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8节 仰望星空的蛇
那是一条翠绿的蛇。 安格尔在潮汐界看过很多蛇形生物，绝大多数都是体型庞大，放到外界，光是体型就足以被话本小说家描述成灭世巨蟒。而正常体型的蛇，在潮汐界非常罕见。 眼前的这条蛇，便是一次稀罕的相遇。 它的体型就和外界的普通蛇一般，整体呈翠绿之色，鳞片细密而水亮，在柔和的晚霞下，反射着莹润的宝光。 它的双目呈现明黄之色，竖瞳则是不掺有任何杂色的纯金，自带一种肃穆威严之感。 最让安格尔惊疑的是，这条翠绿之蛇身周缭绕着淡淡的绿光，这些绿光是浓郁到了极致的自然气息。绿光笼罩之地，所有植物皆表现的欣欣向荣。 放在当下的环境，便是翠绿之蛇行径的路上，万物复苏，百花盛放。 它就像是主宰所有植物的君主，当它驾临时，萎靡的将重欣荣，凋零的将再绽放。 在花团锦簇之下，翠绿之蛇优雅的行于蜿蜒中，最后临于他们的面前。 毫无疑问，来者正是奈美翠。 奈美翠此时距离安格尔约莫五六米的距离，它昂起头，静静的凝视着眼前这个人。 被奈美翠注视的安格尔，虽然身上并未感到不适，但总有一种仿佛已经被它看透的错觉。 而且，安格尔目前是站立着的，奈美翠只是轻轻昂起头颅，从高度差距来看，奈美翠昂起的高度甚至不到安格尔的膝盖。按理说，安格尔此时该是居高临下的在俯视着奈美翠。可安格尔并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在与一片山岳对峙。 高不可攀的山岳。 “你是人类。”奈美翠打量安格尔约莫半分钟，才缓缓开口道。 它的声线很悦耳，不过语气却带着一种肃穆之感。 “是的。” “你是冯先生所说的预言之人。”奈美翠再次道，不是疑问的口吻，而是平铺直述，似乎已经笃定了事实。 安格尔：“你知道我是谁？” 奈美翠那金眸缓缓的从安格尔身上，转移到一旁石头上那布满寒气的水杯上。 被奈美翠所注视的水杯，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慢慢的漂浮到半空中，最后在力的牵引之下，落到了奈美翠的面前。 奈美翠低下头颅静静注视着水杯。 水杯的周围突然产生了一道道如水纹一样的涟漪，在涟漪出现后，那冒着寒气的水杯却是消失不见，露出来一个约莫婴儿手掌大小的，刻有奇异符号的幽蓝冰圈。 奈美翠看到这个冰圈，才昂起头颅看向安格尔：“伊瑟尔不会随意将信物交给他人，而你能拿到它的信物，那身份自然不言而明。” 既是人类，又有寒霜伊瑟尔的信物，奈美翠就算再笨，也能猜出安格尔的来历。 安格尔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帕力山亚却是怒目的瞪着安格尔，伸出一根树枝指向幽蓝冰圈：“你刚才告诉我是要喝水，但真实目的是想用这个东西，打扰大人的闭关？！” “我也不是打扰啊，只是将寒霜殿下的信物拿出来，其他什么事都没做。”安格尔话虽如此，但语气却明显在下坡。 因为帕力山亚猜测的其实没错，安格尔来到失落林核心区很久，都没见奈美翠出现，担心它是不是真的闭关不管外事了，于是释放了个幻术，将寒霜伊瑟尔留给他的信物包装成水杯，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这个信物是当初离开马腊亚冰山时，寒霜伊瑟尔交给他的。据寒霜伊瑟尔的话说，奈美翠的性格很执拗，唯一尊敬的人便是冯先生，而这个信物就是冯先生当初留给寒霜伊瑟尔的。如果安格尔不小心得罪了奈美翠，拿出这个信物，奈美翠至少会看在信物的份上，不会对你太计较。 安格尔见奈美翠久久不出现，也不知道奈美翠是不想见他，还是真不问世事了，这才拿出了信物，想借此来吸引奈美翠的注意。 而事实也的确很成功。 帕力山亚自然不会听进安格尔的解释，气呼呼的对着他怒目而视，但此时奈美翠在旁，它也不可能与安格尔大打出手，只能愤怒的“哼”了一声，转头对奈美翠做起解释：“我不是故意带他进来的，我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吸引大人的注意。” 