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玄幻小说 - 满愿石在线阅读 - 第七章 迫近的阴影(全)

第七章 迫近的阴影(全)

杖敲了他一记,以惩罚他的没大没小。

    “啊…是。”维烈漫应,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剑上,

    史列兰摆脱失望,喜出望外。维烈不由得逸出一丝笑意:

    史列兰几乎是狂喜了:

    史列兰一言未毕,感到自己落入一只熟悉的大手。

    “到此为止。”诺因脸‘色’不善,地抢过佩剑,“你们应该说够了吧,走了!”

    “呃,好的。”维烈一怔,笑道,“他很可爱,请好好待他。”护卫们听得张大嘴:他竟然说魔剑可爱!会不会被魔法影响了啊?诺因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殿下。”吉西安忍无可忍地提高嗓‘门’,“你自己回迎宾馆吧!我带他去见元帅!”

    “干嘛啊,我只不过——”

    “只不过声音大了点,语气恶劣了一点,态度凶恶了一点。”

    “唔~~~”诺因瑟缩了一下,也爆发了,“你才奇怪呢!长辈又不是老子,犯得着这么小心‘侍’侯吗?”吉西安像一头被挑‘毛’的豹子一样绷起身体,发出毫不掩饰的冷笑:“哦?那么按照你的逻辑,你也不过是区区上司,我压根用不着甩你。”诺因撩起袖子:“你想打?好啊!”

    “两…两位……”看不下去的维烈正要劝架,被两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你闭嘴!”

    ……真是默契十足。维烈苦笑着‘揉’‘揉’太阳‘xue’,再接再励准备分开两个已经卯上的家伙,响起一个清冽的嗓音,如冰水浇熄了战火:“好热闹啊。”

    “罗兰城主。”

    维烈首先喊出来人的名字,从空浮舟上下来的正是东城一行。不约而同地,诺因放下袖管,吉西安收起法杖——他们可以自家里打得火热,但决不允许他人趁虚而入。可惜,罗兰哪有看不出关窍的,冰蓝的眼眸一转,定在维烈身上:“真巧,音乐堂一别,才半个月又见面了。”

    “咦?”诺因和吉西安愕然。维烈行了一礼:“上次多亏您帮忙。”

    “等等,维烈,你就是那个得到‘春’之礼赞第一名,被称为的选手吗?”吉西安讶道。维烈红着脸讷讷,既不好承认,也不能否认。还是罗兰帮他摆脱了困境:“看来几位都认识了,我来迟一步,没赶上最热闹的时段。”

    “吉西安和他本来就认识。”诺因重整态势,‘露’出讽刺意味浓厚的笑容,“倒是你,会巴巴地赶过来,实在叫我惊讶。”罗兰皮笑‘rou’不笑地应道:“诺因城主说哪里话,莫非元帅要排除我伊维尔伦,做四城的国王?”

    “哼,西城会不会归顺也难说。”诺因看向维烈。后者微微一笑,无限温和包容。两个城主顿时收起几分轻视,眼神变得深邃,相继试探了几句,想揣摩这个男人是否真如外表那么老实。蓦地,一个冰润的声音‘插’进谈话:“杨老师。”

    “是。”维烈下意识地回应,然后一脸惊骇地转向声源。伊维尔伦满愿师以不亚于他的震惊神情瞪视他,久久说不出话。

    诡异的寂静弥漫在众人之间,被罗兰困‘惑’的反问打断:“冰宿?”

    “没什么,我‘乱’叫的。”茶发少‘女’敛去情绪‘波’动,浅笑嫣然,一手递给他,“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可否送我一程?”

    “当然——各位,我们先失陪了。”

    表情各异地目送这对怎么看怎么华丽的男‘女’离去,众人心里充斥着问号。吉西安询问友人:“你姓杨?”真是古怪的姓氏。维烈苦笑不已:“我也算姓杨吧。”

    什么叫也算姓杨?众人相顾错愕,这时,又传来空浮舟靠站的声响。

    “哦,诺因老弟,吉西安老弟,别来无恙啊。”

    接龙吗?看到大步走来的北城城主,诺因和吉西安脑中冒出相同的感想。一半人跟随东城城主离开的仪仗队连忙迎上去,盛大的排场让米利亚坦非常满意。

    “元帅真是太客气了。”误以为诺因也是来迎接他的,米利亚坦冲他笑得欢,“诺因城主一直是这么年轻貌美呢,说不定到了四十岁,你还会是这个样子,哈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诺因暗暗切齿,表面却还得摆出僵硬的笑脸:“米利亚坦城主过奖了。”他的演技哪里瞒得了人,米利亚坦立刻发现失言,笑着岔开话题:“呃,恕我眼拙,这位有点面熟的先生是谁?”他已经完全忘了维烈是搞砸拍卖会的祸首之一,换作美‘女’,他倒会记得。

    面熟?又添了一个疑点,吉西安主动介绍:“这位是隐捷敏亚的宰相维烈杨——维烈,他是埃特拉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

    “幸会。”维烈扬起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伸出右手。本来按照外貌年龄和身份,他应该行晚辈礼,不过拜他无敌的笑容所赐,在场谁也没有注意到。

