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往事如风（三）
这几天古海天恢复的不错，发作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看起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基本恢复了，不过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体力消耗远远超过了自己能够承受的限度，所以每天都很虚弱，和白灵的交流基本上是真空状态。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白灵刚刚给古海天喂了一些饭，正准备离开，衣角却被古海天拽住了，好像有话要和他说，白灵看了看古海天，默默地把碗碟放在床旁的小柜子上，自己则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谢谢你。”古海天的开场白很没创意，不过却很有诚意。 白灵微微笑了一下，没吭声。 “你，是不是很恨我？”古海天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虚弱地说道。 白灵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默默地看着古海天，沉默着。 “其实我们从出生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姓什么，我和弟弟的名字只是一个和尚随便起的。那时候，我们要饭到了一个寺院，有个老和尚看我们可怜就暂时收留了我们，因为那个寺院叫做古法寺，所以他就让我们姓了古，还给我和弟弟起了名字。那个寺院后来被大火烧毁了，我们又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终于有了名字，再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了。”古海天空洞的眼神一直看向有些发黄的天花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白灵依然沉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我和弟弟经历过很多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苦难，那时候虽然我们作为守梦人，也受到过梦之谷的照顾，不过那些照顾都是在我们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时根本没有人会理会我们。直到我们十八岁可以承担守梦任务的时候，梦之谷才真正成为我们生存的支柱。”古海天依然好像自言自语的样子，眼睛根本没有改变过方向。 可能是因为气力的问题，说到这里又开始沉默了起来，两个人就在这种沉默中坐着，谁也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虽然我表面上对海空很严格，不过他对于我来说真得非常重要，为了他我可以抛弃整个世界，即使看着他......我......”古海天的话很轻，不过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白灵看着古海天的脸，皱了皱眉，终于按耐不住了，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听到白灵的话，古海天转过头看了看他，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有些事不能总是逃避下去，对吧？”古海天示意白灵坐下。 白灵看了看古海天，沉思了一下，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我很明白一个人的名字对于这个人非常重要，它代表着一个血脉的延续，证明着一个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的证明。我已经对不起你的母亲了，不能再对不起你了。”古海天又一次把视线投向了天花板，“否则你的外祖父即使投生也会不得安宁的。” 白灵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仍然没有吭声，沉默地看着古海天，等待他继续下去。 “你的mama和舅舅是姓张的，他们的父亲叫张家俊，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古海天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让白灵立刻瞪大了眼睛。 “其实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海空接近姚青，不应该明知道姚青的感情，还要让他们两个一意孤行，更不该把那份文件交给家俊......”古海天毫无表情的脸上开始慢慢增加了痛苦的成分，身体也开始发起抖来。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不要再说了。”看着古海天的状态，白灵知道他的情绪又开始影响到他的神经系统，毒性随时有可能再次发作，所以即使心中充满疑问，他依然立刻阻止了古海天继续叙述的行为。 “我，我......”古海天又开始抽搐起来，果然毒性开始发作了。 看着古海天越来越严重地抽搐，白灵迅速从备用的口袋里拿出注射针管，抓住古海天瘦弱的胳膊扎了进去。随着药液慢慢流进古海天的血管，他的抽搐开始逐渐缓慢下来，不过可能是由于情绪的作用，身体依然在不停抖动着，连嘴唇也在不断抖动，看这种情形，就算药物作用也无法让古海天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看着床上的那个苍老而枯瘦的躯体，白灵的心里五味杂陈，从自身角度来说他真得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真相对于古海天来说或许就是致命的毒药，回忆有时候真的是一把双刃剑，在你幸福的心灵中给予呵护，在你痛苦的伤口上建构新的刻痕，如何选择并不是回忆者的权利，而是索取者的武器，如何使用对于回忆者才是最重要的。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知道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一向冷漠的白灵居然伸出双臂抱住了床上的老人，用哄孩子的口气喃喃说道，还顺势用手轻轻拍了拍古海天的后背，他惊讶地发现，那具颤抖的身体居然忽然停了下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吓了似的停了下来。 白灵慢慢收回了手臂，看到古海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对于白灵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也忘记了自身所受到的刺激，身体完全停止了下来。 “我先出去了，有需要你就按铃叫我。”白灵忽然有种很不好意思的感觉，匆匆忙忙地收起桌子上的东西，还差点儿打翻桌子上的水壶，匆忙之下拿起备用包逃向房间的门口。感情一向内敛的白灵对于自己如此感性地表现出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心里倒是挺高兴，毕竟看着这个虚弱的生命消逝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张家俊是古海空杀死的。”正当白灵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古海空在他身后轻声说出的话让他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接着皱起眉头缓缓回过头看向古海空。 “你说什么？”白灵感觉自己的脊背开始不断冒起了冷气，咬牙切齿地挤出的四个字。 “古海空就是蒋锦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