“别在我面前夸奖那个畜牲!” “是是。”贝里卡斯再次耸肩,又‘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给你个忠告,赛普路斯,不要因为嫌恶而刻意忽略席恩,这个人类兴风作‘浪’的本事连我也惊叹。还有帕西尔提斯,他完全有理由向这个世界复仇,危险‘性’只有比席恩更大。” “你也说了,他完全有理由。” “不错,但是任何理由在死亡面前都是苍白的。”贝里卡斯淡淡地道,随即慨然叹息,“不过他有觉悟了吧,真是个可怜的傻孩子啊。”维烈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语意,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贝里卡斯,贝里卡斯。”他义愤填膺地道,“众神都是冷血者吗?还是你的血特别冷?你怎么忍心给他那样的命?” “请不要误会,设定命运的是命盘,我只负责编织罢了。而正因为我有情,才能在权限范围内给予众生承受命运的小恩惠。” “只有无情……才能公平吗?”维烈若有所悟。贝里卡斯颌首肯定,忽而心疼地笑了:“不然贺加斯又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对!命运绝对不公平!帕西尔提斯也罢了,他滥杀无辜,本‘性’也不好,那肖恩呢?他做错什么事,落到今天的地步?” “赛普路斯,命运从来就不公平,公平的只有。而正因为不公,正因为差别,才有了这个多彩多姿的世界。不过,肖恩的悲剧,更多是来自。” 维烈皱起眉头:“我不想听你布道。”贝里卡斯咋舌:“谁布道了!我有得是信徒替我布道!好吧,我说详细点。人类的贪婪、愚昧、自‘私’、傲慢,发展到一定程度,我们一概称之为孽。” “……” “大黑暗时代最丑陋的灰‘色’恐怖——异族大就来源于人类惟我独尊的心态,这场战争夺走了帕西尔提斯的父亲,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造就了他一生的不幸和乖僻。肖恩更复杂,愚昧的‘迷’信使他和席恩分离,走上不同的道路;贪‘欲’让东方学舍擅自干涉他的人生——我都不禁感叹人类的韧‘性’,在那种生死存亡,你们都快把这个世界踩在脚底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情争权夺利。”说到这里,贝里卡斯真的很佩服地摇摇头,“之后的英雄王也是。”维烈冷笑:“这些‘混’帐的恶行,凭什么报应在肖恩和帕西尔提斯的头上?” “所以命运从来不公平,不过那些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还是老话一句: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人类的行为只能由人类自己承担。” “贝里卡斯。”默然片刻,维烈沉沉地道,“我发现,和你谈不会有结果。”贝里卡斯没有生气,反而玩味地挑眉:“哦?” “帕西尔提斯曾对我说:‘超脱于命运的你怎么会明白命运的残酷’。高高在上,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可以看透真实,可以总结出规律,但我们终究不明白,身处其中的他们是什么心情。审判不是救赎,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悲哀。你有没有想过,帕西尔提斯一死,肖恩和王会有多伤心?所以一点点也好,我想代替肖恩理解他,送他……最后一程。” “赛普路斯,你想打破约定?”贝里卡斯的表情终于凝重了些。 “我不会让其他魔族踏足人界,但是将来的事,我管定了。” “我今天来本是想劝你,看来是没必要了。”长叹一声,贝里卡斯心里倒不怎么在意,语气也是一贯的淡然,“那么注意别太引人注目,不然惹恼了贺加斯,苦的只会是帕西尔提斯。”语毕,衣摆一‘荡’,就要离去。 “贝里卡斯,我现在扭转杨阳他们的命运,还来得及吗?”维烈依旧不放心,喊住他。 “时不再来,已经发生的怎么可能改变。” “那——” “这也是他们的选择。”命运之神略带严厉地瞥了他一眼,“人生岂容儿戏。你也是,既然耐不住寂寞,接近他们又了身份,就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魔界宰相无言以对。 “就像千年前玛格蕾特和奥佛瑞特的相遇,转轮启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维烈如遭重击,当他回过神,只有余音袅袅,在耳边缭绕不去。 几丈远处,帕西斯双手环‘胸’倚着山壁,眼底酝酿着一抹深思。 创世历1038年雾之月17日,杨阳一行离开了浮岛,带着一根名叫朱特的尾巴,原因是他们乘坐的船在上岸的第二天莫名其妙地沉没。其他士兵被水族大长老以“小船不够”为理由扣押,聪明的几个心知肚明这是人质。‘交’涉过程中的暗‘潮’汹涌,更不必说。 上船的前一刻,肖恩似有所感,转头仰望面朝这边的山崖,却不见丝毫异样。 “发什么愣啊?”走在后面的朱特拍了他一下。 “哦,没事。”怀抱着一缕困‘惑’和难解的遗憾,棕发青年回过头,跳到船上,坐在同伴中间。坚持送行的三长老洛黎塔摆动鱼尾,推着船前进。 水声渐微,载着七人的小船缓缓消失在天边,崖上的人这才显出身影。寒风吹过,带动发尾和袍角飘浮不定,称不上优雅的坐姿却无比泰然。银亮的眼睫颤了颤,视线从远方转到手上的青灰‘色’珠子。 “帕西斯,为什么不对肖恩先生施法?你忘了对罗兰的承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刃雾缩在主人的影子里避风:奇怪,今儿个好像特别冷? “引魂珠不是给肖恩师父用的,是专为席恩准备。” “啊!?” 帕西斯漫不经心地以食指旋转维欧拉千辛万苦取来的珍贵法器:“维烈不可靠,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收拾席恩,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对付,要慢慢揪出他的小辫子,这是制胜关键。”刃雾哦了一声,又质疑道:“那肖恩先生——” “前天就完工了。”将引魂珠抛进‘胸’前的空间袋,帕西斯轻轻跳起,伸了个懒腰,“肖恩师父的事解决了,接下来轮到罗兰。” 他的目光‘射’向北方。 经过半天的航行,陆地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彼方。 昭霆首先欢呼起来,余人也‘唇’角含笑。找了个浅湾停泊,一股不同于海风的清新气流迎面吹来。 重新踏上真正的陆地,自然百感‘交’集,杨阳却微微拧眉,诧异心头油然升起的奇异感觉。 就好像……一种终结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