    和当初的罗兰一样,米利亚坦也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笑呵呵地和他握手:“西城的礼仪真特别。”

    不是西城,是地球的。维烈汗颜,他老是搞‘混’,才会三番两次穿邦。

    “那个,你真的不是杨老师吗?”陪同米利亚坦前来的邱玲小声‘插’嘴。诺因皱起眉头:又来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吉西安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当初他遇见维烈时就觉得他很神秘,再神秘点也无所谓。

    维烈顾左言他:“我是姓杨。”听出他不愿深谈,米利亚坦盘问自家的满愿师:“怎么,小玲,你认识维烈宰相吗?”邱玲本就乖巧,众所瞩目下很是局促,嗫嚅道:“不,我只是认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很像?不见得吧。想起维烈面对冰宿的反应,诺因心下嘀咕。吉西安奇道:“米利亚坦城主怎么没和梅莲可城主一道来?”

    “哦,她先去元帅那里了。‘女’人家嘛,总有许多悄悄话。”

    切!无聊!诺因对姑姑的“‘女’人家”行为极其不满,存心破坏她难得的‘私’人聚会,道:“我们也别在这儿寒暄了,这就去元帅府吧。”

    虽然已经是卡萨兰实际的统治者,基于种种考量,拉克西丝还是驻扎在老家。这天,往常总是‘门’可罗雀的元帅府一下子涌进大批人‘潮’,让守卫看傻了眼。

    “老妖婆,我回来了。”诺因大咧咧地推开‘门’,也不管里头还坐着个梅莲可。

    “臭小子,我不是叫你把客人带去迎宾馆,你带来这儿干什么。”拉克西丝不悦地起身,服饰和平时一样,象牙白的军装和里侧鲜红的斗篷,只是头发没有扎成辫子,蓬松地披在背上。对面的梅莲可装束就正式多了,身穿绿底白领的荷叶边长裙,比实际年龄多了份朝气,但原本丰腴的脸蛋略微清减,显出一股楚楚的风姿。她先朝米利亚坦颌首为礼,然后好奇地打量维烈,看着看着,双眸渐渐睁大,盛满惊惧之情。

    “血魔!欧斯达,快离开他!”

    平地惊雷也不及这句话震撼大,米利亚坦反‘射’‘性’地往旁边跳去;诺因一把拔出佩剑,抵住维烈的脖子。吉西安大叫:“住手!”史列兰也嗡嗡抗议,扔了十来个防御结界罩住维烈,圈得他动弹不得。

    “慢着!”拉克西丝也喝止,质问友人的语气充满怀疑,“你说他是血魔?你确定?”

    “不会错的。”梅莲可的声音隐隐发抖,竭力保持镇定,“我的部下曾亲眼目睹他施法的经过,用记忆水晶记录了这段影象,我…我看过。”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战栗。不能怪她,血魔的名头太深入人心;而他连毁六座要塞,用禁咒轰平一座城池的丰功伟业,也使南城上下对他又恨又畏。

    气氛更加紧绷,米利亚坦又后退了几步;诺因则前进了几分,不过是手里的剑。吉西安问道:“可否借水晶一观?”

    “我没带。”

    沉默又一次降临。拉克西丝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够了,把剑放下,这人我见过,我不认为他会是血魔。”梅莲可怒道:“你连我也不相信?”

    “等等,我也可以作证!”吉西安将友人护在身后,大声道,“梅莲可城主说的是去年西城偷袭贵城的事吧?那个时候维烈和我在一起,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血魔!”

    “什么!”惊呼迭起,其中叫得最响的当然是梅莲可。诺因忍无可忍地道:“吉西安……”对方一个扫视让他立马闭嘴,宫廷术士长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不想跟我绝‘交’,就乖乖闪边去”。

    可恶!我一定要把这个叫维烈的家伙偷偷作掉!

    “吉西安术士长,你说的是真的吗?”梅莲可有点动摇了。米利亚坦也道:“梅儿,你会不会认错人了?那个水晶的影象清楚吗?”梅莲可底气不足地答道:“不清楚,不过…我认得他的额饰,那个黑水晶,龙形的额饰。”

    吉西安松了口气:证人自己都没信心,事情就好办了:“梅莲可城主的确认错人了,因为这个额饰是我送给维烈的,难道我会是血魔吗?”梅莲可愕然,这才信了,讷讷道歉,脸涨得通红。

    “好了好了,一场小误会,诺因还不快把剑收起来!”拉克西丝提高嗓‘门’,随即若有所思地瞥了吉西安一眼,“维烈宰相,你不会介意吧?梅莲可是开个玩笑。”

    “没关系。”维烈微笑道。这回,每个人都相信他不是血魔,哪有杀人狂能笑得这么舒服,毫无戾气?

    “坐——克鲁索,泡六杯茶。”

    待总参谋长离去,客人都坐下后,拉克西丝闲闲跷起二郎‘腿’,啜了一口面前早就泡好的玫瑰红茶,眉间是不怒而威的昂扬,“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各位肯赏脸光临,我很高兴。”梅莲可和米利亚坦心情复杂地端坐,维烈还是一径的安详。

    “诺因,罗兰没来吗?”

