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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鹿死谁手(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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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五章鹿死谁手

    大梁城是帝都,每天城外各条驿道涌动着无数骑着快马、面色紧急的信使,把各地最重要的情报送到大梁城,只是,各地最重要的情报一到了大梁城,就成为次要或是根本不重要的情报,多数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下落。

    按照常理,澶州一案不过是普通的案子,黄河岸边年年都要发生水灾,每次水灾都有着不小的损失,可是无论再大的损失,多来几次也就麻木了,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条大河的桀傲,听到水灾消息之后,最多发几声感叹,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

    如今,侯大勇把澶州案犯带回了大梁城,还动用了三司使不审案,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各种小道消息就如洪水般四处流窜,澶州案子就开始吸引着大百姓的目光,毕竟,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丰富的娱乐生活,有一个案子能让大家谈论者,也算是丰富了广大大梁市民的精神文化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侯大勇的安排进行,这让侯大勇很开心,侯大勇开心了,另一位宰相就必然不怎么开心。

    范府是百年老院,凡是经营得好的百年老院有一个共同特征,有许多粗壮的大树,这是历名悠久的象征,也是其活力依旧、子孙繁衍不息的象征。

    在范府最核心的小院里,和许多大户人家一样,也有一个园中园。宰相范质和枢密使赵匡胤独坐小院之中,仆人们用井水冰镇了一些绿皮瓜,仆人小心翼翼地把绿皮瓜切成条形,里面却如鲜血一般红,装在盆子里,灿若碧玉宝石。

    赵匡胤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脸露惊疑之色。看到范质咬了红瓤,也就跟着咬了一口,瓜瓤入口,只觉又爽又凉又甜,禁不住赞道:“这是什么,真是人间美味。”

    范质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从西边的黑汗引来的东西,叫西滑泸瓜。去年,黑汗国的使者到了帝都,有几人就留了下来,要了一片地,说是献上新奇礼物,今年这几人就献上了这个东西。”

    范质又吃了一口,道:“真是好东西啊。”

    赵匡胤想了一会,道:“黑汗国多沙漠,既然出产这个好东西。想来在北边草原和沙漠地带能否栽种,这东西,既解渴又解谗,着实不错。”

    两人把美味地西滑泸瓜吃完,仆人又递来洗手水,等到仆人全部退下,两人这才触入正题。

    “中书门下之事,赵郎想必已经听说了。”赵匡胤点点头。道:“我昨日刚从大名府返城,已经听说了此事。”

    范质见赵匡胤脸色平静,就道:“黄河沿岸,年年都要决堤,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何尝惊动了三司使,这有些小题大做了。”

    自从柴荣驾崩以后,宰相范质就对手握重兵的将领们不断示好。他不太敢招惹皇族李重进和张永德。柴荣对这两名皇族重将一直颇有防范,范质虽是宰相。只能是表面上号令这两人,一动真格的,这两人他根本号令不动。而对老jian巨滑的袁彦、王彦超等人,范质有很深的戒心,这些老将们,经历数朝,一个个都是墙头草,只认实力不认道义。

    范质就把招揽的重点放在了没有什么背景的年轻将领赵匡胤、李继勋、韩世坤等人,这几名年轻将领中,又以赵匡胤为人最为忠厚,实力也最为强劲。

    而赵匡胤是柴荣的心腹将领,柴荣架崩之后,他也在观望中,对于第一宰相地招纳,他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积极的响应。有了范质为内援,赵匡胤很快就升任为枢密使。

    范质有了将领们的拥戴,腰杆也就硬了许多。

    只是,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是运动的,孤立不变几乎没有。

    赵匡胤长着一张宽脸,静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就如普通的一名将领,他默默地听完范质的牢sao,道:“澶州水灾,死了十几万人,是这几年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侯相如此震怒,也有他地道理,我从大名府回来,沿途都是对侯相的赞誉之声。”

    范质多年为相,如何不懂赵匡胤的弦外之音:侯大勇以澶州水灾入手,顺应了民情,必然会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范质冷哼了两声:“若先帝在世,肯定是立刻就要澶州众官全部腰斩,侯大勇非要把澶州一干人等全部押回大梁受审,还弄了一个三司会审,澶州王德成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司马郑有林身上,郑有林不过是一位养老官,难道真有胆子把持澶州官府,吞了朝廷钱粮。”

