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暴雨中的木曾川 （中）
热田打马冲在修罗备的最前方，由于距离敌军左侧的日根野备队仍有一段距离，热田很注意己方速度的控制，最初只是小步跑，直到后来距离日根野备队百步之内，才发起冲锋。 由于日根野备队靠山布下阵型，所以给热田的冲锋造成一定难度，日根野备队防御力最弱的一侧被摩崖绝壁所阻挡，而面向修罗备的一面则是长枪林立。 几乎是同一时间，柴田胜家的部队和热田的修罗备同时与敌军接触，由于敌军静待防守，所以在最初的一次交锋中，热田和柴田胜家的一线部队瞬间有一部分人被刺穿身躯，不过这并不能阻挡进攻的节奏，更多的足轻正踩踏这战友的尸体向前，努力击杀那些敌军。在双方硬抗之下，双方互有胜负不分伯仲。 偃月之阵防御力最强的就是呈扇面排布的一侧，这一侧的部队大多可以互相支援攻击和掩护防守，而锋失阵最具攻击力的就是担任先阵众的阵尖，织田家组成这个阵尖的三人正是目前正在攻击敌军侧翼的热田、柴田胜家和森可成。一方面是防御最强，一方面是进攻最强，足见战斗情形的惨烈。哀号声和喊杀声几乎填满每个人的耳朵，不论是战友的还是敌人的鲜血在四处飞溅，战场上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断与敌人奋力搏杀，只要稍有疏忽大意就立即会被敌军用长枪刺死。 “呼啊！”热田怪叫着杀死一个碰巧在眼前的敌方足轻，这名足轻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什么，便已经被热田当头一刀砍开了脑袋，待热田双手一带，收回薙刀，黄白色的脑浆顿时从头颅上的裂口迸射出来，那名足轻的躯体随之抽搐着软倒。 “呼啊啊啊！”热田高声狂吼，不论是几次，惨烈的战斗都会令他血脉贲张极度兴奋。热田在笑，以一种神经质的表情不断的牵动着嘴角，那种狂笑甚至令己方足轻看过之后都感觉有些战栗，更别说敌军足轻了。 热田在混乱的战场上猛冲着，突然暴跳而起，以自己为圆心，向前方一小撮聚在一起的敌军挥出了力逾千钧的一刀，将面前的三名足轻如砍瓜切菜一般斩切成上下两段，周围更多的足轻围了上来，他们纷纷向热田刺出手中的长枪。 须知在战场上，如论多么强悍的武人最终还只是一个人而已，面对十倍于己的人的长时间围杀，还是无力回天，除非会飞。 热田圆瞪双眼，看着破空而来的枪锋，听着他们尖锐的破空声，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他单脚着地，另一只脚侧踢开了一柄瞄向他大腿刺来的长枪，然后上身在扭曲躲闪其他刺来的长枪的同时，手中薙刀随着巧妙而灵活的翻腕动作，不断如螺旋桨般旋转画圆，帮助热田格开了大部分的攻击。 “死吧！”一个低级武士装扮的敌军在热田身后悄无声息的刺出了一枪，为了这一枪他已经在一旁蛰伏了许久，如今在热田全部精神都汇聚在抵御其他足轻的攻击的时候，他全身发力将枪锋递出！“你的不死之名将由我打破！”那名武士得意狂吼！若是令他刺中热田的后腰，破坏了肾脏，那么热田的情势就极其危急。 “你大爷的！” 一声凌厉的怒喝在那名武士身后如惊雷一般响起，这一声怒喝中气之足，时机之突然，令那名偷袭热田的武士猛然一激灵，双臂猛一紧缩，延迟了攻击的速度，给了热田跳离其攻击范围的时间。那名武士见攻击失败，愤而转身想看看究竟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碗大的拳头破空向他的脸上招呼而来。“敢偷袭不死修罗？！”那个声音粗野而蛮横。 “啪！”那名武士被打的脑中天旋地转，还没有睁开眼睛看清来人的时候，再度遭受一系列势大力沉的连击。“啪啪啪噼啪！”三拳过后一个膝撞撞塌那倒霉武士的眼眶，连续强力的面部攻击让他仰面而倒，尾藤知宣用了一个经由旋身带来的强力肘击，狠狠砸在那名武士的面部结束了其短暂的一生。这些都是热田平时按照记忆里那些训练技法，训练普通足轻时候所传授的姿势。这些技法重点不是强身健体，而是如何精确高效的在战场上杀死穿戴铠甲和具足的敌人。 “我去！主公教的‘行军拳’果然逆天！”尾藤知宣甩了甩粘在肘部的脑浆，一脸的惊喜。殊不知是这小矮子的身体素质决定了热田这套凭借记忆传授给他的拳法的威力。 “你刚才说热田大人将这种精妙的拳法教给修罗备的每一个人？”刚刚被划分成热田与力的太田牛一不禁惊愕，在一般情况下，无论是什么武术剑术，都不会如此公开的传授，都是秘密的对自己几个特别的徒弟传授。“如果在习得行军拳后可以获得热田大人那样的身手...就算让我拿我的全部来换我都愿意！”太田牛一开始幻想自己挥刀大杀四方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主公都杀远了！”尾藤知宣看见热田已经随着不断战斗而越来越远，猛然一声大喝。“主公豪勇狂野，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他的背后！”尾藤知宣猛然踹了太田牛一一脚，然后转身追向在战场上如行云流水般战斗的热田的方向。 “啊？啊！”太田牛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挥舞武士刀赶了上去。 “斩首！！！！”热田攻击的动作大开大阖，一股毫不退缩的强横气势在他的攻击中体现，往往是敌军原本与热田同时攻击对方，但热田那种凌厉的攻击常常让对方下意识的收回攻击而去格挡热田。 