    “他先去迎宾馆了。”

    “哦。”拉克西丝沉‘吟’。诺因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收起你脑袋里的想法,他是因为他的满愿师身体不适才先走的,不然还会过来和你‘rou’麻兮兮地对杠。”实在受不了这个侄子直来直往的脾气,拉克西丝狠狠瞪视他。米利亚坦不自在地动了动,他对‘女’婿信赖有加,因此这种怀疑的话,听着很不顺耳。

    这老‘色’鬼中毒已深,没用了。瞥眼间看出他的心思,拉克西丝下达结论。如果风流自赏的米利亚坦知道她称自己为老‘色’鬼,一定会勃然大怒,当场拂袖而去。

    只是表面比侄子稍微有口德的拉克西丝压根不理睬他,转向维烈,摆出和悦的表情:“自二代城主以来,贵城还是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国家大事,我可否视之为友好的表示?”她假扮海盗的事是机密,所以没有借此拉拢关系,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维烈回以自然的笑靥:“是的。”过于直白的答复令除了吉西安以外的人都是一愣。

    “那…贝姆特城主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老板只是要我向您表达祝贺,请过目。”维烈拿出一张礼单,恭谨递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拉克西丝近乎失神地浏览完,抬起头,从上到下地端详,锐利的目光足以穿透铁板,但是碰上维烈历经漫长岁月磨砺的‘胸’怀,连表层也没能扎破,更别说有什么心理影响了,根本是不痛不痒,当作微风吹过。

    “贝姆特城主太客气了。”拉克西丝首次有了无法掌握一个人的感觉,以往和帕西斯‘交’锋时都没这样过,当下言辞多了一分小心,“不知他打算如何调整和王室的关系?”维烈迟疑地道:“这个…老板没有说。”

    看来我高估他了,他只是个涵养比较深厚的家伙而已。放下心头的大石,拉克西丝的语气恢复了锋锐:“这么重大的事也没有知会你吗?”

    “他确实没有说。”

    “……”

    连着几回合下来,旁观的诺因、吉西安、梅莲可和米利亚坦已经跳过惊愕状态,转为石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说他老实嘛,偏偏风度好得像油里煎过的;说他‘jian’诈嘛,明明又生嫩得一目了然。毫无外‘交’技巧,毫无演技,讲话不懂得迂回,试探一律上钩……同时也沉着,冷静,经验丰富,立场坚定,让人讨不到真正的便宜。

    尽管看上去是拉克西丝占尽上风,像一头大野狼将小绵羊欺负得无还手之力。但是,连羊‘毛’也没能扒下来半块,这……能算是欺负吗?

    第n次功败垂成,拉克西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挫败,眼底浮起懊恼:!贝姆特居然扔这样一根难啃的骨头来,真是——真是该死的选对人了!

    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诺因心里乐翻了天,先前对维烈的恶感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差没跳起来手舞足蹈。

    “这么说,贝姆特城主是想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朝友好的方向发展,是吗?”用手指活动了一下‘唇’角,拉克西丝勉强撑起一个不算僵硬的笑容。维烈想了想,道:“好像是吧。”

    什么叫好像是吧!再这样我要揍人了!险险咽下到嘴边的三字经,拉克西丝气得脸‘色’发青。同情她的吉西安开口道:“维烈,元帅的意思是,贵城愿意和我城休战吗?”唉,他当初真是多虑了,不用他罩这小子也能应付得很好。

    “当然了。”维烈朝他绽开柔和的笑靥。

    哎呀,凯曼对他的影响,出乎意料的大呢。终于找到扳回一城的机会,拉克西丝双目一亮。诺因却不愿让她得逞,快速抢过话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谈这些事做什么——老妖婆,你明天的典礼准备好了没?”

    “臭小子,不想我撕烂你这张嘴,就给我放尊重点!”

    知道她说到做到,诺因不得已改变称呼:“亲爱的姑姑,小侄请问您,明日的御驾摆好了吗?”腻死她!腻死她!可惜,他的道行太浅了,拉克西丝不但不为所动,还牵起一抹妩媚的笑意,抛来更具杀伤力的话:“我的诺因小亲亲,难为你这么关心姑姑,姑姑好欣慰。放心,在小亲亲长大,有能力担负国家前,姑姑会好好守住祖宗的基业,将来‘交’到你手中。”左一个小亲亲,右一个小亲亲,叫得诺因‘鸡’皮疙瘩直往下掉;其他人也坐如针毡。

    看来诺因城主果然是站在拉克西丝元帅这边了,亲伯父被软禁,也不见他抗议半声。梅莲可和米利亚坦思忖。维烈却是另一番触动:殿下和现在的亲人相处得很好呢。不过,帕西尔提斯为什么还不和子‘女’相认?

    晚间,中城城主和宫廷术士长总算结束一天的‘交’际应酬,并肩走出迎宾馆。

    “你那个长辈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人人都认识他?”

    “我不知道,今天以前,我就以为他是个‘吟’游诗人。”吉西安苦笑,随即浮起深思之情,“不过,当初撤消我的通缉令,给予我新生的就是他,所以我早就察觉他不像外表那么简单。”诺因瞪大眼:“那你还这么信任他!”

