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奏
“张侯,朕的仗剑侍郎呢?”曹cao的身影自殿门外悠悠进来,刘宏唤住了张让,左找右找,没有昨夜那几个小宦官,手抚额头,“朕的仗剑令呢,是叫李安的吧?” 其实那个小宦官长的什么样,刘宏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圣明无过陛下!”张让躬下身子,依例一声恭维,低眉瞅了下正进殿来的曹cao,呵呵笑道:“陛下,您是要,也赐一把剑给曹cao?” “嗯!”刘宏点头,有些不耐烦的,“朕的仗剑令呢?怎么不在朕的身边?” “在呢,陛下!”张让向身边一个小宦官招呼一声,小宦官趋步向外走去。 “臣曹cao,叩见吾皇陛下!”曹cao进得殿内,离了刘宏二十余步远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的伏身施礼。 刘宏目光望了过来,曹cao比刘宏还要大两位,而今却不过二十七岁年纪,身长大约六尺五寸高低,比他的父亲曹嵩还略矮一点,站在八尺二寸的卢植身旁,直接就矮了一个头,身材倒是壮实,卖相亦也是不差,蓄着短须,面色红润,天庭饱满,步履沉稳神色从容,气度俨然――刘宏甫一初见,马上就想到了那个“床头捉刀人”的典故。 “床头捉刀人”载于《世说新语》,说是匈奴来使,曹cao因为自觉自己长得不怎么样,担心让匈奴人小瞧了去,于是就请相貌堂堂的大名士崔琰来假扮自己,他自己则扮做一个带刀侍卫,站在崔琰身旁,听听那个匈奴来使有什么说道,会见完毕,又特地令人私下问那匈奴使者对魏王的观感如何?那匈奴使者说魏王相貌堂堂,不过魏王床头的那捉刀人,是真英雄,曹cao听后大惊,让人杀了那个匈奴使者――以前刘宏看这故事就觉得不靠谱,曹cao何等人物,几乎削平天下的英雄,一句“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是何等的自信豪迈,岂是那等没有自信的向隅小人?现在刘宏见着真人,更是直接可以断定,那就是瞎编的! 想想也是。 《世说新语》成书于南北朝刘宋时期,那个时候五胡肆虐中原,东晋、刘宋几次北伐,无不败归,在刘宋人眼中,“匈奴”这两个字份量不轻,刘寄奴之后,元嘉草草,刘宋人面对北方五胡,甚至可能是带有几分畏惧了。不过在汉末三国,曹cao把整个北方诸胡遂一打遍,杀人不知凡几,匈奴人,他们也不过就是曹cao刀下余生的一群马奴,何德何能令已经晋位魏王的曹cao躲着不敢见人?文姬归汉,说好听点是赎,直接点说就是强行喝令,识相的收下钱把人交出来,否则就是开战了。 不知不觉间走了神,刘宏一阵的恍惚,张让低头,眼睛直直的瞅着曹cao那边看了一眼,小声道:“陛下,仗剑侍郎来了!” “唔?”刘宏回过神来,正见仗剑令李安以下,四个手捧剑匣的小宦官一字排开,想着这几个小宦官早就侍立在旁边的,随时听候皇帝召唤,刘宏下意识的点头,“好,好,还是张侯知吾心,早早就让他们在这等了!” 张让脸上乐得绽开了一朵小花,呵呵笑道:“陛下,老奴这都是做自己该做的,陛下这么夸赞,可不是让老奴羞愧死了?” “怎么又是‘死’?”刘宏瞪了张让一眼,轻轻一叹,“你要是死了,谁来帮朕管这个家呢?以后这个‘死’字,阿父,少提!” 外臣面前,刘宏却第一次叫着张让“阿父”! 张让大是感动的,跪下来磕头,重重的:“老奴明白,陛下对老奴像眼珠子一样好,老奴,老奴就得好好伺侯陛下,伺侯好陛下一辈子!” “一辈子啊?”刘宏却是很生感慨的,坐回胡椅上,看着伏在地上的曹cao,却对张让道:“若是你能再帮朕个三十年,朕也就知足了,怕只怕,朕没有再一个三十年好活了。” “陛下春秋正富,别说这丧气的话,何止三十年,五十年,六十年,啊,老奴这嘴欠的!”老张让爬了起来,啪了给自己甩了一巴掌,眼泪淌了下来,哽咽的,“只要陛下不嫌弃我这个奴才老迈无用,老奴就一直伺侯着陛下,还要替陛下**出几个听话的懂事的,等老奴死了不中用了,让他们替老奴伺侯好陛下!” “哈哈,阿父会宽慰朕呢!”刘宏语气寥落的,也不知张让这一番动情表演,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换着一般的观众可是都要让他感动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可是刘宏是什么人?昏君一个,于是刘宏很昏君的,压根不管别人的动情表演,自顾自的垂头丧气的,“自肃宗以来,汉家的皇帝没有一个活过四十岁的,先帝最长寿的,也才活了三十六岁,朕呀,大概也快到了去见先帝的时候了!” “陛下!” 张让大声号哭了起来。 刘宏这一番感慨声音不大,十几步远外的张温卢植曹嵩等人俱也都听到,随着张让一声号哭,众人齐齐起身,拜倒,各皆苦劝,惟有卢植嗓门最大:“陛下,自古五十不称夭,陛下而今年未及三旬,心绪颓丧若此,将置宗庙太后于何地!” “陛下,慎言,慎言呢!”