    “郑有林的母亲虽然是我地奶娘,可是郑有林出任澶州司马,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是想借题发挥。”范质重重地哼了一声:“真是其心可诛。”

    赵匡胤脑筋转得很快,自从先帝驾崩以来,他就处在侯大勇和范质的矛盾之中,范质和侯大勇两位权臣都先后向他发出了招揽之意,范质是文臣,他的招揽之意更为迫切,暗中提出的回报也更多,赵匡胤有意无意地接受了范质的安排。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赵匡胤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侯大勇是将军出身,身后有黑雕军支持,大梁城内也有为数不少的人马被侯大勇控制,更要命的是小陛下和符太皇后对侯大勇是言听计从,侯大勇如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为过。

    这样的对手,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赵匡胤凝神想了一会,慢条斯理地道:“侯相是为了澶州百姓请命,占着天理,只怕很难阻止三司使审案,如今之计,只怕是要坚决地站在侯大勇一边,丢车保卒,以图后效。”

    范质脸色发青,如今朝廷重臣有很多都偏向了侯大勇,这样一来,自己在朝廷上的威望就会大减,第一宰相必然会沦为傀儡。,

    范质圆睁着眼睛,向着天空道:“我地昭昭之心可对日月,难道怕了三司会审。”

    赵匡胤笑道:“那是自然。”

    范质有些意识到失态,微往心神道:“虎捷都指挥使向训病重,虎捷军向来卫拱大梁,依我的意见看来,不能让虎捷军群龙无首,我建议就由赵郎来兼任虎捷军都指挥使,等到向训将军康复之时,再把军权交给向训。”

    赵匡胤心中暗喜,、枢密使虽说掌全国之兵,可是要数位宰相辅政的情况下,枢密使并不能直接指挥人马,近乎于无权无职,这让久在军中的赵匡胤总觉没有底气。

    “乱世,现在是乱世吗?”赵匡胤突然涌上一个念头,他下意识咬了咬牙齿,扔掉了这个怪念头,对着范质拱手道:“既然范质看得上在下,我必会将虎捷军带成一支虎狼之师。”

    走出范府,赵匡胤并没有并分喜悦,他暗自揣测:“若侯相不同意,只怕此事未必能行。”大梁城的官邸大多在南城区,赵匡胤策马立在街头,稍有犹豫,还是大摇大摆地经过了昝府,又经过了侯府,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在南城区侯府,侯大勇坐在书房中,孟殊、杜刚和一名小吏模样的年轻人坐在下首,侯大勇淡淡地听,又淡淡地道:“小郭,你是沧州军士吧,怎的如此年轻。”

    那名被称为小郭地正是刑部大牢地衙吏,好几年了,他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聆听侯大勇地声音,听到侯相叫出自己的名字,心情略显激动,道:“小的是沧州兵,是王青水的部下,王将军战死以后,经孟掌柜安排,我就来到刑部大牢,至令已有四年多了。”

    “很好,你做事很仔细。”侯大勇挥了挥手,指着盛满通宝的盘子道:“这些通宝你拿着,你的任务是看好王德成,记住,有什么人接触了他,或是他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立刻把消息传过来。”

    小郭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不停地搓着手,道:“保证完成任务,就请侯帅放心,只是这些通宝我不能收。”

    侯大勇在显德初就见过小郭,当时他是和哥哥一起成为了黑雕军一员,在攻打秦州之战中,小郭的哥哥被打断了右脚,就回到了沧州侯府,成为一名花工,收入比在刑部大牢的小郭还要高,小郭兄弟俩的父母,也以半价的租子在沧州侯府外种田,一家人的生活也算过得有了些滋味。

    侯大勇见小郭涨红脸不要通宝,就站起来,把盆子递到小郭手边,道:“小郭,这些钱是送给你父母的,他们辛苦一辈子,就是想要一块自己的田地,这些钱足可以买上几亩好田,你若推辞,就有不孝之嫌疑了。”

    小郭的眼泪已在眼眶边上留连,经地了刑部大牢的几年生活,小郭的心渐渐变得铁硬,他似乎已经不会流泪了,可是侯大勇淡淡的话语,又让他想起当年沧州的岁月,他抽了抽鼻子,不再推脱,站起身把那一盆通宝拉到自己的身边,果敢地道:“侯帅,我生是黑雕军的人,死是黑雕军的鬼,就算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