    “为什么不?身份不等于人品,难道你能昧着良心说他不是好人?”

    “哼。”诺因确实说不出诋毁的话,闷闷别过头。见状,吉西安反而软下口气:“维烈是我的恩人,待我犹如至亲的长辈,我当然也尊敬他,善待他,这跟对你是不同的。”诺因舒坦了许多,嘴上却不肯示弱:“谁稀罕!”

    吉西安摇摇头,不和他一般见识。

    “话说回来,他还真厉害,让老妖婆和罗兰福斯那个老狐狸都吃了哑巴亏。”诺因后悔自己的嘴硬,试图补救,但想起下午的情景,又真的高兴起来。吉西安也忍俊不禁:“不是他厉害,是正好撞上他们俩的软肋,也幸好世上有这样一个怪胎。”

    “嘿,是贝姆特眼光好。对了,雷瑟克好吗?你应该叫他来,你留在要塞。”

    “一直是我做牛做马,为什么不能轮到他做一次?”吉西安不爽。诺因咋舌:“因为伯父伯母啊!他们三天两头缠着我问他们的儿子‘女’儿好不好。”吉西安失笑:“原来如此。那么这次回去,你放他们兄妹一次长假,回家探探亲。”诺因点头应允。

    家……很遥远的名词呢。感到星光洒在身上的清冷滋味,宫廷术士长突然有了一丝淡淡的寂寥。看出他的心思,诺因一把勾住他的颈项,吆喝道:“走!我们去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你疯了!明天是元帅的登基大典,你要喝得醉醺醺地去?”

    “切!就是要喝得烂醉如泥,最好当众吐一场,害典礼砸锅。”

    “你……”

    长街上,只见两个身影推推搡搡地离去,带起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创世历1038年‘春’之月16日,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正式加冕称王。宽阔恢弘的中央广场上,宪兵队和士兵将观礼的群众堵在外圈,内侧是文武百官和来自四城的贵客。以淡到几近无‘色’的远天为背景,形成华丽盛大的景象;阳光不受阻碍地直‘射’而下,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黑发元帅身穿豪华的军礼服,肩披有银绒滚边的斗篷,从容地穿过人群,登上广场中心摆放着权杖和王冠的圆形祭坛,转身肃然而立。接着,礼官的声音朗朗响起:“加冕仪式正式开始!请总神殿的神官长阁下为新王赐杖!”

    不用说,这位神官长是拉克西丝肃清了上一届后,新任命的部下。因此,近百名圣职者簇拥着须发皆白的神官长应声来到,踏着稳健的步伐走向祭坛。

    拉克西丝单膝跪地,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静静等候新王加冕的庄严一刻。然而仔细看,可以看出几个例外。

    维烈还是昨天的打扮,不着地的左膝最为显眼。身为魔界宰相,他的身份和尊严不允许他向人类叩拜。而他身后的西城护卫也摆出相同的姿态,朝自家宰相投以赞赏的目光。

    诺因和罗兰相比之下就隐晦得多,前者有披风遮掩,后者穿着黑缎长袍。

    神官长捧起权杖,严肃地宣布:“吾以神明代理人的身份,尊奉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为艾斯嘉大陆唯一的合法君主!今日起君临全国,履行神意,执掌大统,天地为证!”

    因为只是继任摄政王,拉克西丝没有戴上王冠,接过象征王权的权杖,起身扬手一挥,动作十分帅气。台下众人随之站起,广场上一片沸腾。

    “我宣誓,将以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守护这个国家!”以无懈可击的神态和语气完成仪式必须的部分,拉克西丝娴雅地接受百姓的欢呼,和群臣各异的视线。然后,一个特大号爆弹丢了下来:“众臣听封!”

    不得已,大臣和主宾再次跪下,搞怪的几个让拉克西丝瞧了个清清楚楚。远处的民众就没干系了,闲闲看热闹。

    这是典礼的重头戏,既然是在内‘乱’中夺权成功,事后大肆封赏有功人士自然免不了,其中也有着更深的用意。

    “护卫军军团长,拉‘蒙’赫特赞,平‘乱’有功,封王家骑士,自组五千骑士团,封侯爵,世袭三世,赐瑞雷因三领。”

    “禁卫军统领韦罗尼卡帕尔罗特,平‘乱’有功,封王家军事顾问,并中央军,成立新军团,封公爵,世袭三世,赐卡威尔三领。”

    “宪兵队长,瑟雷斯纳加罗,平‘乱’有功,封……”

    冗长的册封不断进行,累得维烈大汗淋漓,身形摇摇‘欲’坠。他本来体质就不好,也没受过武术训练,这么近乎悬空地久跪,当然吃不消。另两个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识破姑姑居心的诺因怒火熊熊,焦躁下很是难受。惟独罗兰气定神闲,稳如泰山。以他的功力,这样跪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不过,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终于,拉克西丝的恶作剧进入尾声,同时也是高‘潮’:“埃特拉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辅佐有功,封荣誉国事顾问,赐姓耶罗,封一等公爵,世袭五世,赐卡拉尔郡。”