张让抹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却还强撑着。 “一时失态,让诸卿笑话了!” 刘宏朝卢植张温等人拱了拱手,却亲自伏下身来,搀起张让,张让悲不自胜,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哽咽道:“陛下,老奴一定伺侯好陛下!” “你啊,只要听朕的话,不让朕生气就行了!”刘宏摇了摇头,又坐回了胡椅上,向下面抬了抬手,“诸卿,请起!” “谢陛下!” 张温卢植曹嵩等人俱都起身,便是曹cao,也站到卢植下首,只偷偷拿着眼睛看刘宏这边。 “你就是曹****?还是朕身边的人呢,朕居然一直不知道有你这个人,最近读什么书?”刘宏收起心绪,向曹cao打了个招呼。 前一番感慨,后一番转进,曹cao打起精神,倾身一揖,道:“陛下,臣弩钝无才,只是好学了点,平生最好孙吴兵法,《孙子》一十三篇博大精深,臣已读了十年,还有许多不解之处,正在苦思。” 刘宏还未有答,张让收着眼泪,小声的凑到刘宏耳边:“陛下,年轻人,总是这样的,三句话不离兵法谋略,这曹cao与袁术一向交好,在洛阳游侠儿,也是很有名的。” 游侠儿? 刘宏一怔,看这曹cao浑身上下,除了壮实一点,斯文儒雅,几乎就是一儒生形象,怎么也跟游侠儿联系不上来,有些不相信的,他是昏君嘛,于是指着曹cao多追问了张让一句:“如此儒者,也曾为游侠儿?” 张让还未有答,曹cao却挺身而出:“陛下,子路也曾为卞下游侠,臣虽不肖,也心慕子路之材勇!” 刘宏一怔,指着曹cao:“你,很大胆呢!” “臣无状!”曹cao免冠伏地。 刘宏却看向了张让,张让呵呵一笑,“陛下,老奴不怎么读书,不知子路也曾是游侠儿,不过,洛阳少年,静心读书的确是不多的。”说着张让又压低了声音,“袁文开之子袁绍与曹cao是生死之交,洛阳少年,无有不服袁绍的!”
“袁文开?”刘宏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来,张让也喜欢转进。 “就是前袁逢之兄,袁成!”张让提醒道。 “哦!”刘宏点了点头,却又瞪了张让一眼,“这又关姓袁的什么事?” “老奴多嘴了!”张让呵呵一笑,看了曹cao一眼,又低声的,“陛下,臣听说,曹cao此子确有文武材,就是洛阳少年首领,袁绍,也甚是推崇他,称为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啊? 张让跟袁家关系很差么? 好像张让跟袁隗互为款曲,后来袁绍“隐居”不仕,张让还给袁隗递过话,当然袁绍依然我行我故,不为所动。 “陛下是要赐一把剑给曹cao?”张让低声的,正趁着刘宏想事的时候小声道。 嗯? “谁说的?”刘宏略一思转,脸上不出意料的,晴转多云,乍色瞪视张让,很不高兴的模样,“朕的中兴剑,不是土鸡瓦狗,随便什么人都能要一把?” “老奴该死!”张让低头,呵呵一笑,“老奴只是看陛下待地召来仗剑侍郎,这才胡乱猜的。” 刘宏瞪了张让一眼,打了哈欠,因问张让道:“皇甫嵩现在何处,朕是使他做了虎贲中郎将罢?” “圣明无过陛下。”陛下恭维了一声,小声道,“陛下,若无意外,皇甫将军片刻后就会来回禀陛下了。” 刘宏点了点头,偏着头一想,与张让吩咐道:“你再去取一千万钱来,放在外面,不用多久罢?” 说着刘宏又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样子。 “一,一千万钱?”皇帝又是一个快速转进,弧度之大让张让一时转不过弯来,不解,下意识的奇道,“陛下,家里倒是有一千万钱,可是,陛下拿到这里要做什么?要赏赐曹cao?” “曹cao,他家又不缺钱。”刘宏撇了撇嘴横了张让一眼:“别问了,一会来了你就知道。” 说罢又对宋典招了招手,宋典急颠颠的跑来,刘宏道:“你去,与朕煮几锅水,烧开的,够一千人喝的。” “奴婢遵旨!”宋典有些为难了,看了看张让,躬身退了出去。 张让又是一个疑惑不解,眉头紧缩,脸上挂着笑,正待退下,刘宏伸了伸懒腰,又向张让吩咐道:“再去,召皇甫嵩过来,令他将所有虎贲侍卫,一并都带来!” “虎贲侍卫都带来?陛下,”张让迟疑了一下,躬身道,“陛下,东观依例,从不曾做过观兵台的,陛下要召见侍卫,是否移步阿阁武库?” “不必了,就在这里,朕刚看了,外面够宽敞,放得下一两千虎贲侍卫。”刘宏随意的罢了罢手,站了起来,“张侯,与朕更衣!” “老奴遵旨!”张让应了一声,打发了两个小宦官出去。 “陛下,虎贲中郎将皇甫嵩,领虎贲左仆射徐荣,虎贲右仆射冯芳,虎贲左陛长董旻,虎贲右陛长淳于琼,觐见陛下!” 大殿外,一个小宦官进来,伏地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