奈美翠摇摇头，打断了帕力山亚的话：“无妨，他毕竟是预言中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出来见他。” 见奈美翠并不计较，帕力山亚稍微送了一口气，但对安格尔的怒目却是丝毫未减。 安格尔既然达成了目的，对于帕力山亚的怒目自然是无视了，对奈美翠行了一礼道：“奈美翠阁下，我是追逐冯先生的脚步而来。我想了解关于冯先生的一些事，还有阁下口中的预言，不知道能否告诉我？” 虽然寒霜伊瑟尔告诉安格尔很多信息，包括预言相关的内容，但很多细节依旧是模糊的。奈美翠既然与冯的关系最为密切，它说不定知道更深层次的隐秘。 奈美翠深深的看了安格尔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将信物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然后转过身，侧着脸对安格尔道：“想知道，就跟我来吧。” 奈美翠说完，便朝着树林悠悠游走。 很快，奈美翠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但地面残留的百花盛开之路，却是指引了安格尔前进的方向。 安格尔正要循着百花之路前进，阴影中突然冒出了一朵蓝灯花。 却是厄尔迷再向安格尔传递警戒讯息。 厄尔迷的讯息很简短，它暗中评估了奈美翠的实力，给出一个“无法力敌”的评价，然后示意安格尔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远离奈美翠。 要知道，厄尔迷哪怕面对二级真知巫师，虽然结果基本是输，但至少也是有“一战之力”。 迄今为止，厄尔迷只在一个人身上给出过“无法力敌”的评价，那便是莱茵阁下。 奈美翠得到的评价和莱茵阁下一样，这不一定说明奈美翠的实力和莱茵阁下相似，但在能量层级上，奈美翠绝对达到了莱茵阁下的高度。 三级真知巫师的能级！ 只有这样的能级，才会让厄尔迷，在对方并甚至还未表现出恶意的情况下，也发出示警提示。因为光是站在奈美翠的面前，在厄尔迷看来，就已经不安全了。 对于厄尔迷的示警，安格尔自然理解。不过，他还是没有避退的打算。 且不说奈美翠如今还没有表现出恶意，现在退出去，反而遭来恶念；而且，安格尔在踏入失落林外围的时候，通过能量测定已经对奈美翠有了一定的猜测，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选择进入失落林深处，自然不是毫无依仗。 打，肯定是打不过。但以他如今的底蕴，争取几秒钟，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奈美翠只是一个元素生物，对空间夹缝的理解肯定没有安格尔深刻。如果对面的是一位博学的巫师，安格尔或许就真的采纳厄尔迷的意见了。 安抚了厄尔迷后，安格尔便循着地上残留的百花之路，往树林的中心处走去。 帕力山亚也跟了上来，只是它对安格尔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般平和，而是全程冷漠脸。 循着百花的盛放，他们一路来到了树林中心的矮丘。 当还在矮丘之下时，安格尔便已经看到了奈美翠的身影。它站在矮丘的最顶端，遥望着夜幕中的繁星，金灿灿的眼眸里，似乎流露出了一种渴望的情绪。 直到安格尔与帕力山亚登上矮丘之巅，奈美翠依旧没有动弹，还在仰望着星空。 空气有些寂静，安格尔与帕力山亚只好在奈美翠身后静静等待。 仰望星空的蛇，求知的来客，还有守卫的树人。 这一幕，仿似一幅画。 许久许久之后，奈美翠的声音才悠悠的传来：“天空的尽头，是什么？” 奈美翠没有回头，也没有指定谁回答，但毫无疑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向帕力山亚所提。 安格尔不知道奈美翠是什么意思，但毕竟对方是大佬，他也有求于奈美翠，所以思考了片刻，便道：“没有尽头，是无止尽的虚空。” “虚空真的没有尽头吗？”奈美翠再次道。 “如果宇宙的边缘，算是虚空尽头的话，那也算是尽头吧。”