    “梅迪城主,梅莲可迪休拜卡,辅佐有功,封荣誉国事顾问,军部客座,赐姓耶罗,封一等公爵,世袭五世,赐加林郡。”

    “隐捷敏亚宰相,维烈杨,兹事体大,特封宫廷术士,首席魔法顾问,赐姓耶罗,封伯爵,世袭三世,赐路西斯三领;其主贝姆特瓦托鲁帝,正式任命隐捷敏亚城主,荣誉国事顾问,封一等公爵,世袭五世。”

    “卡萨兰城主,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平‘乱’辅佐有功,封全国兵马总元帅,一等执政官,赐宅邸一座,亲兵三千,封一等公爵,世袭十世,赐谢雷、拉普罗两郡。”

    “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辅佐有功,政绩优秀,为众臣之表率,特封国师,常伴君侧,封维安亲王,赐姓耶罗,世代永袭,封耐留恩等三郡。”

    听到这里,东城城主的瞳仁猛然收缩,但他什么也没说,和所有受封的功臣一起深深欠身,恭敬地道:“谢主隆恩。”

    环视一圈,拉克西丝高高举起权杖,正午的阳光在她身后形成耀眼的光影,举手投足,气势非凡:“最后,我宣布,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广场上欢声雷动,“摄政王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

    加冕仪式结束后,维烈几乎站不稳,好不容易才在护卫的扶持下缓过气来。仿佛故意一般,‘侍’从跑来请他入宫详谈,商讨国事。

    “那个元帅肯定是故意的!”护卫们都愤愤不平。

    “现在起要叫摄政王陛下了。”留下一个包容的浅笑,维烈礼仪周到地跟随‘侍’从离开了热闹的广场。

    华丽的会议室里,一位国王,四位城主已然就坐,面前摆放着茶点。和去年的首都会议相比,同样的场景却增‘色’不少,因为在座无一不是俊男美‘女’。

    “对不起,我来迟了。”一进‘门’,维烈就诚恳地致歉。拉克西丝笑得有点促狭的成分:“无妨,维烈宰相身体不适,难为你这样急匆匆地赶来。”苦笑了一下,维烈没有跟她计较,坐在诺因旁边的空位上,无形中形成和北、东城主对峙的局面;而南城城主坐在拉克西丝的对面。

    “辛苦大家了,在这个本该忘怀一切,尽情庆祝的日子,还召集大家商量正事。不过,我国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时刻,只有麻烦诸位忠诚能干的臣子多多效力了。”

    以亲切而实际的话语为开场白,年轻的摄政王双手‘交’叉托着下颚,笑容威而不严,含而不‘露’,光华外显,神韵内敛,尽显君王的魅力。余人纷纷表示不敢当,愿尽绵薄之力。

    “治国法为体,民为本,因此今日会议的重点是宪法的修改,和税率的调整——罗兰城主,上次首都会议王兄强迫你负担四城的粮税,这是极为不公平的举措,我代他向你道歉,并正式取消这一政令。”

    “万分感谢摄政王陛下的体恤,谨代表全城上下,接受您的圣恩。”这是罗兰的真心话。拉克西丝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荒年还没过去,如何实行减赋,安民攘内,确实是最忧急的事务。”

    “摄政王陛下所言极是,如今才第五年,还有四个荒年,民众已经困苦不堪,加上至今还没过去的严冬……唉。”最受天灾侵扰的北城城主情不自禁地吐苦水。南城城主尖锐地道:“税务固然是要紧的课题,国内的安定也很重要吧?摄政王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我城的沦陷区?”她恨西城入骨,虽然对维烈个人的观感不坏,还是忍不住当众撕破脸,要求一个‘交’代。

    维烈平和地道:“这是我城和贵城之间的事吧,为何向摄政王陛下质询?就算要调停,也该由当时在场的诺因城主负责。”梅莲可大怒:“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服从摄政王陛下?”

    “有关这一点,我正要澄清:我城并不打算归顺。”

    此言一出,人人震动。维烈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安详自在。虽然贝姆特没给他指示,他本身也不是强硬的人,但是和西城人民相处久了,又看尽一千年的挣扎求存,对于他们的心态,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拉克西丝敛去讶‘色’,换上温雅的笑靥,柔声道:“可否请宰相阁下详细解释?”

    “好的。”维烈的口‘吻’带着明显的歉意和更多的恳切,“摄政王陛下,我不过是个‘蒙’老板错爱,意外一步登天的平凡乐师,并非西城人,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纯粹是客观的发言——各位,请扪心自问,在隐捷敏亚内‘乱’迭起,为争夺粮食自相残杀,民不聊生的时候,你们可曾伸出援手?而在他们不得已发动侵略,靠掠夺他人填饱自己时,你们又是否看出其中的症结,做出适当的应对呢?没有,王室抛弃自己的臣民,四城舍弃自己的胞泽。”

    在场的人都无言以对。

    “当然,我不是在指责各位,毕竟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是逝去的人的责任。侵略也终究是侵略,不能被任何借口美化。只是…发生的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也无法扭转。哪怕和解,也是在经过不懈的努力之后,相当遥远的事情。我城和中、西两城都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这仇怨不可化解,也不应化解,不然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人?摄政王陛下,我衷心期望我城能从和贵国并荣的友邦,回归过去的上下关系,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这种形式。”