热田暴喝一声，他的长柄薙刀挥击斩切起来并非一般武士刀或者长枪能够成功格挡，只见他将那名试图举刀上格的武士的刀身砍断后，刀锋直接将敌方武士的一条手臂斩断，因为这一系列动作极快，所以敌方武士的断臂处并未立即涌出大量鲜血，伤口最初是骇人的惨白，断裂的骨骼和仍然在不断扭曲抽搐的肌rou和筋脉在伤口处清晰可见，不过随着那名武士的头颅飞起，脖颈处动脉来了一个血液大喷射后，断臂处的伤口立即血如泉涌。 一个疯魔般的将领可以带出一窝疯子士兵，这话在热田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在热田不断拼杀的时候，每个修罗备的足轻都疯狂了，自从他们穿上这身象征死士的黑色具足，背上那代表了死亡与毁灭的黑红靠旗后，他们便成了一群信念坚定的死士。没有什么比面对这样一群放弃了生还希望的疯狂的敌人更悲惨的事情了，斋藤家日根野备队的足轻的精神已经趋近崩溃，有一个修罗般悍猛的大将尚能接受，但如果每个修罗备的足轻都是疯狂进攻不死不休的状态，这样的敌人在他们眼中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修罗备的成员已经脱离了尚武的范畴，那种不顾一切的冲杀的气势宛如一群嗜血的野兽一般，也许在他们眼里马革裹尸才是武者最荣耀的归宿！ 试想一下，一个神经病或者疯子和一个正常人打架，谁会赢？当然是不顾一切进攻，手下丝毫不会留情，没有后顾之忧并一心求死的神经病可会赢。而正常人则常常被“打不过就跑”和“恐惧感”所束缚，在犹豫间就失去了生命。 在热田和修罗备如此的攻击之下，柴田胜家和森可成的部队也渐渐撼动了敌军的防御阵型，见到此等情景，从信长本阵那边立即响彻了象征全军进攻的法螺声。 “前方何人？！”在敌军军阵之中猛然跃出一名武士，那名武士身材壮硕，虽然仍旧远不及热田一般高大，但也比一般足轻或者武士高上一头，且从其悍猛的气势上来看，定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吾乃日根野备前守弘就！”在周围一些接触过新罗归化人的足轻耳中，这个通报姓名里面带有nongnong的新罗口音。 “吾乃尾张不死修罗，热田恶来！”在激战中的热田大吼，自从上次在堂洞城被岸信房凌厉一刺顺着胸甲之间的缝隙伤到身体之后，热田的胸甲在福姬和一干家臣的强烈干预之下换成了标准的南蛮胸甲，那种圆桶式的铠甲，只在腹胸交界处有些便于弯腰和扭身而设计的结构，除此之外完全是一整片钢板制成。所以目前为止，热田只在手臂后侧和关节处有些不太严重的割伤。 日根野弘就也不搭话，挥刀冲向热田，热田连忙在尾藤知宣和太田牛一的助力下脱离刚才的战斗，以免受到腹背夹击。 铛铛铛三声刀刃交错的声音，在日根野弘就熟练而灵活的攻击之下，热田居然被迫采取了守势。相对于热田的大开大阖，日根野弘就每一次挥刀都是一生厮杀所获得的经验的成果，毫无花哨，没有多余动作，一直线直取热田的要害。能高举到眉就达到攻击效果的，绝不高举过头，连续这样的小幅度的猛烈攻击，让每一次挥刀都漏洞大开的热田防守得很被动。如果说足轻们或者慑于热田的气势，平时的技巧只能发挥十分之一，或者是力有未逮被热田一力破十巧而击杀的话，面对久经战阵无比老练冷静，剑术更是在一次次生死交锋中慢慢历练得毫无破绽的日根野弘就，热田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 如果单凭身体素质，也就是爆发力持久力和灵敏度来说，十个日根野弘就也未必是热田的对手，但在真正用武器的交锋中，日根野弘就总能巧妙的在热田攻击的死角躲开，并且趁热田招式已老，收回不及的时候在热田身上没有盔甲防护的地方来一小下，虽然伤势不重，或者说热田没有给日根野弘就重伤自己的机会，但时间一久，热田也是无法承受的。 “可恨这里没有冲锋枪...”热田在连续吃亏之后无奈的保持守势，并咬牙切齿。在热田所受的训练之中，热兵器才是重点，伊甸园计划认为冷兵器只有在热兵器失效的情况下才会派上用场，所以在培育人造人的过程中并未在冷兵器上多花太多精力。 热田在身体搏击上的造诣也很高，不过凭借空手去和一个手持武士刀的久经沙场的悍将去厮杀显然不明智。 “尾张修罗也不过如此！”日根野的眼中充满了对热田的轻蔑，他双手握住武士刀，以中段持刀的姿势对着热田，刀尖不断左右摇动，仿佛在嘲笑热田的无能一般。 热田咬牙大恨，他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的轻视？随即再次发起进攻，这次将后背插着的另一杆薙刀也拔出，一手握持一柄薙刀，疾速挥动下，刀刃破空发出的啸音证明了刀锋的速度之快。但日根野总能利用战场上的环境巧妙避开热田无比凌厉的攻击，而且热田此时深入敌阵，就算有尾藤知宣和太田牛一不断为热田击杀一些围上来的足轻，仍然有很多敌人猛然攻击热田，令热田分神。 “咚咚咚！”随着数声清脆的锣响，战场上的情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主公！你看！”正在热田纠结的时候，尾藤知宣指向后方信长本队的方向大声呼喝。 热田一砖头，猛然发现除了修罗备之外，织田家的军队正在鸣金后撤！ “怎么会这样？！”热田心中大疑，就在这一分神的当口，日根野弘就的刀锋疾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