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触摸死亡
“苏心，难道标本室没有灯吗？”林边圆战战兢兢的问到。 “有！可能已经下班了，值班人员走后都会把总电闸关掉，我去找找看。”说完，苏心便摸索着走进漆黑一片的屋子中。 “苏心，苏心！用手机闪光灯啊！”白歌急忙冲着苏心消失的地方喊了几声。 几秒钟沉寂，并没有任何回音，整个屋子仍被黑暗笼罩着。标本室在地下三层，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能辨识方向。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人站在原地，一直没能等到苏心回来，甚至连一声应答都没有。整个屋子极其安静，似乎都已经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苏心跑哪去了？已经快要十分钟了，电闸不会那么远吧……”林边圆有些想打退堂鼓，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 “别瞎说！我摸进去看看，你跟着我……”白歌鼓足勇气，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耳朵上，想让自己听清楚周围一切异动。记得上一次陷入黑暗的恐惧，还是在山城救灾的土坡上，想到峡谷中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白歌头皮便一阵一阵发麻。 林边圆拉着白歌的衣角，紧随其后，另一只手四处摸索，每一下伸手都让他内心发毛，生怕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也不知向前走了多远，无限的黑暗中，早已没有了方向感、纵深感，两人置身于完全黑暗的世界中。白歌伸出双手，左右上下划拉着。 突然！手尖触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白歌心中一惊，一股凉气从后背直冲头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干嘛停下来？”林边圆处在崩溃的边沿，拉着哭腔问道。 白歌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鼓足勇气再次伸出手，颤颤巍巍挪到前方。 咚……指尖再次碰到那冰冷的物体，并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歌慢慢向前摸索，缓缓将整个手掌放到冷冰冰的物体上，双手扒在上边“胖子，别害怕，是一扇玻璃门。” 胖子慢慢跟了过来，直到手碰到玻璃，才微微能够控制瑟瑟发抖的自己。 噔……噔……噔……！一连串灯接连打开，整个空间都变得明亮起来。两人被突来的强光照的睁不开眼，眯眼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了视线。一张巨大的尸脸出现在林边圆面前，脸上清晰的血管纹路，白色眼珠大而突出，一排牙齿镶在牙床上，横纵相交的红色肌rou纹清晰可辨。 “我的妈呀！”林边圆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连续向后退了几大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立刻渗了出来，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圆。 一旁的白歌吓得一怔，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弓着身子双手挡在面前。 “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屋子里边传来。 苏心边走边捂着肚子使劲的笑，还时不时调侃起来“笑死我了！两个大男生趴在标本瓶上吓个半死。你们还真有意思啊！哈哈哈……” 白歌长舒一口气，这才有空观察周边的环境。一间300平米左右的陈列室，放满了大大小小标本瓶，矮的放在两侧的桌子上，高的放在屋子中央。刚刚摸黑碰到的，正是放在屋子中间的一个大标本瓶，白歌靠近仔细端详，左上角纸条上写着“面部肌rou纹人体标本”。 林边圆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双手撑在地上，坐在那一动不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苏心走了过去，两手扶着胳膊，用力把胖子扶起来“标本室啊！人体标本而已，你们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再说这个没什么好害怕的……”。 林边圆双脚还有些发软，瞪了苏心一眼什么都没想说。 “哦，对了，刚刚保险丝烧掉了，废了一点点时间，借着电笔上那点光换了根保险丝，动作有些慢。”苏心边走边说。 苏心不停的讲解着每一具标本的人体机能、制作过程。 “左手这个全身标本来自一个白血病患者，16岁死亡，是一个乐观的小姑娘，你看她死的时候笑的是多么安详。” 白歌看着标本，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标本被瓶中的液体泡到发白，五官清晰可见，没有流露出半点死亡时的痛苦，反而有一种寂静的安详。也许死亡对于重症患者是一种rou体上的解脱，能够让灵魂脱离病躯的束缚，重新获得宝贵的自由。 “右手第三排，最大的标本瓶，是成年男子的内脏展示瓶，通过解剖后制作标本，我们可以清晰的可见五脏六腑。” 那人安详的浮在瓶子里，闭目低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林边圆悄悄的跟了上来，头都不抬的向前走，视野尽力不去触及这些标本。 “好了，标本瓶就到这里，前面这道门里是标本制作车间，所有标本都出自这里。里边有还未完工的尸体，超过心理界限的，就不要挑战了，站在这里等。”苏心说完，看了林边圆一眼。 林边圆连忙点头，颇有一种得到大赦的兴奋感，背靠着那道门，站在那一步也不肯向前。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扑面而来，呛得两人连忙捂住口鼻。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放了六张手术床，床上盖着白布。 苏心走到第一张床前，掀开白布，一具骨骼上连着血rou的尸体出现在眼前。“这是人体标本的刻刀工序，主要是把多余的脂肪、死rou、腐rou去掉，让肌rou、骨骼清晰的暴露出来。医学院留校实习生就是干这个工作喔！每天来这里雕尸体喔！最重要的是一具这样的尸体要四个人雕2000个小时。” 白歌并不想仔细研究这具尸体是被怎么一刀一刀割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连忙示意苏心放下白布。 “里边是泡尸池，把志愿捐赠的尸体反复侵泡，每天一次，这个流程也叫生物塑化。”苏心指着四口巨大的铁皮水箱说。 白歌摇了摇头，根本不想让苏心掀开铁盖，更不想见到里边泡着的尸体。白歌加速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绕过这个化学药剂池。几具站着的尸体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们形如活人，在没有任何支撑的前提下硬生生站在那里。 “这是人体塑化，最后一个流程，造型！标本需要什么形状，我们就通过调整关节、肌rou纹摆出什么造型。”苏心用手捏着标本的肱二头肌。“不仅是人体原比例、原状态的展现，还同时拥有肌rou的弹性及防腐性，从技术角度讲比传统福尔马林泡瓶先进很多。” “你别动他，忘了我们万物有灵的实验了？”白歌故意对苏心说。 “你变态啊！在人体标本制作室疑神疑鬼的！” “其实，我也只是想让你带我到这里来看看躯体，看看没有了灵魂的尸体会如何存在。找找死亡的感觉……”白歌双手插兜，摆出一副很放松的样子。 叮叮哐哐…… “啊！” 外室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林边圆的惨叫。 白歌、苏心一路疾驰，冲出了制作间。 “胖子，没事吧？”白歌边跑边喊。 白歌、苏心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林边圆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一具标本死死趴在林边圆身上，从他们二人的角度看去，林边圆像是被标本扑倒在地。 胖子惊慌失措，一边哭喊，一边挣扎，两脚不停的乱蹬，双手不断把尸体从身上推开，地上流出的药水被扑腾的四溅而起，尸体像是黏在他身上，越挣扎，粘的越紧。 苏心也吓呆了，在医学院的六个年头里，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恐怖的一幕出现。 白歌环视四周，没有丝毫犹豫，一路小跑冲到尸体身后，用脚猛踹。一下、两下、三下，尸体紧紧的扒在林边圆身上一动不动。白歌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用手抓住尸体的肩膀，用力往一旁扯。 “疼！疼死我了！它抓着我的腿！”林边圆一边挣扎，一边喊。 白歌撒手，蹲下身子俯视，这才看到尸体的手牢牢挂在林边圆右边大腿上。白歌用手扯开那只诡异的手，狠狠一脚踢在尸体腹部，尸体翻滚一圈，落到一旁。 林边圆连滚带爬，一直向后退到墙根上，两个眼睛瞪得老圆，拼命的喘着粗气。 白歌一不留神被湿滑的地板滑倒，一屁股坐在药水中，眼睛正对着那具尸体。白歌看的真切，这就是刚刚看到的那具大瓶子里名为“五脏六腑”的标本，那时它明明闭着眼、低着头、垂着双手。而此刻，雪白的两个眼睛睁得老圆，眼珠四周的血色鲜红欲滴，一动不动的盯着白歌，这种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白歌连忙爬起来，叫上正在一旁发呆的苏心，搀扶起林边圆，三人匆忙跑出了标本室。眼前是那个长长的走廊，似乎比先前来的时候更暗了一些。苏心、林边圆自顾自的向前跑，白歌缓缓扭过头看了一眼，昏昏暗暗的光线中，过道旁的连椅上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三人一口气冲出了实验楼，天色已然全黑下来，楼前一片寂静，月光洒在水泥路面上，恍若一层薄纱。 “疼死我了！”林边圆捂着右侧大腿，徒手撕开裤子。 三人看的真真切切，一个红色的手印深深的印在林边圆的大腿上，不一会的功夫，颜色由红转紫，再由紫变黑，黑漆漆的印子留在那里，两人赶紧架着林边圆去了校医院。 第二天中午，医院的病床上，林边圆慢慢睁开眼睛，想起腿上的手印，掀开被子，却看到右侧大腿处已经被包扎起来。苏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瞌睡，林边圆的动作惊醒了她。这时白歌也恰好推门进来，站在床的另一边。 “你醒了，别看了，没事的。医生说是因为尸体泡过福尔马林，而你被吓得小便失禁，尿素与福尔马林产生反应，烧伤了你的腿，千万别有心理负担。”苏心一如既往的坚信科学。 “可是，它睁开了眼睛，用头撞碎了玻璃……”林边圆还没说完，就停下来了。若有所思的靠在那。 每一次心跳都是白歌鉴定探索未知的源动力，为什么医校的标本制作室60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让一行三人碰到了。难道是冥冥之中有所安排，还是纯粹的巧合。慈祥的微笑、睁开眼的尸体、走廊连椅上的身影、林边圆腿上的手印，这一切又为什么会同时发生在那个夜晚。也许，真相到了白歌不得不去挖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