    “宰相阁下的意思我理解了。”漫长的沉默后,拉克西丝神‘色’凝重地颌首,眼中多了份赞赏和亲和,“其实我也是相同的打算,只不过,表面必须做秀一番,不然,也是对特地前来的你不敬。”维烈回以心领神会的浅笑:“我明白。”

    “等等!”梅莲可却听不进去,厉声道,“你自己也说了,侵略不能作为借口!我城凭什么作为贵城的粮仓?你们土地贫瘠也不是我们的责任!”维烈叹了口气:“梅莲可城主还是没理解。在这方面,令千金要比你识大体。”

    南城城主陡然僵住了:“你…你说希莉丝?这关希莉丝什么事!?”

    “她是我的冒险同伴,从去年的丰之月认识起,就一直结伴至今。”

    “怎么可能……”梅莲可失神的低语被诺因惊喜的声音打断:“真的吗?希莉丝跟你搭档过?”维烈绽开人来熟的笑容:“嗯,她常常提起你这个师兄,说你教她偷窃篡改。”诺因嘿嘿一笑:“她还记得啊,小时候我们常玩这种游戏。”梅莲可回过神:“等等,口说无凭。”

    “这件事我可以作证。”罗兰淡淡地道,“拍卖会时,我亲眼看到希莉丝和他在一起。”梅莲可一窒,半晌,满脸苦涩地喃喃道:“她去了拍卖会?早知如此,我——”

    “恕我直言,梅莲可城主,希莉丝对你的成见非常深。”想起同伴剪掉的长发,维烈有点动怒,言下也不客气起来,“之前强迫她联姻也罢了,可以说是政治上的不得已,可是她都用离家出走来抗议,你为什么还不慎重考虑一下,依旧保留这个婚姻?希莉丝不是任‘性’的孩子,是因为她有更远大的目标要追寻,而非逃避公主的责任。她的价值不由你来定义,她本身也不是你补偿遗憾的工具。你的感情生活请认真处理好,不要牵扯到下一代头上,造成无法挽回的隔阂。”

    闻言,梅莲可满脸通红;米利亚坦也面‘露’尴尬。余人看在眼里,心道原来如此。叹息的叹息,鄙夷的鄙夷,不屑的不屑。

    干咳一声,维烈清俊苍白的脸庞也浮起红晕:“失态了,我并非用希莉丝打击梅莲可城主,只是一时气不过。那个,先前说到……”诺因好笑地提醒:“希莉丝比她老妈识大体。”

    “对对,谢谢殿下。”维烈喝了口茶润嗓,也不管自己欠缺洗练的话语让某人听得刺耳,续道,“希莉丝曾说,她和所有的梅迪人一样,痛恨总是侵略他们的隐捷敏亚人,视他们为万恶的侵略者,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但是看到西城的真实情况时,她心里的仇恨化解了,她发誓决不再敌视任何一个隐捷敏亚人,同时,她也决不允许他们侵占南城的领土,伤害南城的百姓。”

    “……”席间的众人都有所触动,梅莲可尤其震撼。

    “这不是原话,不过大致意思没错。梅莲可城主,国与国,城与城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哪边弱小,哪边就注定受欺辱。没有什么可怨可恨的,也没有正义邪恶之分,有的不过是的对错而已。你我两城的关系,由实力说了算;是和还是战,也是在谈判桌上决定,而非这个会议室。”维烈沉着地道。梅莲可不再吭声。

    顾虑友人的心情,拉克西丝没有对这番‘交’锋发表主观的见解,技巧地转移话题:“宰相阁下的政见相当正确,那么,贵城也准备用相同的态度对待我国?容我提醒,之前我还当众宣布减免贵城的赋税,但三年以后呢?”维烈‘露’出为难之‘色’:“很抱歉,我城上下恐怕不会同意‘交’税。”要刚刚变富裕的西城人民‘交’出粮食?杀了他们还比较痛快!

    “哎呀呀,真是大逆不道的发言。不对不对,西城现在算是我国的友邦,那这是敌视的言论吗?我这个刚即位的摄政王,是不是应该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教训你这个破坏和平的使者?”

    没有被吓到,维烈苦笑道:“不要再逗我了,元…摄政王陛下,你早就有解决方法了不是吗?”拉克西丝嫣然一笑,翡翠绿的眸子依然跳跃着揶揄的光芒:“代价可是很大的哟。”

    “没关系,我的心脏禁得起惊吓。”

    “呵呵。”拉克西丝愉快地笑了。有个不用提防有异心,又在公事上可以讨论互助‘私’下可以玩‘弄’调剂的臣子,让她大为开怀。维烈的出现就像一道清风,吹散了政界积压的‘阴’云。

    “很简单,行政方面的老手,农田水利的技术人员,要多少你尽管开口。相对的,五年——我只给你五年。五年后,我要隐捷敏亚并入我国的版图,贝姆特向我称臣!”

