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腹黑与大义
“在下也认为不应该发兵救援。”热田缓缓躬身道，他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木下藤吉郎则向热田投来感激的眼神，对热田再一次替他解围感到感激。还有很多人并不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而正是因为将其中前后想的过于透彻，而不肯让这样厚黑的理由经由自己的口说给大家，而如今热田居然上赶着出头，所以令大家非常惊讶。 “喂，这个人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一定是这样，听说上一次被塚原卜传打得很惨。”有的家臣窃窃私语。 “吾之恶来，难道你又有什么惊喜？”织田信长以手中折扇有节奏的，轻敲面前矮几，显得饶有兴趣，他比较喜欢看家臣出丑，来表明自己头脑的优越。对于控制欲极强的织田信长来说，他既希望家臣聪明能够给他莫大的助力，还希望自己凌驾于众家臣之上，以便对其绝对控制。 其实热田哪有什么惊喜给信长，对于守山城和美浓国的斋藤义龙有什么联系，或者说织田信广和织田信长之间有什么恩怨，他也是在今天听了大家的发言之后心里才有点印象。但是他看信长的表情，似乎心下已有打算，召唤大家不过是走走过长并当一出好戏在看，所以他索性决定演一出好戏给他看。 “守山城此时尚有多少兵马？北面临近美浓的犬山城呢？”热田恶来向一旁的泷川一益问道。 “守山城尚有兵马一千五百余。犬山城尚有一千兵马。”泷川一益在得到信长点头同意之后，缓缓答道。这是他负责的情报部分，他非常有信心。 “刚才说的，美浓入侵的军队有多少？”热田恶来再问。 “在长井甲斐守卫安和日比野下野守清实的率领下，带三千兵马越过木曾川直指守山城。”泷川一益奇怪的说道，在他看来这些已经汇报过的情报在明显也不过。 “从清州城出发，快马到守山城和犬山城分别需要多少时间？美浓军队估计还要多少时间能够到达守山城？” “如果不带军队的话，从清州城快马奔至守山城仅需两个时辰，犬山城稍微远一些，需要四个时辰。而美浓的军队因为要顾及到步兵的移动和阵势的完整，估计需要六个时辰才能到达守山城城下。”泷川一益凭借他经常在外奔波的经验，给出了预估。 “请大人们想像一下，美浓人为什么绕过与美浓接壤的防守薄弱的犬山城，而去攻打相对坚固却距离美浓远而离清州城近的守山城？难道是为了方便我们出兵救援？还是故意要引诱我们出兵救援？”热田说道，经过一系列的追问，那些头脑比较灵敏的武士已经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且如果美浓军队必须通过犬山城才能向守山城进攻的话，那么只要派一名织田一门众武士，去犬山城通知守备那里的主公的堂兄织田信清，要他从背后进攻经过的美浓兵马，就能解守山城之围。我们也不必冒着被美浓人偷袭或者埋伏的危险了。”热田顿了顿。“当然，如果他肯出兵的话。”末了，热田补上一句。 “放肆！你竟然敢质疑主公的堂兄，织田信清殿下的忠心！”柴田胜家喝到。身为织田家的谱代大臣，他的效忠对象不仅是织田信长本人，他的职责还是守护织田家的血脉延续。 热田耸了耸肩，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说下去。”此时，表情慢慢变得严肃的织田信长说道。他的脸上已经找不到最初的笑容，而变得非常严肃。看到信长表情的柴田胜家，此时也不好再反对什么，只能恼怒的坐下去看热田继续表演。 “当然，鉴于守山城此时的危急，以一千五百人对抗来犯的三千多美浓人有些危险，出于对主公的庶长兄，织田信广殿下的安全考虑，也可以派一名值得信任的武将，带少数兵马赶在美浓人到达守山城之前，去守山城将城中的织田信广殿下和他的家臣连同那一千五百兵马一同接出来，将守山城暂时放弃，而让织田信广殿下回到清州城，在城内给他找一个舒适的地方安置。”热田继续说道。“如果他肯的话。”末了，又补上一句。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就是如果织田信广清白并没有与美浓人勾结的话，他必然会欣然走出守山城，回到清州来表忠节，反之，织田信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守山城这个可以令他与美浓人交易的筹码。“况且美浓人就算得到守山城一座空城，也会因为距离美浓国土遥远，而不能长久占领。所以我们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损失。” “亏你可以把话说得这样漂亮，将污点全往别人身上推。”丹羽长秀听了热田恶来的发言之后，心下暗自想到。对于这个最初只知战争的外来武士的成长，丹羽长秀是刮目相看。 “如果犬山城或者守山城都不肯，那么相信主公届时必然自有定夺。”热田躬了躬身，大声说道，他的一番话既充分的考虑到了犬山城的织田信清还有守山城的织田信广此时已经叛变的可能性，还句句将不出兵救援的原因引到“出于对织田信广的安全考虑...”上面，将不发兵救援的理由从阴暗诡诈提高到了一个大义的层面上，将话说得非常漂亮，令所有武士不禁讶异。 “这...”虽然柴田胜家心里明白热田所说的“出于安全考虑”完全是为了将织田信广召回清州城顺便废了他的兵权，但他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此时热田已经将大义完全占尽，仿佛不发兵救援才是最为道义的选择。由于柴田胜家是出身尾张的老人，无论是与信长的堂兄，驻守犬山城的织田信清，还是与信长的庶长兄，织田信广之间都有些交情。如今听热田恶来这样妄自揣度，难免心里有些不舒服。（如果之前木下藤吉郎说出不发兵的腹黑理由，也是真实的理由，柴田胜家完全有冲动当场殴打木下藤吉郎） 在任何时代的高层，很多时候大家心知肚明的东西，非得要找一杆大义的旗帜，或者伪善的面具来实施，来证明自己并非坏人，或者是被逼无奈。其实还不都是一肚子诡诈狡猾？那些被蒙骗的人，还振振有词的为他们颂扬赞歌，多么愚蠢。真正的聪明人之间是心照不宣的，所以一山容不得二虎，一个魔术师无法容忍台下有人将他戏法的原理说给大家。 “好一个出于安全考虑！”织田信长拿着手中折扇一拍手掌，坐直了身躯。“你的意见不错，就照你说的办！”织田信长的眼神表明了对热田恶来的激赏，热田恶来从一个只会战斗的杀戮机器，慢慢转变成了拥有良好口才并善于说出他心中所想的能臣，这令织田信长非常高兴。对于有发展潜力的家臣，信长从来都是不吝惜让他们获得高位。 “信包，派你去犬山城督促织田信清待美浓人经过之后攻击他的背后。”织田信长吩咐道。“如果织田信清推辞不肯，你就回来，相信他不会为难你。” “是！”织田信秀的四子，织田信长的弟弟织田信包应道。 “一益。”织田信长叫出了最熟悉尾张国山水小路的武士。“派你以最快的速度在美浓人到来之前去守山城，就说根据战略需要让织田信广那个家伙带兵出城，并把守山城废城。说我信长对他另有封赐。”织田信长犹豫了一下，自己这个庶出的哥哥虽然在争夺继承权的时候与自己有过不快，但是这些年来驻守守山城一直非常不易，所以对他，信长算是留有余地。 “是！”泷川一益大声的应答。 “热田恶来。”织田信长意外的喊道。 “是？”热田恶来没想到还有他什么事情，于是非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