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石虎不哭

    讨伐前燕失利之后，双方暂时进入休战期，石虎于是换了个思路，写信给成汉政权的李寿，盼望缔结联盟，瓜分东晋。

    李寿接到信非常兴奋，虽然还没出兵，却已开始想象坐在建康宫殿里的场景了，迅速派散骑侍从官和寝殿太监前往后赵进行国事访问，一面详细规划作战安排。

    隐士龚壮不在官场，却也时刻关注着国家动向，得知李寿要办傻事，赶紧跑到成都劝阻，你不听我的话归降晋王朝，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联合羯人意图攻打人家，这也太荒唐了！

    李寿还是很客气的，以为龚壮要出山了，还要给他个官当，但龚壮哪是来求官的，是为百姓求命来了。可惜龚壮还是不太了解他的皇帝，李寿自以为遇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岂会轻易罢手，不顾龚壮的忠言，执意下令大肆建造船舰，磨利武器，积储粮草，择日大举进攻东晋。

    340年9月，李寿任命政府最高行政长官马当为六军司令官，然后集结战士七万人建立水上舰队，在成都城举行盛大的阅兵典礼，战鼓声和号令声盈满岷江。

    这时智囊解思明终于忍不住了，就在阅兵的城墙上提醒李寿：“我们国家太小，兵力也太弱，吴会路途遥远而又艰险，征服他们很不容易，陛下务必三思而行啊。”

    很快朝中文武官员全都上书请求收回成命，李寿大感扫兴，可也很难继续坚持，龚壮趁机再度劝谏：“陛下连胡人都可以结盟，为什么不能跟晋国结盟呢，胡人是一群豺狼，如果消灭晋王朝，我们就不得不把豺狼当作天子，面对北方向他朝拜，而如果想跟他争夺全中国的领导权，因强弱之势差别又太大，我们会立刻陷入危机，虞国和虢国的往事是明显的鉴戒，但愿陛下深思熟虑。”

    官员们全都表示附议，李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取消了出征的计划。

    事后解思明特意找到龚壮，请他一同辅佐李寿，但龚壮执意不肯，以眼花耳聋为由，仍回老家去了。

    成汉的百姓躲过一场浩劫，自然欢欣鼓舞，但石虎可就不怎么愉悦了，从来都是我玩人，还没有过人玩我，出尔反尔地浪费老子感情，简直不能忍，恼羞成怒之下决定给李寿点颜色瞧瞧，可惜蜀道确实难走，长途跋涉过去怕是会得不偿失。

    就在他苦恼之际，立法院的副总立法长王波给他出了个自认万无一失的主意：“最近守边的将士抓获一个成汉的俘虏，叫什么李闳，据说官职还不小，李寿甚至亲自写信来要人，咱们不妨让李闳用他的生命发誓，一旦回到巴蜀，就联络皇族归降后赵，如果他能践行承诺，那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坐在这里就能收复梁州益州，而如果他反悔，也不过是损失一个逃犯而已，对我们国家并没什么伤害。”

    石虎被气昏了头，居然信以为真，决定让王波完成此事。

    碰巧东北的一个挹娄小国向后赵进献了当地特产楉矢石砮，就是用楉木和砮石制成的一种非常精致的弓箭，王波建议把它转赠给成汉，然后写信就说我们的国威已使远方臣服，一定能让李寿胆战心惊。

    石虎被他说得晕头转向的，开始脑补李寿见到弓箭时的表情。但想象归想象，总是与现实有着不小的差距，当李闳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国之后，李寿并没有表示震惊，反而向全国下诏：“羯人的使节前来朝见，进贡他们所造的楉木弓箭，朕很是欣慰，我辈当自强呀。”

    消息传到邺城，石虎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污辱，立刻下令把王波和他的四个儿子全部腰斩，尸体投入漳水。

    讨伐成汉的计划最终也不了了之，石虎意识到也就打打北面的邻居还靠点谱。

    经历了这几年的各种碰壁，石虎决定玩一场大的，以挽回当年的雄风，于是下令凡是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百姓，每家有五个壮年男子的抽出三个，有四个壮年男子的则抽出两个，集中起来入伍报效国家，加上首都邺城旧有的驻屯军队，士兵数目高达五十万，又集结战舰一万艘，从黄河直入渤海，运输粮秣一千一百万斛，储存在乐安城。

    接着他把辽西、渔阳、北平等郡的居民一万余户，强行迁徒，分别安置到兖州、豫州、雍州、洛州，从幽州直到东方的白狼，然后扩大军事荒垦规模，又搜括民间所有马匹，凡是有人胆敢隐藏马匹或是拒不捐献的，全都腰斩，没过多久已收集战马四万余匹。

    9月底，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石虎在宛阳城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典礼，准备大举进攻前燕。

    燕王慕容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胸有成竹地对部下将领说：“石虎自以为乐安城有重兵防守，就可以保证粮草的安全，所以在蓟城周围一定没有防备，我们如果由小路袭击蓟城，定能大获全胜。”

    战术既已安排妥当，10月份，慕容皝不等敌人正式发难，亲率各军连夜从居庸关进入长城，奇袭后赵的后方，沿途的要塞全部摧毁，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直抵蓟城。

    后赵的幽州督导官石光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吓懵了，虽拥有部众数万人，竟紧闭城门不敢应战，前燕于是攻破遂津，进入高阳，大军所至，将后赵囤积的粮食草料全都焚毁，掳掠裹胁三万多户人家才大摇大摆地北返。

    石光意料之中地遭到严惩，可终究于事无补，粮草没了，北伐无奈搁浅。

    此时的石虎只觉欲哭无泪，想不到小小的前燕竟然这么难缠，东晋打不得，成汉打不得，如今连前燕都成了烫手的山芋，而前凉的张骏甚至也不安份，虽说归附自己，但平日里的奏章措辞极其傲慢，很不友好。

    遗憾的是，前凉也打不得，石虎几次想要出兵，都被身边的官员劝止了，高级咨询官石璞的话尤其具有代表性：“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长江南面的晋国，河西走廊一带，荒僻简陋，用不着在意，一旦讨伐张骏，兵力便会分割为二，建康又有可能苟活好几年。”

    不管原因是什么，石虎都发现自己好像被困住了，当年东征西讨的快活日子已渐行渐远，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而且不只是外交，内政更为复杂凌乱，足够他忙一阵子的。