    维烈耸然动容,为对方的切中要害。新生的隐捷敏亚还太脆弱,尽管有他暂时撑着,却非长久之策。文盲生手太多,一切都要从头‘摸’索,根本消化不了肖恩留下的自然财富。如果不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就连让其他城望而生畏的庞大军队,也难保不分崩离析,成为‘插’进自身的利剑。所以目前,借助外力迅速稳固政权,建立起完备的管理机能是当务之急,即使这样也等于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

    “若摄政王陛下信任我,我愿意用这五年的时间,说服老板和九位佣兵团长,让西城上下认清现实,做出合理的选择。”维烈站起来,肃然承诺。拉克西丝定定注视他,吐出四个分量十足的字:“我相信你。”

    黑发宰相绽开令人心房一暖的笑容,深鞠一躬,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那么,接下去的会议我不便参与,就此告辞。期待下次和摄政王陛下同席的日子。”

    “我也衷心期待——诺因,你送他一程,顺便带他到宰相府挑人。”

    漂亮的一手。罗兰垂下眼,掩盖眸里的冷光:不过,五年,他们有五年的时间吗?

    一前一后地走在廊上,中城城主时而聊聊刚才的议题,时而询问师妹的近况。维烈多半默默聆听,回答也言简意赅,眉间凝聚着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的沉重郁结。

    “我说你——”来到僻静的转角,诺因猛然转身,恶狠狠地叉腰,“看我不顺眼是不?讨厌就直说,不要一声不吭地闹别扭!”维烈一怔,随即,情不自禁地扬‘唇’:“不是,我不是讨厌殿下。”

    “骗鬼啊!”

    “是真的。”维烈笑意加深,纵容的神情宛如看着调皮孩子的父辈,“殿下很坦率,是我最欣赏的类型。”这回轮到诺因愣住,向来只有人说他不坦率,口是心非,怎么——

    “坦率不等于老实。殿下能够直面自己的心灵,所以坦率;但是无法老实地说出,所以嘴硬。不过,这点非常可爱。”维烈右手握拳掩住嘴,一副好笑的模样。诺因咬牙切齿,却奇异的并不生气。

    维烈的表情沉淀下来,浮起一抹哀伤:“你很像我一个无法原谅的故人,所以我才会有情绪上的‘混’‘乱’,请原谅。”

    “哦。”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诺因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维烈深深低头:“对不起,因为这种理由,就没道理地排斥您,让您不愉快了,我会努力改进。”诺因忍不住叹气:“你这人……还真是认真得过头耶。换作我,早就把这个长得像的家伙抓起来暴打一顿,发泄对本尊的怒火了。”维烈忍俊不禁:“殿下是在教唆我吗?”

    “哼,你有这个胆子就试试啊。”

    “不敢不敢。”

    漾开真挚的笑靥,诺因捶了他一拳:“好好辅佐贝姆特,最好让他也尝尝你的滋味,像对老妖婆和罗兰福斯一样。”维烈‘揉’捏伤处,脸上却是笑着的:“他可不吃我这一套,而且,殿下不也吃鳖了?”

    “好哇!原来你心里都有数,给我离吉西安和史列兰远点!”

    “恕难从命。”

    带着对彼此的好感,这对未来的翁婿慢悠悠地朝宰相府走去。

    ‘春’之月21日中城下界桑陶宛领地——

    借着夜幕的遮掩,一个小身影快速地在树丛间穿梭,靠近此行的目的地。山林的夜晚怪影幢幢,安静而诡谲。她却丝毫不怕,还大胆地‘摸’黑前进。

    “神官大人吹牛说矿山有怪物,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让他那么紧张。”

    穿过捷径,爬上山坡,一溜烟跑进矮人的‘洞’窟,莉妲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开始探险。她固然天生胆子大得离谱,在深夜的林子里行走,还是提了个心眼。

    一步三跳地走在狭长的坑道里,莉妲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竖起耳朵。果不其然,不知从哪儿隐隐传来挖掘的声响,还有奇异的嘶吼和细碎的‘交’谈。

    有人!吃惊地趴在山壁上,她正要凝神聆听,通道深处响起脚步声,像是提灯的光线慢慢移近。

    意料之外的发展引起惧意,莉妲犹豫是该躲起来还是立即离开,来人已经瞥见杵在一旁的她。

    “嘿,看我发现什么,一个小兔崽子。”领头的大汉咧开一口黄牙,笑得猥亵而下流。身后五官端正,身披灰袍的男子反应就正常多了:“是山下的孩子吧,只有灭口了。”

    “一样要灭口,先借我玩玩。”说着,不等僚友答应,大汉疾步上前。

    孩童的第六感是敏锐的,看出眼前的人不怀好意,手边又没有可供反抗的武器,莉妲二话不说选择逃跑。她的速度出乎大汉的预料,连扑两下都没扑着,兴起地追了上去。

    楠摇摇头,放出一只吸血虻。这种魔兽可以在一刻钟内吸干一个小孩的‘精’血,也免得在普罗斯手下多受折磨。他这个僚友在勘探和采掘上是一把手,人品却着实下作,一起工作的人都十分鄙视。