安格尔顿了顿：“不过，宇宙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宇宙，依旧是没有尽头。” “宇宙又是什么？”奈美翠的疑惑幽幽传来。 “是大一统的概念。”安格尔随口解释起来。 奈美翠听没有听懂，安格尔并不知道，不过奈美翠并没有再就宇宙的问题询问，而是说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夜空中的星星，又是什么？” 安格尔：“是泛位面的映像。” 奈美翠：“我们距离这些泛位面有多远？” “看上去很近，但其实很远。不过，如果走虚空的话，倒是能节约一些时间。”安格尔依旧中规中矩的回答奈美翠的问题。 安格尔以为奈美翠还会继续询问，但它沉默了很久，只是继续仰望星空，却并没有再说话。 隔了许久之后，奈美翠才轻声感慨道：“这世界，可真大啊。” 安格尔听后，心中暗暗寻思，该怎么去接话。不过，没等他开口，奈美翠就继续说道：“我曾经像冯先生询问过相同的问题，他给出的也是如你这般的回答。” “他见我对这些感兴趣，便问我……你是否也想去看看更多世界的瑰奇？”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对于那些瑰奇的风景，兴趣不大。” 奈美翠似乎陷入了自我的思绪中，开始自说自话。安格尔也没打扰，因为它所说的事情，似乎与冯有关。 “冯先生听后，告诉我，如我这般仰望星空，想的却不是更广阔的风景的人，在巫师界还真的不多。” “他问我，我看着星空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回答是，我感觉自己很渺小。”奈美翠的声音，随着晚风吹来的花瓣，带着幽香缭绕在安格尔耳畔。 “相比于这么大的世界，我太渺小了。”奈美翠：“我不在意虚空之外的瑰丽，但我想要变得不那么渺小。” “我想要变得，如虚空中的那些星辰般闪耀。” 在说出这句话后，奈美翠还记得，冯当时转过头对它道：“你果然很有意思，和那个心底满是愚钝的星木，完全不一样。你可愿意，让我为你画一幅画？” 奈美翠当时的回答是：“你拿什么来交换？” 冯听后，直接一阵大笑，笑声过后，一本正经的对奈美翠道：“我可以让你变得不那么渺小。” 奈美翠的回忆，只说到了这里。然后，它终于转过身，背对着漫天的星斗，对安格尔道：“这就是我第一次与冯先生见面时的场景。” 安格尔：“听上去很不错。” 奈美翠的眼底映照星辰：“我也认为很不错，那是我觉得，我一生中做过最值得的交易。” “自交易达成之后，冯留在失落林，教导了我很多知识。也是在这时，我的实力开始提升，短时间内就达到了外界所谓的元素君主的水平。” 听到这里时，安格尔身边的帕力山亚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也是在这时，他与奈美翠的实力差距变得越来越大。明明是一起长大，但因为际遇不同，在同行路上分道扬镳。 奈美翠并不知道帕力山亚心中的想法，继续道：“但我依旧不满足，我每次仰望星空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很渺小。” “于是，我继续的修行着。花了接近两千年的时候，我超越了过去的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用冯先生所说的巫师境界划分，我已经到了三级巫师的程度。” “但就算如此，面对无尽的虚空，面对闪耀的泛位面，我依旧无法排除自身的渺小感。” “我渴望着，还想变得更强大。” “可我似乎来到了一个瓶颈，在此之前我体内元素核心的提升，一路都很顺利。可当我到达某个点后，无论我如何提升，都只能得到量的增加，无法有质的变化。”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也让我烦闷了很久。” “直到六百年前，冯先生第二次来到了潮汐界。” “他给我带来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