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棋子

    白歌没有想到，人类最后的希望竟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飘荡在宇宙的广阔空间，将生根发芽的机会，完全交给命运。

    “不仅如此，最后一阶段的重要使命是鱼死网破！要敢于用牺牲全人类的代价与收割者斗争到底。”葛老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倔强过。

    方灰灰点点头，眼中满是憧憬，原本平淡迂腐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充满动力，不知不觉已然站在救世的前沿阵地。

    看不见星空的夜晚总显得那么漫长，山洞里安静了许多，大多数实验室都被改造成数据分析及临时居所，山洞里调弱的灯光微微显得昏黄，白歌偶尔在马路牙子上碰到几个同样失眠的人，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

    白歌并无睡意，坐在喷泉旁，水流给混乱的思绪更添几缕烦恼。也许是他怎么也想不通，生活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间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的平淡像是被浇了一瓶烈酒，辣的人口舌生疼、头晕目眩。眼前碰到的每一件事，都像一层层、一团团摸不着边际、望不到尽头的迷雾，心里无数的谜团越积越多，丝毫没有被末日情结压下去。回想起小雨那封“丙申年秋见”的遗书，回想起水族灵仆格策，回想起雷鸣村的村长，以及太行山里平衡村的父老乡亲，冥冥之中总觉得有股力量安排与他们相遇、相逢。每件事情竟都像是上帝的剧本，在恰当的时间不偏不倚的出现。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

    白歌站在塔楼顶层的等候室里，身旁是三位队友，侧身透过一扇圆窗，远远看到地面火柴盒大小的汽车疾驰而去，周边所有的设备都在撤离，唯独留下一只巨大的火箭，矗立在发射塔楼的怀抱里，蓄势待发。

    白歌、苏心、下宇和陶必华四人为A组，队长由航天员陶必华担任，由西部卫星发射中心完成任务。而B组由鲁岩、方灰灰、包钢、秦涛四人组成，由南海卫星发射中心完成任务。两个小组，几乎选择同一时间发射升空。

    “带上宇航帽，准备就位！”四人的耳机里传来清晰的指令，那声音正是坐在总控制的袁伟峰。

    “收到！准备就绪。”四人逐一回答。

    “各单位注意，航天员入舱！”耳机里偶尔夹杂着一些微弱的音燥。

    “收到！”陶必华航天经验最为丰富，带领着白歌、苏心、下宇三人走出塔楼，通过一侧连接桥钻入舱内。方舟号空间本就狭小，如今又将大部分空间改造为可供四人安全升空的辅助座位，显得更加拥挤。四人依次入座，陶必华从内关闭舱门，手动上锁，外部工作人员配合封闭外层火箭的隔热层。

    哐当！箭体外部发出一声闷响。

    白歌、苏心、下宇并没有实践经验，只是在这三天里，在模拟舱进行过数次实验，准备过程难免紧张。随着箭体发出一声闷响，总控制室的屏幕上，三人的心率明显加快，隔着几公里远，袁伟峰、谭剑士都能感受到三人的紧张与不安。

    陶必华按下大拇指上的通话键：“三位放松，这是注油管脱离，碰到箭体发出的声音。不用太紧张，这个发射过程已经非常成熟，没有什么风险！”

    苏心点点头，贴肤的宇航帽和厚重的头盔几乎让其他人感觉不到晃动的脑袋。

    下宇紧闭双眼，两手死死捏住座位两侧的护挡，只感觉胸腔里装了台发动机，开足马力飞速跳动。

    头盔里嘶啦啦一阵响：“各单位准备，点火倒计时：十……九……八……七……”

    耳机里倒计时好似一段催眠曲，让白歌不禁想起临走前谭局说的那番话：人类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才刚刚学会自给自足，开始尝试掌握自己命运的航向，就被那些强大的海盗盯上。他们或许想要得到财富，或许想要更多奴隶，又或许只是享受烧杀掳掠带来的快感。我们在自己的孤舟上拼搏了几万年，自娱自乐的人类史根本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在现实的汪洋中，到底有多残酷谁都不知道……

    “五……四……三……二……一！”

    “点火！”袁伟峰发出一声指令。

    火箭猛然发出一声闷响，躺在方舟里的四人被巨大的音浪包围，四周仿佛堆满了几万台轰轰作响的马达，身体随着火箭高频振动着，直到四周突然被尾焰加热，气温骤然变热，抖动才减缓许多。

    几秒之间，火箭积蓄了巨大的动能，尾部缓缓脱离发射塔，熊熊尾焰从塔基扑出来，强大的反作用推力逐渐加强，让火箭如脱弦之箭，开始急速升空。

    白歌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剧痛，不断增大的加速度让身体承受着数倍压力，脸部肌rou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从眼角口鼻处拉扯开来。胸腔被压力紧紧压瘪，每呼出一口气，胸腔的空间就缩小一圈，直到胸前好似万钧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箭冲破云霄，哐当一声，完成了一级脱离。坐在方舟里的四人，好似被一脚急刹车晃了出去，若不是死死固定在座位上，恐怕早已撞在铁罐上，摔成rou泥。

    “二级发动机启动正常，高度正常，轨道正常！”耳机里指令依然清晰。

    站在控制中心大屏幕前的谭剑士心情焦躁，对闷在罐子里并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五人，并没有多大信心。袁伟峰离开主席台，走到谭剑士身旁，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撕开包装，拿出一只递到他手上。“抽支烟，放松一下！怎么比他们还紧张……”

    谭剑士伸出的左手确实微微颤抖，两指漫不经心的将烟夹住，缓缓塞进嘴里，可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的大屏幕。

    “首长！这里不允许抽烟！”一位肩背长枪的哨兵走过来，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举在谭剑士面前。

    袁伟峰使了个眼色，直到哨兵看准军衔，才略有迟疑的转身离开了。

    “看来两艘火箭发射都很顺利，马上就要三级脱离了。这次是低轨道发射，完成低轨并轨对接后，就命令‘主板号’开始调整角度，逐渐扩大轨道圈，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里地球轨道越远越好……”

    谭剑士只是把烟涎在嘴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承担了多少责任，但愿此行顺利……”

    三级发动机间断工作，不断调整轨道角度与在轨高度，直到确定将轨道舱精准送到指定位置，才被抛入无边星海，漫无目的的飘荡在星宇之间。

    白歌睁开眼睛，视线透过一个不大的椭圆形悬窗，一颗深蓝色的星球冲进眼瞳里，激起心中无数浪花。那如同玉璧一样纯净的海洋，联同此起彼伏各不相同的陆地，点缀着金灿灿的沙漠和绿油油无尽的生命，让人情不自禁的徜徉于地球这个生命的摇篮里。

    “嘶嘶……太美了……”白歌按下通话键，其他三人的耳机里同时传来一声赞叹。也许此刻，越来越接近的收割者也在感慨于寰宇间竟然存着如此美丽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