    跌跌冲冲地跑在树林里,莉妲好几次惊险万分地躲过背后伸来的魔爪。普罗斯也不急,尽情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但他清楚楠会暗地里动手脚,拖久了猎物恐怕会死掉,那就没得玩了,于是一把揪住莉妲的后领。

    “乖一点,宝贝,你不挣扎,我还会送你一点甜头。”

    “放开我!”莉妲毫不领情,用力踢他的‘胸’膛。普罗斯抓住她的脚踝,冷笑道:“好烈的小鬼,看来需要调教一番。告诉你,我啊,最喜欢捏碎小孩的骨头,听他们那时的惨叫了。”

    莉妲惊骇地僵住,从脚上传来的剧痛也加深了恐惧。她向来要风是风要雨是雨,习惯了被同龄人拥戴,长辈呵护娇纵的生活,几时受过这种苦?当下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竭力忍住才没有落下。

    这时,一个童音石破天惊地响起:“放开莉妲!”

    “利夏!”错愕地看着突然迸出来的双胞胎弟弟,莉妲回过神,“快!快逃!”

    “又来一个啊。”普罗斯欣喜一笑,在星月的映衬下犹为‘阴’森。利夏吓得牙齿打战,却没有听从胞姐的命令,反而鼓起勇气,‘吟’唱简短的咒语:“源源不断的水啊,汇聚到我手中——雨丝刺!”

    普罗斯惨叫一声,放脱手。万万没料到一个小孩会魔法,让他失了警惕。莉妲和利夏乘机狂奔逃命。

    慌不择路地跑了十多分钟,莉妲忽地一头栽倒,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好累,跑不动了。”

    “怎么会!”利夏大吃一惊,急得哭出来,胡‘乱’拉扯她,“你不是一向比我会跑,怎么会跑不动?”

    “我不知道啦。”莉妲的声音也带上哭腔,只觉又累又怕,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样,再也控制不住,“利夏,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我们不会死!”危急关头,以往总是躲在jiejie身后的小男孩爆发出潜藏的毅力,展现出超龄的稳重和镇定,“神官大人会来救我们。”

    “他不知道我们出来……”

    “会的,他会知道。”语毕,利夏捏碎了颈子上的水晶链坠。这是神官做给他的传讯水晶,一块碎了,另一块也会有所感应地破裂。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

    做完这件事,利夏也用完了好不容易积蓄的胆量,拖着jiejie躲进树丛。姐弟俩互相拥紧,瑟瑟发抖地等待救援。终于,一个清越的喊声划破黑暗:“利夏,你在哪里?”

    “神官大人——”

    解决了莉妲身上的吸血虻,抱着两个饱受惊吓的孩子回到神殿,银发青年没费多少劲就哄睡了他们。但是年幼的罪魁祸首可以安心地休息,明白这是桩祸事的成年人却睡不着,也不能睡。

    “该死!该死!”‘毛’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神官蓦然停住,投‘射’向窗外的视线充满杀气:干脆冲上山,把那些家伙全宰了!不,不行,那个驱使吸血虻的黑咒术师一定已经感应到了,只要跑了一个,这里的人迟早被灭口。

    “唉——”两手捂脸,神官从‘胸’腔涌出叹息。他早就知道东城秘密派人占领了矮人的矿山,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顾虑雪‘露’特的立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约束村人井水不犯河水,维持薄冰上的和平。而现在,冰破了,他要如何是好?如何保住西芙利村?如何保住整个桑陶宛领?

    只好向元帅求助了。顷刻间下定决心,神官在脑中迅速计算: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先叫雪儿帮忙挡一阵子,老天保佑她在附近,没有出任务!

    火速写了封求救信用魔法快递寄给青梅竹马,神官焦躁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手边很快堆了三个空酒瓶。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他期待的人,而是接到通知的艾瑞克。

    “对不起,神官。”警备队长懊恼地拉扯头发,神‘色’愧疚中掩不住担心,“我家两个小‘混’蛋……唉,他们——”

    “他们没事。”神官面无表情地指指楼上,“莉妲稍微受了点教训,不过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康复。”如释重负的艾瑞克转移了关心的重点:“这下怎么办?是不是马上搬家比较好?”

    “搬家?搬去哪?除非两秒钟里逃到外大陆或异世界!”神官没好气地道,“而且这样大张旗鼓,只会连累更多的人——等雪儿!我已经写信给雪儿,拜托她说项!”

    “呼……也只有这样了。说到外大陆,幸好你心爱的杨阳不在呢。”

    神官微微脸红,啐道:“什么心爱,谁像你这么厚脸皮,成天‘女’朋友挂嘴边。”艾瑞克不以为然地拍拍他:“你这叫闷‘sao’,不叫害羞,老兄。”

    “闭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闲情开玩笑!”

    “是啊,希望杨阳、昭霆和耶拉姆别这么巧刚好回来。最重要的,你那个朋友能够说服她的同伴。”

    重新陷入危机感的两人没有察觉,‘门’外有个纤影缓缓垂下本来要敲‘门’的右手,悄然离去。

    杨阳……

    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曾经在吊桥上有一面之缘的少‘女’,东城密探咬紧牙根,眼中‘射’出‘混’合着妒火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